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抱起燕儿,朝小脸蛋上亲了几下,问赵世宇:“阿宇,不是说初三才回来么?咋提前回来了?”
赵世宇步履轻松,面上带笑:“母亲,还是自己的家好,在别人家呆的时间长了不自在。”
李画敏、赵世宇进房间,脱下狐裘和鹤氅,换上轻便的家常衣服。周妈妈拿来雪雁送来的包袱,李画敏命打开看,是几套做工考究的小孩子衣帽,有一半是崭新的,一半已经显旧了,估计是去年春节做给的,因为没有去所以保留到现在。李画敏轻轻感叹,叫何奶娘、兰花把衣服拿去,预备给欣欣和燕儿穿戴。
洗去灰尘后,李画敏、赵世宇都到厅堂里,与月娘说过年的事。裕叔也进来坐在一边,逗欣欣和燕儿玩耍。
裕叔告诉赵世宇:“大池塘里的水我叫人全部放干了,再过二十几天时间,把池塘里的泥挖去一层,挖出的塘泥可以作肥料给果树堆肥。”
赵世宇对这些事不再过问的,随口应说:“这事就辛苦裕叔了。”
月娘说:“池塘里的鱼都卖掉了,得了五十几两银子,都在我这儿了。我养了四五条鲤鱼在水缸里,等你们回来吃。”
赵世宇更加关心培育在苗圃里的药材幼苗,询问过裕叔后。与裕叔一同走去看。李画敏因为困倦,没有歇过气来,与月娘坐在厅堂里取暖。
李画敏轻轻告诉说:“母亲,老太太送给的那个丫头雪雁,已经退还老太太了。她只会唱歌跳舞,不会洗衣做饭照看孩子,这种人不合适咱家使用的。”
月娘想到雪雁叫裕叔帮洗衣服的事就恼火:“这个奴婢,不是个心实的,花花肠子多。留下是个祸害,送走了好。”
李画敏将路上遇到的事告诉月娘:“母亲。你知道不?刚才我们路过桃源镇的时候,遇到陈家出来六辆马车,陈大少爷亲自围护。居然是陈大少爷的凤姨娘回娘家。张依兰回娘家吃过年饭时,热闹么?”
“一个姨娘回娘家,出动到六辆马车!便是正室回娘家,也不过如此而已。”月娘惊讶,“张依兰二十七日回娘家吃过年饭。只有一个车夫送了张依兰和两个丫头回来。听坤伯母事后骂出来说,那两个丫头刁得很,依兰很难使得动她们,气得坤伯母给了两个丫头几个耳光。”
李画敏奇怪:“回到张家,那两个丫头也这般的没有眼色?别是故意来气张家人的吧。”
“有这种可能。坤伯母气得不行,说当张家人的面都这样难缠。在陈家不知道怎样嚣张了。依兰也太窝囊了,其他人奈何不了就罢了,自己使唤的丫头都驯服不了。”月娘在同情张依兰的同时。也有些瞧不起她。
李画敏为张依兰感叹的时候,月娘气恼地说:“敏敏,这陈家人也太横行霸道了。因大池塘里的水都放干了,捉的鱼太多在村中卖不完,你裕叔除夕那天到镇上卖了半天的鱼。那陈家的人居然想抢鱼。同去的阿森的两个弟弟报上阿宇的名号,陈家人才放过了。”
“鱼都要抢!太无法无天了。”李画敏悻悻地说:“他们还有眼色。不敢动咱家的东西。要不,我就把他们陈家弄得个鸡犬不宁。”
赵世宇和裕叔从外面回来,李画敏问裕叔卖鱼的事。裕叔将除夕那天的陈家人要抢几箩筐鱼的事,详细地说了出来。赵世宇气得握紧拳头,涨红了脸。
直至晚上,赵世宇还为陈家的事闷闷不乐。
李画敏逗他:“你别只憋气,再怒吼两声,陈立那个浑蛋就会立地成佛了。要不,我替你出这口气?是给他一顿拳脚打得他下不了床,还是拆了他一只胳膊,要不卸下他的一条腿?干脆把他打残了,让他永远躺在床上,不能再出来作恶?你只要一声吩咐,夫人我马上替你办到。”
赵世宇哭笑不得:“敏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画敏柳眉轻轻一挑:“看到他作恶,你气得难受,我要教训他,你又不肯。你千万别把自己憋得病了,三个孩子还等着你挣银子回来养活的。”
“三个?”赵世宇一时想不明白,头脑只闪过欣欣和燕儿活泼的身影。
李画敏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个还在这里面,等你挣够银子再出来。”
赵世宇听从李画敏劝告,竭力不去想陈家的事,可是头脑中老是闪过陈立和张依兰的身影,挥之不去,十分的苦恼。李画敏轻轻唱起曲子,慢慢地替他揉搓太阳穴,赵世宇闭目享受,慢慢睡过去了。
裕叔搬来赵家的车库居住,早晚都在赵家,极少回原来的茅草屋。财叔、财婶曾找裕叔要过几次银子不成之后,压根儿就将这个弟弟忘记了。
正月初四的中午,向来不过问裕叔死活的财婶,居然喜孜孜地来赵家找裕叔,见面就说:“阿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个年轻的小寡妇看上你,派人来咱家提亲了。你快回家瞧瞧。”
正文 257.探病,诉真情
财婶这铜锣一样响的声音,震得赵家人人皆知,都出来看热闹。欣欣、燕儿还不知道啥叫提亲,也从回廊那边屁颠屁颠地走来围观。
裕叔闹个大红脸:“嫂子,你别乱说,我一天到晚在这里干活,谁会看上我。”说完就要躲进厨房里去。
财婶叫住裕叔:“阿裕,我不会骗你的。除夕那天到镇上卖鱼的事,你还有印象不?最后一个买鱼的是个年轻的小寡妇,人家只买一条鱼你给了两条,人家就把你记住了。知道你还是单身,这小寡妇就托人来问。阿裕,这是天大的好事,虽然说拖个小女孩儿过门,她还年轻,以后必定还可以生养的。”财婶乐呵呵地看裕叔,好像在夸赞兄弟有本领,白送一条鱼便勾住一个年轻小寡妇。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裕叔,够复杂的。
李画敏玩味地看裕叔,心想:“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小寡妇来?”悄悄地瞟站在身旁的月娘,她持着墙壁站立,竭力保持镇定。
裕叔急得跺脚,急急地为自己分辩:“除夕那天卖鱼,直卖到下午。最后剩下两条鱼的时候,来了一个嫂子,她只有买一条鱼的银子,我们不想为最后一条鱼守下去,便把鱼送给她了。回来的时候,我还把送鱼的事告诉过月娘的。”
赵世宇听清楚了,他不想财婶站在自家大门叫嚷,便说:“裕叔,没有人怪你送一条鱼给人。现在的问题是,人家托人上门提亲,你回家去看看吧。”
裕叔不情不愿地跟随财婶回家。
月娘回厅堂呆坐半晌,找个借口回房间,关上门独自在里面没再出来。厅堂里只剩下李画敏、赵世宇在炭火边取暖,欣欣把自己想像成小羊羔。蜷曲在椅子上“咩咩咩”地叫,笑得燕儿合不拢嘴,滴下几串晶莹的液体。
李画敏看沉默不语的赵世宇,试探性地说:“宇,真没有想到,会有个小寡妇来向裕叔提亲。”月娘与裕叔间的情愫,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
“裕叔年纪不小了,有个自己的家,也是好事。”从这淡淡的话中,李画敏听不出他对裕叔说亲的事。是欢喜还是不乐意。
看出他不想多说,李画敏便把这事丢开,观看扮成小羊羔的欣欣。因为多了一个观众。欣欣更加卖力地“咩咩咩”地叫喊。
直到用午餐的时候,裕叔都没有返回赵家。西南角的饭厅里,车夫和何奶娘、兰花等人饶有兴趣地谈论裕叔说亲的事。西边的倒座房中,餐桌上的气氛沉闷,进餐的月娘、赵世宇和李画敏没有一个人说话。
用过午餐。李画敏压抑不住好奇心,回房间躲到被窝里,叫小鬼什刹打听裕叔说亲的事。
罗家里,裕叔与财叔、财婶正陪同来提亲的人用餐。得知裕叔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收入,来提亲的人更加来劲,不断地夸小寡妇如何温柔体贴、勤劳能干。只有二十七年纪,成亲后生养孩子是没有问题的。财婶是极力赞同这门亲事的,劝说裕叔到小寡妇家相看。裕叔显然是动心了。没有一口回绝,说考虑再说。
李画敏暗想,若是撇开月娘来说,这小寡妇是挺适合裕叔的。这个看中裕叔的小寡妇居住在长乐村旁边的村子里,丈夫过世了三年。因只有个女儿不想守寡,和裕叔一样都是勤劳本分的人。李画敏再算算。裕叔存放在月娘那儿的银子,几年的时间里也有了八十几两,足可以让他建立个像样的小家庭了。
李画敏问小鬼:“月娘现在房间里干什么?”
小鬼会刹说:“在偷偷地哭呢。”
月娘不希望裕叔娶小寡妇,是显而易见的。
下午的时候,裕叔返回赵家,一如既往地喂牲口、浇菜。裕叔有意无意地看月娘。月娘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扫裕叔一眼,并且多数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是累了要歇息。
两天之后,月娘病倒了,让预备回县城的赵世宇和李画敏不得不延长滞留长乐村的时间。服了两天的药,月娘的病不见好转,换个大夫诊治,仍没见起色。赵世宇焦急,食不知味。李画敏从月娘房间探病出来,多次看到裕叔站在寒风呼呼的大门口朝这里远远地望来,因看到李画敏又讪讪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