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赶车的赵世宇,听到身后的车厢里传出抽泣声,不安地掀开车帘子探头进来,扫一遍车厢内,低声问:“母亲,敏敏,你们怎么了?”大概不会是婆媳二人吵架吧,好像之前没有听到吵架的声音的。
月娘瞟一眼儿子,继续低头哄欣欣玩,没有说话的打算。对上赵世宇焦急、探询的目光,李画敏飞快地擦干眼泪,拿笺纸冲赵世宇抖了抖,难为情地:“呃,我在看奶奶写给你的信。很感人!”
赵世宇明白过来,嗔怪说:“傻瓜!你就不能等回家后再看?你跟母亲同一马车,婶娘若是听到你的声音,会怎样想?”恐怕在怀疑母亲虐待儿媳妇吧,刚才赵世宇自己就有这种想法。
李画敏果真将笺纸折叠整齐,放回匣子里。
马车驶进桃源镇。
老太太派来的人指着一间经营杂货的店铺说,那就是老太太送给的店铺。所有的马车停下来。赵世宇跳下马车,转身扶月娘下马车。接着又要扶李画敏下车。李画敏指自己红红的眼睛,摆手说:“外面风大,我和欣欣就不下车了。”赵世宇白了李画敏一眼,重新放下帘子,与婶娘、李祥柏等人看老太太送给的店铺。
李画敏坐在马车内,怀抱欣欣,挑开一条小缝朝外张望。巧得很,老太太送给的店铺与莫家的布店靠近,仅相隔一间小饭店。赵世宇跟随老太太派来的人进杂货店,让掌柜和伙计认识新的东家。婶娘带领儿女在杂货店驻足几分钟。便过莫家的布店观看。
小饭店里走出一群人,店家在后面追出来,双方发生了争执。李画敏从帘子的缝隙间观看这群争执的人。细听片刻,却是陈大少爷带人来小饭店吃霸王餐,店家不甘心白白蒙受损失,要求陈大少爷付帐。陈大少爷骄横撒泼,就是不付银子。
“你们去打听打听。我堂堂陈家的大少爷,长乐村坤伯的女婿,怕过谁?!并非本少爷没有这几两银子,少爷我有的是银子,就是不想给。你能把我怎么样?”这个恶少,不知羞耻地亮出自己的身份。恐吓围观的人。
李祥柏从布店里走出来,听了陈大少爷的话,冷笑着大声说:“在这里欺压百姓。还好意思说是坤伯的女婿。师傅要是得知你在这里白吃白喝,不打断你的狗腿才怪。”
看到李祥柏,陈大少爷丢开店家,气势汹汹地指使家奴围攻李祥柏。李祥柏不畏惧,抽出佩刀还击。婶娘和李雯婷、李祥洲闻声走来。跟陈大少爷理论。护送婶娘的李家护卫、家丁也摆出阵势,跟陈家的人决战。赵世宇听到外面喧闹。从杂货店里出来,看李、陈两家的人冲突,连忙喝止:“陈少爷、祥柏,你们忘记师傅的教诲了?师傅说过,师兄弟之间不得互相争斗。”
陈大少爷惧惮赵世宇,也担心自己的恶行传到坤伯耳边,带人离开。
罗振富有心借陈大少爷的手找赵世宇的麻烦,报被驱逐出无忧大院的耻辱,就挑唆说:“大少爷,怕什么,这桃源镇可是你的地盘。便是坤伯知道也不用怕的,世上哪有人偏向徒弟不向女婿的?”
“罗振富,你给我闭嘴。你挑唆师兄弟争斗,师傅首先就饶不了你。”赵世宇指罗振富,怒声喝止。赵世宇凶神恶煞地发飙,让罗振富发怵,不敢多说,跟陈大少爷扬长而去。
望陈大少爷耀武扬威地带人离开,坐在马车里的李画敏想起一件事:“哎哟,什刹,我差点忘记了一件事。两天前我说过要教训这位陈大少爷的,到思源村后只顾对付那赵家人的,竟然把这事忘记了。这恶少太可恶了,新帐旧帐一同跟他算清。这罗振富也是不什么好东西,什刹你一并教训了。”
什刹一口答应。
赵家、李家的马车离开桃源镇。陈大少爷带领一群奴仆朝家中走去。突然,两根木棍从天而降,分别射中陈大少爷的胸口和肩膀,痛得他鬼哭狼嚎。又一块石头飞来,打中罗振富额头,鲜血流出。一群人惊慌地四下张望,都没有看到袭击的人,搀扶陈大少爷仓惶逃窜,罗振富捂着受伤的额头在后面狂奔。
有了桃源镇这段插曲,婶娘不肯让李祥柏留在长乐村,坚持要李祥柏跟随自己回县城。赵世宇、李画敏要在长乐村滞留一晚,双方在长乐村外的大路上分手。
马车从村中大路拐向赵家。李画敏挑开帘子朝外看,路旁的冬青、九里香青翠碧绿,大路中弥漫着淡淡的芳香。
家里大门紧闭。月娘打开大门,李画敏抱欣欣走上石阶,让孩子看这个整洁的庭院,轻声说:“欣欣,瞧见了?这就是我们的家。”欣欣睁大眼睛,看这个对于他来说陌生的地方。
走进东边的正房,房间里一尘不染,飘散着淡淡的幽香。看得出,月娘时常来整理这房间。李画敏给欣欣喂奶,然后把这个小家伙放到床上,自己躺在孩子身边,掏出匣子里的信观看。
一只大手伸来。巧妙地抽走笺纸。赵世宇站在床边,手拿笺纸戏谑地看李画敏:“我倒要瞧瞧,奶奶在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居住让人看得眼泪哗啦啦地流。”
李画敏羞恼地说:“你先别笑话。等你自己瞧过奶奶的信,看你流泪不。”
赵世宇坐在床边看信。李画敏坐起来,挨近了两人一同看信。信看完时,李画敏擦拭的眼角的泪珠,看赵世宇时,他一脸的凝重。赵世宇凝视手中的笺纸,感叹说:“奶奶真好。为我们安排得很周到。没有想到,思源村还有真正关心我的人。”李画敏看匣子里老太太送给的东西,良心不安:“可是。我们欺骗了奶奶,没有对她老人家说出真话。”赵世宇揽李画敏肩头,喃喃地:“敏儿,我们以后多回去望奶奶。你把这些东西收好,就留给欣欣长大后使用。”
李画敏提笔在匣子上写上欣欣的名字作记号。然后收藏到幽幽盒子里。李画敏和赵世宇躺在床上,充分放松自己。不必再约束自己给别人看,不必时时提防他人,难得的轻松自在。还是自己的家好!
歇息过,李画敏将欣欣交给月娘照料,和赵世宇去看望培育的药材幼苗。这苗圃比去年扩大了几倍。泥砖砌的墙有一米多高,不必掀开茅草夹子,可以从门口进去。李画敏看到。湿润的泥土恰好合适苗儿生长,药材幼苗长出了二三片小叶子。护理得很好!
李画敏和赵世宇从苗圃棚子出来,在果园里转了转,枝叶修剪得整齐;又到旧庭院瞧了瞧,整洁得似过去有人居住的时候。李画敏不禁感叹:“宇。母亲和裕叔真勤快。”
返回家的时候,遇到裕叔挑一对木桶、抱一把翠绿的蔬菜回来。看到李画敏和赵世宇。裕叔笑了:“阿宇,敏敏,你们回来了。”李画敏也笑,上前接过裕叔手中的蔬菜:“裕叔,回到家看见大门锁着,还以为你到哪去了。原来是浇菜去了。”
三人一同走上石阶的时候,李画敏注意到,裕叔身上穿的棉衣虽用的是一般棉布,可是里面放的棉花是厚实的,感觉相当暖和,再看这细密的针线就知道是月娘的手艺。
该做午餐了。月娘在厨房里生火做饭。饭厅里生了一盘炭火,暖洋洋的。李画敏、赵世宇坐在铺垫有被子的竹床上剥花生,裕叔坐在小凳子上剥花生,三人谈论家里的田地、药材幼苗和牲口。李画敏、赵世宇身后的竹床上,躺着活泼的欣欣,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话。
用午餐的时候,裕叔曾要到厨房里自己吃。赵世宇拉裕叔坐在身边,亲自给裕叔倒上一杯温热的酒,说:“裕叔,在别人眼里,你是我家请来干活的下人。在我的心里,我们是一家人,小时候多亏有你帮忙,我们才熬到今天的好日子。以后没有外人时,你都跟我们一同吃饭。”李画敏也说:“裕叔,你别跟我们客气。我们没把你当外人。”裕叔不再坚持,坐下一同用餐。
菜是少有的简单,只有一盘炒鸡蛋、一盘炒花生米、一盘炒蔬菜和一碗蛋汤。不过,李画敏吃得香甜,吃饭的时候听月娘、裕叔说家里的近况,听赵世宇谈起县城的生意,偶尔插上几句。欣欣独自躺在竹床上,望挂在头上的几条花手帕咿咿呀呀地叫喊。风从窗口吹进来花手帕不断地飞舞,欣欣兴奋得手舞足蹈,小腿儿蹬得竹床“咚咚”地响。餐桌上的人不约而同地朝孩子望去,会心地笑了,于是又开始谈论有关孩子的话题。
饭后,月娘、赵世宇、李画敏和裕叔仍呆在饭厅里,围在炭火边取暖闲话。欣欣躺在月娘的怀里,睁着黑亮圆润的眼睛看裕叔。裕叔尝试着握欣欣的小手,欣欣咯咯地咧开小嘴笑,露出粉红的小舌头和光溜溜的牙床。
坤伯母的到来,破坏了温馨的气氛。月娘请坤伯母坐下取暖,坤伯母不肯坐下,站立着望赵世宇,怒气冲冲地质问:“阿宇,我们家向来跟你没有宿怨,好好的你怎么把阿立打成重伤?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不看阿立跟你是师兄弟,就看在我们多年来对你们家的照应上,你都不应该出这种重手。”
赵世宇皱眉看坤伯母,不明白她凭什么指责自己打伤了陈大少爷。裕叔看形势不对,到厨房热水泡红薯喂牲口。李画敏怀抱欣欣,不敢高声唯恐惊了孩子。月娘淡漠地看坤伯母:“坤伯母,咱们多年的邻居,有必要这样大叫大嚷么?阿宇常年不在家,什么时候动手打你的女婿阿立了?请你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