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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社稷 (则尔)




☆、完美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甜香一直萦绕在鼻端,带着草药的清香,还有幽幽的墨兰花香。这本是两种极难混合得令人舒适的气味,可石将离知道,唯独沈知寒,能将这两种香味合二为一。那篆刻在骨血中的记忆,当初在千岛湖水榭长廊上无数清雅的墨兰,早已是将他的魂魄也一并熏染出如兰的芬芳了罢?
  即便他如今活在别人的躯体之中,那淡淡的香味也仿似是如影随形,自然而然,若阳光微风般的存在。
  被这味道魅惑撩拨了太久,她只觉得自己从理智到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骨血都浸泡在漫无边际的等待中,被那诱人的味道给消磨殆尽了!
  身体里好像有无数只渴求的手在拼命挠着,挠得五脏六腑都如同被烈焰焚烧着,炙烤着,折磨得她已是意识不清。可是,即便再难受,她还是牢牢记住沈知寒的那句话——
  小梨,再忍一下。
  只是,沈知寒,我还要再这样忍多久?
  你知道么,面对着你,忍耐,一直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曾经,我一直忍耐,却与你擦肩而过,如今,我该不该再忍?
  她素来任性妄为,唯独在他面前,却是茫然无所适从,不想再继续忍耐,可是,却也不得不强自忍耐、克制。从没有像在意他那般在意过一个男子,似乎一旦喜欢上,便就刻入骨血魂魄,无论别的男子再好,也难及他一丝一毫。一切的权势,地位,甚至是千里疆土万里河山,与他相较,也都轻若鸿毛,不值一提。
  总有那么一个人,值得奉若珍宝,爱不释手。
  没有得到之前,自是懊恼、沮丧,可如今得到了,她又难免患得患失,时时惶惶惧怕,一直隐隐忧心,甚至直到今日,也还担心他有离去之意。
  是呵,多么难得才能触碰到的人,使尽浑身解数才能博得他一分怜惜,自己该要如何珍视,才能一直稳稳地拥住,直至白首?
  就如当初同他一起逃离往南蛮那夜所说的那般,字字诚挚,绝无作伪——
  要在一起好好地活着,做高兴的事……
  要待自己好,待对方好……
  要岁至花甲,要远走高飞……
  要生一个他的孩子……
  这,就是她一生全部的梦想,简简单单,平平淡淡,说来,定不会有人相信,这,会是一朝女帝的毕生所愿。
  可是,为了这样的愿望,她却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她与沈知寒,都不是父母两情相悦的产物,他们的出生,见证的不是携手白头的情深,而是不折不扣的人生悲剧。正因如此,生来便是缺憾的她与他,更是应该在一起,相携相护,相怜相守,就如同两个不完整的圆,拼凑到一起,那便就是完美。
  就如相父所说的那般,她若不是女帝,那便什么也不是。只是,那女帝之位,从来不是她的所求。她希望,若有一日自己不再是女帝,至少是沈知寒的妻子,得他珍视,得他爱护,就如之前在养象寨的日子,平静而与世无争。
  在一切幸福即将完美的时刻,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绝不!
  所以,她与傅景玉的约定,以及不能烧掉那躯壳的缘由——
  且让她好好斟酌思量一番,再将事情告知他吧……
  血液在脉搏中喧嚣,不断激起一个又一个巨浪,渐渐将她的思考能力也给磨蚀了,似是非要将她那已是岌岌可危的忍耐给掀翻不可,却也正是那时,她却分分明明地看见了不该于此时此地出现的思云卿!
  虽然听不见那妖孽同沈知寒说了些什么,可她到底还残留着半分清醒,辨得清思云卿那越发难看的脸色,而沈知寒却是一直镇定平静,想来,倒也无需她担忧,她的沈知寒从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定不会让那妖孽讨得什么便宜去。
  只是,随着时间的点滴消逝,她也越来越感到自己今日的情态状况实在过于诡异,不知为何,脑子里想着的总是那些巫山云雨,瑶池春色,遐思绮想绵绵不绝,甚至不断忆起以往那彻夜交缠的极乐细节,从抚触到吟哦,从最初的情难自禁到最后的抵死缠绵,心驰神漾得极为厉害——一
  这应该是那邪门的同心蛊在作祟罢?
  又或者,是沈知寒故意要同自己在思云卿面前演这么一场戏,所以动了什么手脚?就若那日在景宏的客栈里,他为她查看蛊虫时那般?
  好罢,姑且待这场戏先演完罢……
  心中虽有疑惑,但石将离倒也不至于过分担忧,毕竟,她此时此刻被封了穴道,除了忍下去,倒是的确无可奈何,唯有待得这场戏演完了,再向沈知寒求证这其间的来龙去脉罢。
  当然,在求证之前,她要好好同他一起,好好地共享春风一度……不,一度怎么足够!她要细细体会数度销魂的滋味!
  正做着翻云覆雨的旖旎绮想,那不识相的思云卿终于离开了,她被沈知寒抱着一路去到床榻,才赫然意识到,这里不是她平素住惯的水榭寝殿,而是早前尚未亲政时所居的清宁宫!
  她脑子有些发热,一时间只觉他这举动委实怪异,可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怪异——
  不管了,只要是同他在一起,宿在何处,不都一样是宿么?
  只是,为何下一瞬,竟是连捧墨也来凑热闹了?而且,捧墨的脸色,难看得活似被人揍了一般,那神情,那目光,似是恨不得将沈知寒给劈成两半!
  心中疑云又增了一重,到了这份上,即便是再如何心有遐思,神智混沌,她也实在忍耐不下去了。凭着对捧墨的了解,她知道,捧墨定然因着什么事是对沈知寒动了杀机,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谁也不能伤了她的沈知寒,就算是捧墨,也不行!
  心中焦虑,可却连手指也动弹不得,这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层层堆叠而上,竟像是狂风暴雨间劈开天际的闪电,一下接着一下,搅得她整个身躯中都仿佛充满了惊涛骇浪,在血脉中奔涌,在骨髓中叫嚣!
  最终,也不知是这浪涛的力量蓄积到了极致,还是那闪电无意中劈中了哪一处要命的地方,她竟然觉得原本被无形力量箍住的身体,居然有一股力量冲破桎梏,如飞湍瀑流,一泻千里,顺着血脉奔涌而下,手脚随之也能活动自如了!
  她的意识甚至还没来得及跟上动作,便已是本能地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捧墨,所有残存的理智瞬息便全线崩溃倾圮,随之涌起的是难以抑制的杀戮之意,张开的五指若森然鬼爪,直刺向捧墨的左胸——
  谁妄想动她的沈知寒,便定要将其挖心扒皮,挫骨扬灰,杀一儆百,以示惩戒!
  如此来势汹汹的杀意,石将离全然无法自控,下一瞬,她被沈知寒一把抱住!耳边有风声,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响动,她已是辨不清了,只在接触到沈知寒的身躯时,她脑中最后一丝理智才姗姗来迟地被揪住尾巴,在失控的前一秒定住了她已然混沌的思绪。
  而那一刻,捧墨已是没了踪影,沈知寒静静躺在略显凌乱的锦帛间,淡然而从容地直视她的面容,伸手轻轻拂过她被杀意染红的眼眸,带着安抚的意味,尔后便顺着脸颊而下,沿着她肩膀圆润的曲线轻轻滑动,再往后颈缓缓蜿蜒而上,那素来低沉的声音像是一簇火,入耳的瞬间便焚起燎原的情焰:“怎么,忍不下,等不及了?”
  自己究竟几时将他按倒的?!
  而他,此刻摆出的可是任凭尔为所欲为的姿势?!
  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沈知寒,石将离咽了口唾沫,无论是焦急烦躁还是杀戮之意,瞬间烟消云散,最终也不记得自己对这询问究竟是点头还是摇头,只觉眼前的他如此秀色可餐,简直就是令人食髓知味百啖不厌的绝世珍馐,而自己却仿似等了许久才得以投胎的饿死鬼,真正面对肖像不已的美味佳肴,却笨拙地不知该要从何处动手、下口!
  正在她发愣的当口,不知何处传来“吱吱吱”地叫声,而后,一个毛茸茸的小影子从高高的殿梁上跃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床榻边。
  又是那可恶的小猴子蕉蕉!狠抽了口气,像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极慢地睁开眼,僵立在原地。“怎么会这样?!”
  它瞪大了眼,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不速之客,好奇地看着被自家女主人压倒在床榻上的男主人,一时之间似乎也觉出了些不对劲,呲牙啮齿地眼露惊惧之色。而石将离极缓慢地扭头看向它,眼眸微微眯起,一时之间,本已是收敛的杀意居然再度升腾,手指隐隐发痒,也不知为什么,很想一把掐住那小猢狲的颈子,就这么一下拧断——
  “出去。”仿佛看穿了石将离的所思所想,手指抚在她后颈的沈知寒顺势将她给拉低,稍稍用力便乾坤颠倒,反将她制于身下,极简洁地只道了两个字。
  机灵的蕉蕉自然听得出沈知寒言语中的告诫,加之石将离身上隐隐的诡异味道,它识相地跃上殿梁,倏地一下便没了踪影。
  由下而上,换了个角度,躺在锦帛间的石将离看着那个令自己痴迷的男人,所有的血脉都在烧灼、沸腾,耳畔响起的尽是血脉奔流的轰鸣声响,酥软的身躯非常享受与他的碰触,自尾椎起从背脊升起一阵热流,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满足的一阵阵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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