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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社稷 (则尔)


  这样的混乱之中,却没有人发现,宋泓弛默默地退了出去,茕茕孑立地站在内廷的掖门处,瞭望着自己当初年少时入宫的那条路。
  那时,他想成为皇太女的伴读,只望能为养父母争口气,得养父母的欢心,仿佛他的人生再没有别的要求。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石楚禹待他极好,他便就一心想着讨这如娘亲一般厚待他的女子欢心,无论做什么,都谨慎有礼,尽善尽美,再后来,石艳妆向他索要那一辈子的承诺,他便就真的以为,他的一辈子,能像石楚禹期望的那样,乾坤锦绣,并蒂花开,与石艳妆相守一生。
  可如今,他活了二十五岁,却像是已经活了五十二岁,满心苍凉,疲累不堪,一无所有。甚至于,回首前尘,他觉得他从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
  他想要一个家,这是自小便就一直延续到如今的渴望,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要去何处寻觅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写了辞官让贤的奏折之后,他用一个锦盒将内阁首辅的相印盛了,打算命人呈给石艳妆,却是突然忆起那块白玉并蒂莲的纸镇,极不舍的抚了又抚,最终一并放入了那锦盒,称病不再上朝。
  接到奏折和锦盒的时候,石艳妆正因廷议立“沈重霜”为凤君遭朝臣反对之事大发雷霆,几乎将国玺也一并砸了。看了那辞官让贤的折子,又看到那相印并着白玉纸镇,她便直觉地笃定是宋泓弛在唆使群臣与她作对,怒不可遏地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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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意尚凛,宋泓弛在寝房里坐着,打算得了石艳妆的应允便就离开。前几日,他熬着夜将那些堆积的公文都批完了,一时受了寒,便就咳个不停,难受得水米不进。其实,天大地大,他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而当他收拾物什的时候,他才发现,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几件旧衣服,便再也没有了。
  为相六年,他深居简出,衣着朴素,尤其是从内廷搬入右相府后,他更是没有置办过一件家什,更不曾添置过一件文玩雅具。而他寝房的衣柜中,除了几套官袍,便是几件石楚禹还在世时为他做的旧衣,就连鞋袜,也都是摞着补丁的旧东西。
  那衣柜底下,是一沓他亲写的书稿,有他当初为石楚禹誊写的废折子,也有他往昔思虑治国良策的草图,甚至于,那其中还有他当初为石艳妆罚抄的《大夏千秋策》手稿。
  往昔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那个笑得极甜的小姑娘偷偷带着一袋子碎掉的糕点来喂他,她要他陪他一辈子,她要他做她的凤君,可是,时光为何偏偏要夺走这些唯一温暖的记忆,转瞬之间,她已是恋上了别人,忘记了当初的誓约。
  或许,当初死掉的如果不是沈重霜,而是他,应该更合适吧。沈重霜死了,石艳妆还那般刻骨铭心地记挂着,恋慕着,即便找个替身自我欺骗,也不肯放弃,若是他死了,烧了这几件旧衣,连一点痕迹也不留,还有谁会记得他的存在?
  还有谁记得他并不叫宋泓弛,而是鄢锦书?
  就连那个曾经甜甜唤他为“锦书”的女子,如今也已是对他恨入骨髓,形同陌路,这一生,还有谁会记挂着他,再给他想要的温暖。
  那一刻,他一脸青白的面色,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掩住眼底的漩涡,神色中透出了一种哀戚的落寞,却只能在眼底里掠过一缕谁也不曾见的凄楚。
  一件衣裳无声地披在他的肩上,他恍恍惚惚地回头,却见那伺候他饮食起居的丫鬟巧冬一脸关切地站在他身后。
  “相爷,奴婢替您煎了汤药,要端来么?”因着是一早便由石楚禹安排到他身边来伺候的人,巧冬这丫头甚是乖巧,很懂得察言观色,难得的是,即便已是适婚的年纪,她仍旧跟着宋泓弛,手脚麻利,从不嚼舌根。
  宋泓弛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这才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不必了。”轻轻揉着额心,他摇了摇头,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你先下去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相爷……”巧冬敛了敛眉眼,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一会之后,才鼓起勇气轻声劝慰道:“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身子重要,为那些公事伤了身,陛下即便是知道,也从不心疼您的……”
  这话倒也不算错,她跟在宋泓弛的身边,自然知道,石艳妆对宋泓弛从一开始便就是不由自主的忽视,到如今,更是刻意的无视。她这个做奴婢的看在眼里,虽然自知没有鸣不平的资格,可却也是打心眼里深觉疼惜的。
  只是,她话音未落,那寝房门口便就传来了石艳妆的怒叱——
  “好个嘴碎的贱人!”她一脸怒容地站在原地,思及沈重霜当初与婢女有染,如今宋泓弛竟然也来这一套,怎会不怒从心起?“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在此一边说着朕的坏话一边卿卿我我,倒格外显得郎有情,妾有意呵!”她慢慢跨进房里来,头上的珠翠随着脚步发出碰撞的脆响,言辞刻薄得迥乎寻常,不问青红皂白便将那莫须有的罪名强行加诸在两人身上!
  宋泓弛阖上眼,无声地苦笑,心中一片无边的涩然,却也不想费口舌去解释什么。
  在她的眼中,他早已经卑鄙无耻到极点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就如同,她所有的遗憾,最终都被她归结为是他的错,再背负一个与婢女有染的莫须有罪名,也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见宋泓弛一动不动,一声不响,似乎打算就这么无声的默认,石艳妆思及自己手里握着的正是他辞官的折子,更是不由怒焰腾腾,恨得咬牙切齿。
  “怎么,就连你也耐不住寂寞,打算同身边的婢女厮混?”她冷笑着,言语中强调着“也”字,丝毫没有笑意的眸子噙着一丝极幽深的讥讽,斜斜地瞥一瞥站在他身边好半晌没回过神的巧冬,越看越是不顺眼,顿了一顿便厉声喝道: “来人!将这贱人拖下去!掌嘴至死!”
  此言一出,巧冬自是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而宋泓弛眯起眼,终于转过头来看她,一字一字重重地道:“陛下怎可不问青红皂白,便就草菅人命!”
  听他将她的言行判定为是草菅人命,石艳妆双眼发红,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怒意难忍过。“宋泓弛,死在你手里的人,你可曾细数过有多少!?”咬牙切齿地瞪着宋泓弛,她自唇缝里一个一个挤出字来,脸色也随之转为铁青:“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朕草菅人命!?”
  眼见着大内影卫在寝房门口迟疑着,她再次望向巧冬,那神情像是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狠狠一拂衣袖,重重地一掌拍在桌案上,狠辣地到了三个字:“拖下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和相爷是清白的……”巧冬哀嚎着被大内影卫拖了下去,老远还能听到她哀戚的悲鸣。
  见着那“淫妇”求饶不已地被拖了下去,石艳妆还不觉解恨,转过身便一把将宋泓弛亲笔撰写的辞官奏折狠命一扔,不偏不倚,正巧就扔在他的脚边,却见白纸黑字,极为分明:“你这算什么意思?!”
  “如陛下所见……”宋泓弛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凝着倦意,就连言语也随之变轻了:“臣想辞官让贤,隐居民间,过些平静安宁的日子。”
  “辞官让贤,隐居民间?!”石艳妆可以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挑出来,极慢地重复一遍,确定一般细细咀嚼,将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尔后,便嗤之以鼻地冷笑:“说得倒好听,你是想带着那个贱人私奔罢?你倒以为,你们能逃到哪里去?只要朕一声令下,这天下,便没有你宋泓弛的容身之所!”
  “真的与她无关……”应着她冷厉而刻薄的目光,听她将“私奔”二字咬得仿佛要嚼碎一般,宋泓弛胸口一窒,失落像是一枚针,深深浅浅地扎在心间。最终,他的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不无自嘲地摇了摇头,压低的声音里渐渐沾染了凄怆:“……陛下身边已经有人了,不需要为臣了,何不放为臣一条生路……”
  他从没有在她面前显露出如此的倦意,也从没有对她说过这种让人气不打一处出的话——
  他想要一条生路?
  他还想要什么生路?
  如今,他根本就是这大夏江山的无冕之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还想要什么生路?难道,继续下去便就是死路了么?
  荒谬!
  收拾他让人去走那死路,谁能让他去走死路?
  荒天下之大谬!
  “朕放你一条生路?”她冷笑连连,言语之中的讥讽更甚,将那早前蓄积的不满全都直白地溢于言表:“是你不给朕生路才对!你以为朕不知道么,朕想要立重霜为凤君,一直是你在背后唆使群臣反对,硬要处处同朕过不去……”
  神色疲惫,脸色也透出了几许苍白,宋泓弛强忍住晕眩与咳嗽,只轻轻地插了一句实话:“陛下,他不过是一个南蛮俘虏,并不是沈重霜……”
  “住口!”石艳妆声色俱厉地低喝了一声,眼神中酝酿出风暴,随之上前一步,恨恨地逼视着他,情绪也开始激动了起来:“朕说他是,他就是!这天下的男子,只要朕愿意,朕都可以纳入后宫!朕说他是沈重霜,他就必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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