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祈,不知道是不是我终于气恼了他,从那次除夕宫宴至今,我从未听过他的消息,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他还好不好。
这日我正用过早膳准备去佛堂诵经,画未皱着眉头跑过来,对我道:“小姐,楚王妃求见。”
我脑子里头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这“楚王妃”是谁,奇怪道:“玉瑶?她来做什么?”
画未道:“我本觉得小姐不待见她,说了太皇太后未起,想把她挡回去,她却在殿门口长候不走,说有要事,一定要见到小姐才行。我见这事情颇有些不对劲,所以来禀告小姐,看见是不见?”
我确实不待见她,可如今形势,恐怕是事关皇祈,想了片刻,对画未道:“且听听是什么事。让她去内堂等我。”
大婚日之后,已经有半个月,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玉瑶。想来是担心皇祈的缘故,她憔悴了许多,眉头像是怎么都舒展不开一般,身子也很羸弱。拜见我的时候那叫一个晃晃悠悠。
我命丫鬟扶了她起身,屏退左右,只余画未、玄珠与杨风在侧,问她:“你有何事,如此急着求见哀家?”
玉瑶皱眉望向我,低声道:“安子,上次大婚之日我来拜别你,喜娘等人都是皇祈的心腹。我万不得已才摆出与你势不两立的样子。你不要怪我。”
我皱眉一愣,玉瑶续道:“此事我是走投无路,万般无奈才来求你。还请你看在你我往日情分,无论如何信我一次!”
她表情沉痛并非佯装,语气之间竟还夹着哭音,于是忙问:“你怎么了?你慢慢说!”
玉瑶却兀自默了半晌,终于咬着嘴唇,对我沉声道:“我怀疑军中有细作!”
我愣了一瞬,旋即吁了口气:“军中自来就有细作,也不算得什么大事。你可知道细作是谁?你告诉我,我让陛下遣人送……”
“安子!”玉瑶一下子抓住我的手,“匈奴人安插了细作在王爷身边,不仅是王爷身边,连陛□边都不知谁人可信。自王爷出关征战,王府中管家左右阻挠,不让我进宫见你。我今日好不容易逃出来,便盼着你一定要救王爷一命!”
说着塞了一张绢布在我手里:“这是细作的名单。如今我放眼天下,已不知身边该信谁,连相府都不敢回。只有你能帮我!你说过我们是好姐妹的,现下算我求求你,帮帮我!”
我缓缓展开手中丝绢,朱红色的字迹潦草,并不是毛笔写就,竟是一份血书!我惊讶的看向玉瑶:“这事你是如何知晓?”
玉瑶抹着眼泪道:“自我答应嫁给王爷,一向与他来往亲近,他也因此与我父亲几次宴谈,倒也和洽。他身边的小厮亲随我都认得,本不觉得有什么疑窦。可王爷走后不久,我偶然听到管家与人密谈,多次言及暗杀王爷、刺杀陛下等事。我以身家性命发誓,今日与你所言必定字字属实!”
☆、金戈铁马腰中剑
我按捺住心脏狂跳,沉声道:“我自然信你。.
顿了良久,对她说:“你且去歇一歇,这事待我与陛下商议后再做决断。你若不想回去王府,自可暂时在我殿内住下。”
玉瑶急道:“陛□边既也不知谁人可信,怎可随便乱说?若打草惊蛇,岂不是满盘皆输!安子,我不求其他,只求你助我一次,让我亲自去找王爷!”
我惊道:“你疯了!战场岂是你一个小姑娘去得的地方!莫说前线生死难测,便是前去几百里路你都撑不住!到时自己病倒在路上,我怎么跟王爷交代!”
玉瑶道:“若王爷不幸遇难,军心涣散。敌寇里应外合,保不准便拿下边界,直取中原腹地。到时皇位都会不保,何谈往后生活!”
我惊疑不定,一旁杨风跪地道:“太皇太后,奴才愿领命前去阵前与王爷送信。奴才一定以命相护此消息不会流露,信在人在,信毁人亡!”
我忙让画未扶他起来:“你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眼下先不急说这些。”
玉瑶皱眉道:“我身边已不知还能信谁,若你身边尚有亲随可信,我……”顿了顿,道,“我是执意一定要去阵前亲口对王爷说的。你若尚有亲信,求你借我两人与我一道同去。但盼此事尚有转机!”
我身边确实还有亲信,可如果事情真若她所说,牵涉确实太大。我信得过去办这件事的人数下来都用不了一只手。况且哥哥和舒十七都不在我身边,我现在是当真的叫天天都不应。
玉瑶见我兀自还在犹豫,郑重道:“安子。我自是知道你与王爷向来立场不同,王爷如今蒙难,恐怕你并不想救。”
我淡笑一声:“你若真的知道我与他立场不同,今日便不该来。”
玉瑶只定定将我望着,一字一顿道:“可你真的忍心让他去死吗?”
仿若一记重锤击在我心上,本是硬做的铁石心肠,蓦地被这句话一下击在心底里。事到如今,好像只剩下了一条道路。
叹息良久,我对玉瑶道:“我亲自过去漠北。”
话音刚落,画未噗通一声便跪在我面前,急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斟酌,小姐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她这一说,玄珠和杨风也回过神来,双双跪地道:“这事原犯不着让小姐亲自前去!奴才愿为小姐肝脑涂地!”
他们三人连番劝我,我闭了闭眼,脑中却还回响着玉瑶那一句“你真忍心让他死去吗”。[].
我真忍心吗?
这事确实很是棘手,当然也甚是蹊跷。但是我根本无法冒险,去拿着皇祈的性命,甚至几十万兵马的性命去赌这一个万一。
我睁开眼,看着玉瑶,沉声道:“但愿你还念着昔日姐妹情谊,不会负我这一回。”
尽管画未、玄珠和杨风三人几乎是以死相逼不准我跟着玉瑶出宫,我却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对皇祈的性命坐视不理。
首先是修书数封,一封递给舒十七,一封留给哥哥,等他回来时启封。还有一封,便是让人送给皇祈。
为了让信即便被截获或被他人看到也不会察觉什么,因此不能大白话的说:皇祈等着迎接太皇太后我,哀家来了。
可是我又没有写什么藏头诗的天赋。思来想去,七扭八歪写了一封还算说得过去的信。
信里大致是说:王爷啊你还记不记得,昔日你奉旨陪伴太皇太后哀家我到玉池去避暑,路上在一处别馆偶然见到了一个少年。这少年下棋赢了你,而且才智非常出众,王爷你当时就说这小子有军师之才。
后来啊咱们去了玉池,就没再找见过这少年了。今天我偶然又见到了他,所以千里迢迢让人把他送过去给你,希望在战场上能帮到你些许,也算了了太皇太后哀家我的一桩心事。
基本上这封信里除了“少年”的这个性别有些不符以外,我认为其他还是很属实的。没想到玄珠看了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忿忿道:“不带你这么夸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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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我与玉瑶一起,打点完毕,我自将军府与爹爹昔日给我送的陪嫁随侍中挑选了一队十人亲随,并画未与杨风二人,带着上路。留玄珠在宫中周旋。
玄珠起初自是不愿意,哭着喊着非要跟我一道走。无奈我们这次必然是星夜兼程,而玄珠却连骑马都不顺畅,而我又需要有亲信留在宫里,因此她迫不得已只能留守。
这日桑榆时分,我将通关文牒贴身放好,与玉瑶并画未三人装作青霄殿的仆役持着腰牌出了皇宫。寻个地方换了男装,出了帝都城门,便见到杨风带着一队侍卫已牵马等候。
再跟随侍叮嘱几句,一队十四人悉数上马,策马狂奔,直往西北而去。
马匹都是从将军府上牵来的千里良驹,尤其我与玉瑶的坐骑,更是万里挑一的汗血马。因此虽然我二人并不精于此,却也不至于拖累全队速度。
我们出发那日,小猴子收到的战报言大军与匈奴大军胶着四日刚刚拿下乌鞘岭,正一路向西推进。我们日夜兼程顺着河西走廊一路往上,基本上完全风餐露宿,吃的尽是干粮,喝的都是水囊中一股皮革味道的水。
起初根本无法下咽,又加上在马背上颠簸多日,我和玉瑶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画未看在眼里,急的要哭,与我道:“我早说了不让小姐亲自来,如今这副模样,让我可怎么跟将军交代!”
我抿一下干涩到起皮的嘴唇,也叹了口气。
从离开帝都到今已经四天,过的却比之前的二十年都辛苦。我自幼虽不长在将军府内,可吃穿用度一应不缺。虽学了些骑射,基本上也都用在跟舒十七一起追野鹿上头了,全然没有像今日这般用过。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软的,手掌也因连日握着缰绳而磨出了茧子。
转头看了一眼玉瑶,她的马术恐怕还不如我,这些天跟着我们疾奔,估计也到了极限。只是这几日以来她都一直沉默着,话也不多。
便问画未道:“离凉州还有多远?”
画未环顾四周,又去问了熟悉地况的向导,回来道:“大约明日午后或傍晚就能到了。今夜可以歇一歇,不必急着赶路。”
我实在不想再在野外生存,便道:“往前再走一走,看能不能寻个村庄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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