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知相忆深
李名玉冲进内殿跪倒在我身边时,我其实才刚刚睡醒,正准备用早膳。//
舒十七的表白事件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在此之前我跟他是无话不说,那天之后却觉得怪怪的。我用了整整半月的时间调整,但每次见他的时候仍然要深呼吸一口。
因此李名玉这么一冲进来,我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才看清楚是谁,没好气道:“什么事情这么急,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李名玉气都喘不匀,虽是大冷天,他却满头大汗,急道:“小姐!出大事了!”
我一愣,便听得他续道:“近日坊间多有传言,说陛下继位不是先帝安排,而是太皇太后一手操办。这事本闹的不大,因此也没有让小姐知道。今日却有多名大臣联名上书,请皇上取先帝遗诏,平息传闻。现在双方对峙在紫宸殿,大有逼宫之势!”
我一下就傻了。
这事来的太过突然,让我完全没有准备。我跌在椅子里脑子里乱哄哄的,半晌,问他:“皇祈什么态度?”
李名玉道:“摄政王并未表态。”顿了顿,道,“今日是大早朝,文武百官全部列席。今日这事若无法平息,只怕陛下皇位不稳。少爷冒死让属下觑空前来报信,求小姐快拿个主意!这诏书是否真的没有?”
我抚着胸口深吸了两口气,只是问:“皇上如何说?”
李名玉顿了一瞬,说:“陛下拒请遗诏,只说下令平息谣言,因此列官闹的愈发厉害,完全僵滞。”
我闭了闭眼,这几乎是我成为太皇太后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事情了。
我在这里面如死灰的坐着,默了一会儿,李名玉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问我:“小姐……当日陛下登基时,遗诏是宣读过的。所以应该是……有的吧?”
有是有。可是……先帝临终时对我的嘱咐是“你看着哪个合适,就让哪个做皇帝”,因此遗诏自然是我自己写的,私自盖了玉玺而已。但现在的问题已不在此。
问题是这个遗诏,当时只是宣读,所以并没有问题。但今日若要经过这么多人的检验,恐怕会有破绽。
于是对李名玉道:“你先过去,我去取遗诏,随后就到。”
乘轿辇一路至御书房,入门便道:“所有人都下去,哀家有事。^/非常文学/^画未玄珠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准进来。”
宫人惊讶之余,立刻鱼贯而出。房门在我身后轻轻掩上,我走到书桌前,亲手研好墨,取了一方诏书专用的丝绢,握住象牙毛笔,手不能抑制的抖了半晌,终于咬牙下笔。
紫宸殿气氛凝重,殿外几十大臣尽数伏首跪着,我拄着龙柺一路走过,衣襟迤逦在身后不知几许,精致的绣纹滑过冰凉的玉阶,一步一步走的极稳。
殿内的大臣们或跪或立,见我走进,人群中立时发出一阵议论。黑色的宫装拖在墨玉的地面上,繁复的头饰偶尔一声清脆的碰撞,眉心的金箔一阵阵的发凉,我拢在袖口里的手却已经泌出汗来。
大臣尽数跪拜在我身后,小猴子自座中站起迎向我,双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扶着,他的手凉的几乎彻骨。
我平缓的道了声“起”,待大臣悉数起身,我顿了顿,沉声道:“自先帝驾崩以来,哀家深居后宫,从不插手政事,却不想发生如此丑闻。今日哀家带了先帝遗诏前来,有哪个想质疑皇帝、质疑哀家的,现在便上前来。”
这两句“质疑”一出,殿内立即鸦雀无声,根本没人敢站出来。然而就在我心里长吁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人闪身出列,跪下道:“微臣王定保,请太皇太后请先帝遗诏,平息传言!”
我笑了一声,道:“王大人当知道哀家何意,自己可要想好了。”
王定保顿了顿,终还是道:“微臣明白。”
我点头:“好。已有一个了,还有谁?”
原本没人敢站出来的局面,却因了一个带头人而变得争先恐后。不多时,殿内已有三分之一的大臣出列。因能够在殿内早朝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外面的人还不知有多少等着看笑话。
我在赌,他们也在赌。今日这遗诏若是假的,他们推翻小猴子另立新皇,自然是功臣;若遗诏是真,我赌赢。那下面跪着的这些人自然一个都不躲不过。
局面已变得十分棘手,气氛剑拔弩张,我却不怒反笑:“你们这是要逼宫么!”
下面人立刻跪拜道:“臣等不敢,太皇太后息怒!”
所有人都是跪着,只有皇祈一人只是弯了弯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小猴子给他的恩典,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就是这样桀骜的人。
我从玄珠手中将紫檀木镶金宝盒接过来,站起身道:“这盒中所放便是先帝遗诏。但先帝大行已久,为免打扰先帝在天之灵,便请一位最熟悉先帝笔迹的人来看罢。”
一时间大家都看向皇祈,顿了顿,许是知道我绝不会请皇祈来验,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让谁上来的好。
我笑了笑,终也看向皇祈,破釜沉舟道:“太傅大人是先帝的帝师,自先帝登基以来便一直陪伴左右,德高望重。王爷既是先帝的亲弟弟,自然与先帝最亲厚。相信由你二人来看,再合适不过。”
皇祈抬头望向我,似是不相信我会让他来验。顿了顿,道:“太皇太后有命,臣弟不敢不从。”说完抬脚走了过来。
我亲手取了金钥匙将宝盒打开,伸手将明黄色的诏书捧出来。丝帛入手清凉,沉甸甸的分量。我将遗诏轻轻放在皇祈手中,正要抽手出来,宽大的袖幅下,皇祈却握住了我的手。
我一下子吓的半死,抬头望去,只见他只是看着李一景,道:“太傅大人最受先帝器重,恐怕没人能比你更熟悉先帝笔迹。还是李大人先请。”
李一景觑我一眼,见我并不反对,便将遗诏接了过去。
这厢所有人都认真的看着李一景的反应,我却一门心思只努力甩皇祈的手。
这么多人面前,我也不敢太大动作,只能不停的转手腕,手指甲使劲掐他,但不论我怎么动怎么甩怎么掐,皇祈都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也一直维持着认真的看着李一景的神情,好像我掐的根本都不是他一样。
到最后我都掐累了,垂着手任由他握着。他这才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点笑意,偏着头,做了个口型“乖”。
我差点给吐了。
这时李一景将遗诏递过来,道:“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此遗诏必定是先帝亲手所书,绝对无误。”
我松了一口气。不过李一景一直是我们这边的人,就算他看出有何问题估计也不会说出来,因此最难过的一关还是皇祈。
皇祈这时捏了捏我的手将我放开,伸手接过遗诏。这一抬手我才发现,他手背手心都有好多处的青紫,甚至有几处都开始渗血出来,显然是刚才被我掐的。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指甲居然还有这等威力,吓得不禁倒吸了口气。小猴子立刻回过头看我:“皇祖母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快坐下来。”
我没空理会他,摆手道了句“没事”。
皇祈看的非常认真,用的时间比李一景一倍还多。上下左右全部详细的看了,几乎每一个字都要斟酌许久。到了最后的玉玺处也是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半天,却迟迟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也看不出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看着他,被他拖得估计都开始冒汗了。我的心跳也如擂鼓一般,让我觉得几乎要震耳欲聋。就在我哽着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已经快撑不住的时候,皇祈突然一下放下诏书,转头只看着我。
他这眼神太过探究,看的我直觉得慎得慌。两人对望片刻,我干涩的开口:“如何?”
皇祈这才收回视线,亲手将遗诏卷起来收好。这一串动作完成的非常优雅,但是极其缓慢。等到我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时候,皇祈终于将遗诏放回宝盒中,转身道:“本王也以项上人头担保,此诏书乃皇兄亲手所书。”
这句话我们都等了很久,但他如今说出来,我却又觉得不真实。身上一下子出了一身的虚汗,眼前一黑就要往下倒,被画未和玄珠在旁死死的扶住。
我觉得我现在的脸色肯定苍白的如一张白纸,紧紧握着玄珠的手缓了半晌,我终于沉声道:“还有谁有质疑的,尽管再站出来。”
有人欣喜,有人惊惶。有人转头诧异的望着皇祈,仿佛不可置信。
但是终于没有人敢再站出来。
玄珠将金钥匙放入我的手中,我死死的握住,提高声量道:“陛下遵先帝遗命继承大统,乃是天命之子。今日既有王爷和李大人先后验证,遗诏必然无误。质疑者如何处置,陛下与王爷拿主意罢。”
说完我站起来准备回宫。
走下玉阶的时候,我心里一时百感交集。来时我不知能否躲过这一劫,走时却是生死已定。我扶着玄珠的手慢慢向外走,路过皇祈的时候,我没有敢看他。
我不知道这件事从头至尾是否都是他的策划。无论是或不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承认了那份遗诏。
如果小猴子被逼退位,唯一合理的皇位继承者,必定是皇祈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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