石将离到底身份特殊,平素里虽然暗自读过那些民间流传的淫艳书词,也懂得其间的涵义,可却还未曾有人这般地撩拨过她,顿时心怦怦跳得极厉害,咽了口唾沫,只能微微阖上眼,下意识地再点了点头。
那人似乎极为满意,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下颚一抽,眼中厉芒一闪,旋又消逝,唇上勾着笑,眸光却复杂至极。“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记住我的名讳——”他刻意地低吟,那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撩拨着她敏感的颈窝,一字一字道出:“我叫思云卿。”
石将离完全沉浸在了他的撩拨与蛊惑之中,阖着眼,微微仰起头,蹙起的眉尖似乎凝着难以言喻的陶醉。他眯起眼,看着怀中女子全然迷失情焰中如同即将化成一滩水的模样,突然扬眉一笑,在她的唇间轻轻烙上了一吻——
“记住我的名讳,我叫思云卿!”在她的耳边再次重复着这话,他蓦地松开她,任由她手脚发软险些瘫倒,转身提气,轻轻一跃便就没了踪影。
石将离在墙角目眩腿软了良久,舌头仍旧麻痹非常。待得她睁开眼四下里寻找,周遭只余蛙叫虫鸣,方才的一切如同是梦境一般虚无缥缈,可印象极深的就是那双紫色的瞳眸和“思云卿”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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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衍成双递过来的那碗麻沸散,沈知寒并不急着饮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衍成双将薄如蝉翼的刀片凑到火上去炙烤,自然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而一旁的案上,那紫玉盒子里放置着的,不用说,定然是从“傅景玉”膝盖上挖下来的那两块骨头。
前一夜,石将离还说,这傅景玉的膝盖骨已经恰如其分地用在了沈知寒的身上,不会轻易归还,可如今看来——
这怪癖无数的疯女人,嘴里确是没一句话信得的!
不仅如此,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眼前这个他深信不疑十数年的长者,竟然在一瞬间便就颠覆了他所有的信任与敬意!
“你——”沈知寒看着衍成双那凛冽如刃一般的眉眼,思及当初那亦师亦父一般的亲切和慈爱祥和的有求必应,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一切俱非真情,而是源于幕后操纵者有心授意。“你竟然是石家的鹰犬——”他心弦绷得紧紧得,双手死死抓住轮椅的木把手,力道大得连指甲都快陷进去了。
“傅景玉,你父亲傅云昇跟在宋泓弛身侧如狗一般涎皮巴结摇尾乞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纵使自命清高,也别在我跟前端架子!”衍成双并不知道眼前这傅景玉其实就是沈知寒,误以为这是一种冷嘲热讽,眉眼稍稍一抬,犹如一尾狡猾的鱼,看似不在意地微笑,可眼神里的冷漠却渐渐似冰雪一般蔓延开,寒意浸人:“再者,你也别忘了,当初若不是傅晚晴下药勾引沈重霜,成了好事,了却了宋泓弛的心愿,只怕,你们傅家还脱不了奴籍,哪里能有如今天下第一庄的家业?”
突然听闻这样的话语,沈知寒顿时只觉怒意横生,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焰。傅晚晴,正是他母亲的名讳。一直以来,即便是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百般虐待,使尽各种令人发指的手段泄愤,可他却从没有怀疑过他母亲对他说的每一个字,可而今,这衍成双却说,他母亲当初是对他父亲下药勾引才成了好事,为的是了却宋泓弛的心愿——
这样的言语,无异于是一道炸雷,瞬间劈垮了他记忆中本就已是摇摇欲坠的楼宇。那些他本以为已经了解的爱恨情仇,刹那便就被全然地颠覆,如同满地狼藉的碎纸片,拼凑不出真相。
“你胡说!”沈知寒喝了一声,手里的碗砸翻砸地上,麻沸散撒了一地,而他那隽秀的眉打了无数个死结,微微眯起的双眸显示他正在努力隐忍的怒气。
衍成双感觉到了沈知寒身上异乎寻常的怒意勃发,突然觉得有些奇怪,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我胡说?”他将沈知寒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嗤笑一声:“身为云霄九天庄的少庄主,傅云昇的独子,这些年来,你们傅家仗恃着宋泓弛的默许,做了些什么欺世盗名的勾当,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何必在我面前装出这么一副无辜的模样!”
面对着这样的讥讽,沈知寒张了张嘴,却感到即将脱口而出的言辞在舌头上不停打转,史无前例的艰涩。
他根本就不是傅景玉呵,似乎再怎么辩驳都是疲软无力的。可是,这不也正是一个机会么?
这一刻,他突然对真相有了无法言喻的执着!
“那你倒是说说,傅家这些年做过了什么欺世盗名之事?!”似乎是打算稳定一下情绪,沈知寒深吸一口气,那极其缓慢的字眼这才从他的牙缝中一个一个挤出来:“我倒想看看,我究竟疏漏了些什么?!”
虽然这么说的目的是想要从衍成双的嘴里再知悉多一些内情,可是,沈知寒却也明白,衍成双能够在他面前将那仁慈长辈的面皮装得数年如一日,便就不可能是那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果不其然,衍成双听了这话,竟是冷笑了数声,这才阴阳怪气地反诘道:“傅景玉,难不成,你这个驰名江湖的少侠一直被你父亲蒙在鼓里?”他啧啧地叹了好长一口气,这才稍稍凑近了一些,目光深处闪烁着几分阴恻恻的影子:“难怪了,傅云昇殚精竭虑,煞费苦心,不惜为你削颌磨骨,换了张同知寒相似的面容,才称了宋泓弛的意愿,为你争取了这凤君的位子,你竟是视若敝履,全然不知珍惜,也难怪他会一怒之下挖了你的膝盖骨!”
沈知寒确定,若是真正的傅景玉听了这话,只怕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的。他记得,末约十五岁时他就曾与傅景玉见过面,那时的傅景玉便就与他惊人地相像。如果傅景玉那张脸真的被削颌磨骨过,那么,傅云昇倒的确是甚有迎合的头脑,也不知傅景玉早在幼年几岁时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换过了脸!
只是,得知了真情,他也未尝不因傅景玉的遭遇而感到悲哀。
毕竟,这世上,任谁都愿意做堂堂正正地自己,有谁愿意由里到外去扮演另一个人?
“珍惜与否,与你无关。”横眉冷目的看着自以为占了上风的衍成双,沈知寒的眼眸中尽是寒光,略略转头,瞥了一眼虚掩着的门扉,他那冷峻的侧脸上带着些闲淡,口气有些凉凉的:“不过,我倒听得你满嘴都是惋惜的醋酸味,怎么,惋惜自己没有儿子换脸一搏么?”
这样的一句话,无疑是戳中了衍成双的痛处。他狠狠地一眯眼,瞪着沈知寒,只恨不能一掌从其天灵盖劈下去!
他猜想,石将离此刻十有八九在外头,眼前这小子又不断地拿话激他,若是一个不慎说错了什么,那可不妙。忍下怒气,他斟酌着字眼,眼里闪烁着冰冷寒光:“若是知寒——哼,哪里轮得到你?”
听他一口一个“知寒”叫得恁地恶心,沈知寒心中颇为腻味。往昔不知内情,只道这衍成双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可而今却才明了,所谓的仁慈长辈不过是一个披着伪君子面具的势力小人罢了,心中又怎能不憋屈?
不着痕迹地哂然一笑,沈知寒冷哼一声,就连语气里,也是一股浓重的挖苦味道:“衍世伯,你也莫要故意一口一个知寒,在我跟前惺惺作态,你当初在墨兰冢待沈知寒如亲生子一般的举动,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不用我说,你心中也是有数的。”
乍然被眼前这小子称为“世伯”,衍成双愣了愣,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听出了那话语中挖苦讥讽的味道,他也没有多想,只管把话给接了下去:“先帝对重霜堪称情深意重,当初若不是宋泓弛从中作梗,指使你们傅家在背地里下阴招,重霜只怕早就是大夏的凤君了!”他嘴里将沈重霜唤得十分亲近,话也说得仿若真情流露,可心里却讥嘲嗤然,暗笑其福微祚薄天生短命:“我与重霜自是有数年结义兄弟的情分,代其照顾幼子,本就责无旁贷,这自然便是真情,而先帝爱屋及乌,命我为义弟照顾遗腹子,但凡有求,必然有应,我又怎能不识抬举,辜负了如此美意……”
也真亏得他面皮甚厚,对着个知情人,也能将这肉麻的话越说越是大义凛然,颇有义士的风度与气节。
沈知寒听得心凉,只任由他滔滔不绝,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你大概不知道吧?不仅先帝对知寒甚为在意,就连陛下也一样!”可偏偏,衍成双却还要凑上来,挑拨似的地自问自答:“当初由我的名义送去墨兰冢的东西,上至贡品里挑出来的珍稀药材,下至沈知寒所使的笔墨纸砚,样样皆是精细之选,有的甚至是独一无二,全都奉了是陛下的旨意——陛下对沈知寒如此情意,一旦沈知寒醒了,你猜猜,你还有容身之地么?”
沈知寒不答话,只是暗暗咬紧了牙!
那衍成双似乎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还想要说什么,可门外却是传来了捧墨有些急促的声音:“陛下!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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