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晏倒了两杯茶端来,正是傍晚,整个行宫都处于极度忙碌的状态,忙着收拾我们这一群人的行李,并且准备这一群人的晚饭。我想了想,觉得这个时候已经没人能解救我,唯一的可能就是玉瑶,便问他:“玉瑶在哪里?怎么不见人?”
皇祈淡淡说:“不知道。”
我升调的“啊”了一声,皇祈抬眼看了看我,笑着说:“不是你让我不要招惹玉瑶的么?”
这话虽然是我说的,可是,可是……我还没可是完,皇祈又说:“你是第一次来玉池?”我点了点头,皇祈道,“西苑的景致是整个行宫中的最佳,只是温泉泉眼小,所以池子也小些,比不上后山的芙蓉汤和莲花汤。如果你真想好好沐浴,不如过去那边。”
我疑惑道:“你以前来过?”
皇祈顿了顿,说:“没有。”
我觉得这可奇了,你没来过怎么知道这么多?难道是知道自己要陪太皇太后凤驾同行,所以做了些前期的调研工作?那你也真的是太敬业了。
坐了一阵,我因为实在尴尬所以没怎么说话,皇祈估计也觉得有点无聊,于是提议说:“安子,你精神好像不大好。是不是连日坐车太累?”
我说:“嗯,对。坐车太累了。”
皇祈说:“刚说了西苑的景致极佳,不如我陪你走走。”说完不由分说的站起身来,侧身让我,道,“来吧。”
我心想这叫什么来吧,我不想来啊。不过思量一下,觉得跟他出去到大庭广众走一走总比坐在这只有三个人的房间里来得好,于是也就没有多言站起来一起向外走去。
因为方才实在太累而没心情看风景,在院子里走了几步,真的觉得这地方的景色确实很好。围绕着西苑内的建筑群,旁边全是丛生的灌木林,再往后有竹林有花园,苑子的外围是高大的乔木,茂密的枝叶简直遮天蔽日,果然是避暑的行宫。
皇祈带着我去看了我的寝殿,是一个很是精致的小楼,架高而建,下面流淌着淙淙泉水,里面还养有小鱼,那可真叫一个小桥流水人家。水车将泉水流引上去,顺着房檐淅淅沥沥的流下来,整个寝殿比外面凉快了不知多少。
皇祈见我喜欢,不禁笑道:“这地方叫沉香榭,原本不是这样,是先太后下懿旨改建的。只是改建之后她只来过一次便薨了,倒便宜了你。”
我心想,不觉得先太后是这么有情趣的人啊,莫非是因为早就料到有朝一日我会来这里避暑,所以下令改建想给我行个方便?哎呀这真是太感谢了,让我怎么谢你好呢。
沉香榭很大,上下三层。书房在最高处,书桌前有一扇落地的木门。我心想这地方怎么会有个门?难不成出去还有个阳台?不由的走过去伸手一推——
差点就给掉下去了。
好在皇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把我拽到他怀里,一边教训我说:“你怎么这么没有方位感?不知道这扇门一推开就是悬空了么?”
我却只是脸皱成一团看着他尖叫道:“胳胳胳……胳膊!”
皇祈赶紧把手放开,我揉着伤口眼泪都快出来了,出口就骂道:“你还教训我总是用右手,你知道你这一抓,我的伤势要倒退多少天嘛?!哎哟妈呀,疼死我了……”
皇祈失笑的看着我,说:“我若是不抓你这一下你就掉下去了。好心当做驴肝肺,我救了你,你倒恩将仇报。”
我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让我说一句“感谢王爷的救命之恩”我是绝对说不出来的,于是牵了牵嘴角算是笑,转头望向门外,接着就被震撼了。
皇祈笑了笑,挥手让东晏过去将整扇门都打开。那门像屏风,折叠的打开去,整面墙都没了,完全开阔的视野。外面是层层的树林茂密的延伸开去,混杂着梨花和木棉,各种颜色层叠在一起,像是各色的宝石点缀在翡翠的湖面上。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天边都变成了紫色。远处的山头雾霭萦绕,淅淅沥沥的水流从檐上流下来,像是整个世界都在下雨。皇祈见我许久都不说话,突然对着外面打了一个唿哨。尖锐的声音破空而去,林间被惊飞一群群的飞鸟,滑翔在天际中。
皇祈转过头看我,笑着说:“喜欢么?”
我收回视线向他撇撇嘴:“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这房子又不是你的,便是喜欢也该感激先太后。”
皇祈“哈哈”大笑的看着我,我被他吓了一跳,向来皇祈都笑的跟谪仙一般清清淡淡,这突兀的笑声吓得我连声说:“皇祈,皇祈?你你你,别吓我,你该不会魔怔了吧?”
皇祈说:“……”
顿了顿,他说:“先太后晚年身子不好无法舟车劳顿,这沉香榭已空了十载没人住过。上个月皇上下旨说你要来,我便着人过来小小翻修了一番。这扇门,是上个月刚改好的。”
我“啊……”了一声,敢情是他的手笔,怪不得这么风花雪月。
向旁望去,只见三面墙壁上都挂着古画和书法,我粗略的瞥了一眼,其实也没什么兴趣。皇祈用玉扇指着一副字说:“前朝颜之卿的真迹,特意寻来的。你不喜欢?”
我顺着他的扇子望过去,只见一堆什么一二三四五的好像是首诗,瞟了一眼说:“哦,是他的真迹啊,那很不错,价值连城嘛。”
皇祈嘴角抽了抽,定定的看着我说:“我寻来颜之卿的真迹送给你,你就只回我一句价值连城?”
我“哦……”了一声,说:“送给我的啊?我以为你只是拿来装饰装饰的。”眼见着皇祈的嘴角又抽了抽,我想,哦对,谁会拿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到行宫来装饰?于是说,“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嘛。”
皇祈已经完全对我无语,我却觉得很奇怪,他明知我对书法作画的没什么研究,干嘛这样送给我这东西?于是伸出手,摊开来对着他。
皇祈看了看我的手,又看了看那副字,对我说:“已经裱好挂上,摘下来可能有些麻……”
我不耐的打断道:“谁让你摘下来,我是让你折现吧。”
皇祈说:“……”
我看他那么无辜的看着我,心里五味陈杂,觉得也很委屈。我真的不懂这些字画嘛,你要是拿本兵书来我可能还有点兴趣。
皇祈这时已调整好情绪,好整以暇的把我望着,嘴角又噙上了笑,对我说:“作为堂堂大将军慕容铎的千金,竟然对书画不精到如此地步,也真是难为你了。”
这下换我嘴角抽了抽。皇祈又说:“你要折现?可以。不过你如果能像这首诗一样,用数字作一首……哦不,你只要能用数字造一个句子,我就给你折现。整整五百七十二银叶,如何?”
我说:“这可是你说的。”
皇祈云淡风轻的看着我,笑着说:“我说的。”
我轻轻咳了咳,说——
☆、似是故人踏月来
第十九章·似是故人踏月来
我轻轻咳了咳,说:“……老五跟老四说老三的老二老大了。”
说完之后,整个书房都静默了半晌。皇祈吃惊的望着我,良久,东晏终于忍不住,“噗嗤”了一声笑。尔后皇祈也笑了,忍俊不禁的跟我说:“你这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
我愣了愣,说:“……学问。”
皇祈走过来站在我身前,笑着低头看我,一边说:“这话跟我说说就好了,出去了可别乱讲。被人听去了不好。”说完抬起手来,行云流水的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被他这动作吓得倒退了一步,一把将他的手挥开,说:“我又不是喵喵。”
皇祈把手放下,打开玉折扇摇了摇没有说话。我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对他说:“愿赌服输,折现吧,楚王?”
皇祈笑了笑,说:“东晏,去取银叶过来。”
东晏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我忽然道:“哎,去跟画未或玄珠说一声,将我的宠物都放出来跑一跑。叮嘱行宫的仆役,小心别伤了它们。”
皇祈说:“继续走走,别只呆在这里。”接着带我开始参观其他的地方。
别说是整个行宫,便单是西苑就不可能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走完的。我们转了转就走到汤池那里,皇祈指着前面的一个池子说:“这是……”
尖锐的声音打断他。
一个身着青衫的人影有些跌跌撞撞的从树林里闪出来,一边拍身上的灰尘一边嘟嘟囔囔。我瞟了一眼,皇祈已喝道:“什么人!”说着手一挥,不知从哪里就窜出来七八个人,穿着御林卫的制服,个个配着刀,将那人团团围住。
那人吓了一跳似的转过头来,一看这个阵势,愣了愣,说:“哎呀妈呀。”
我瞧他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觉得不太像是有意行刺。但凡敢来行刺皇室成员的人,应该不会像他一样这么悲催和狼狈。然而经过前两天乌鹊的事情之后我也不敢大意,一时没有说话。
那人结结巴巴的辩解,御林卫紧紧守着,等待上级的命令。我分析了一下,觉得这不该是来行刺我的吧,我已经差点死了一回了,胳膊都受伤了,这次怎么也该轮到皇祈了。总不能每次都是我吧。
一排人自身后匆匆赶来,一人提着灯笼上前一照,端详了几眼,回头说:“禀太皇太后、王爷,这人是生面孔,不是宫里仆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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