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应铭打开了院门,见隔壁家的林大婶顶着一张笑盈盈的脸站在门前。
“林大婶来有何事?”
“大喜事!大喜事!”林大婶一边说着一边急步走了进来,并四处张望,问:“你云绮姐姐呢?”
“云绮姐姐在屋里给我绣好看的荷包呢!不知林大婶所说的大喜事是何事?”顾应铭跟在边上问。
林大婶瞧了瞧他,咧着嘴笑着,“小孩子别着急嘛,待我跟你姐姐先说一说。”
赵云绮闻声放下荷包,走出房门迎接着,温婉地说:“没想到林大婶今日有空来坐一坐。”
林大婶瞅着她的俊模样笑得更开心了,答道:“不只是来坐一坐,我可得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呢!”
赵云绮领着林大婶坐在炕边上,并给她递上了一杯热茶水,不紧不慢地说:“林大婶说笑了,我家哪里有什么大喜事。”
林大婶拉过赵云绮的小手,感叹道:“啧啧啧,多俊的姑娘,多白嫩的小手,难怪李员外家的大公子瞧上你了,不要说他,哪个男子见了你不生二心?”
赵云绮不经意地抽回自己的手,李员外家的大公子瞧上了她?想起他瞧她时那种色眯眯的眼神,她都犯恶心。
“李员外托我来做媒呢,还说,若是姑娘答应了,年底就订下,彩礼钱肯定厚实着准备,明年再嫁过去,姑娘就等着享福吧。”
顾应铭在一旁听着却来气了,“我家云绮姐姐才瞧不上李家大公子呢,听说他都有了好几房妾了!”
林大婶却不以为然,道:“这你就不懂了,李家可是要将你云绮姐姐明媒正娶过去的,那可是正房,到时候就是李家大少奶奶了,将来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到时候若要对付那几个小妾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赵云绮听了一阵胃冷,她可是连贵妃都不稀罕的,还会稀罕什么李家大少奶奶,什么当家做主母?
赵云绮尽力挤出一点笑容,说:“实在是让林大婶操心了,只是我年纪尚小,还不想考虑此事。”
林大婶听到这,不明白了,问:“听应铭这孩子说,你不是已经有十四了么,这可正是论婚嫁的好年纪,怎的说小?开春你来我们此地时,我还以为你指定是要配给子济的,这应铭孩子硬说不是,这般我才答应了李员外来说媒呢!若姑娘是嫌我们没跟你家父母高堂提亲,你且可告诉我,你家高堂现居何处,李员外及媒人定会不嫌长途劳顿亲自上门提亲的!”
林大婶平时大嗓门惯了,她从进门来说的每一句话,身在西厢房的张子济可都听进了耳朵里去。
此时,他紧张得心脏咚咚直跳。虽然他知道云绮姑娘是瞧不上李家大公子的,可李员外好歹曾经也是朝堂上的人,有他的旧部提携,李家大公子将来怎么也能混出个官来。李家大公子有家底有前程,恁是比他一个落魄书生要强多了。
何况就他知晓的,也只有李家最有资格来提亲了。若是云绮姑娘心里没有他张子济,也没有其他男子,一个不小心答应了李家,这可如何是好?
思虑了这些,他不只是心里咚咚直跳,就连脑门青筋也突突的跳起来。
赵云绮柔声慢慢道来,“其实我爹娘也并不希望我这么早就定下亲事的,我自己也还想再等个两三年,到时寻个小门小户的婆家,过自家的小日子就足矣。李员外家的大排场大富贵,也并非是我这种小门户里出来的姑娘能享受得了的。”
林大婶听到此时,脸色顿时难看了,她可还惦记着李员外家给她备的厚礼呢。
“云绮姑娘,要我说,你可别一时糊了心,若是再等个两三年,你的岁数就不紧俏了,可不好找婆家。到时你若后悔了,李家大公子也早已娶了正房,你再想去李家,就只能当妾了。”
“能找到怎样的婆家,命里该有怎样的相公,都是有缘份有命数的,我定当不后悔。”赵云绮说得语气坚定、神色毅然。
顾应铭觉得云绮姐姐说得甚好,道:“林大婶,你还是速速去跟李员外道清楚了,我云绮姐姐并不想攀他家富贵,还是让李家大公子断了这番心思罢。”
林大婶愠着一张脸,很不乐意,怏怏地起了身,赵云绮也随着她起了身,送她出了房门。林大婶一声道别也无,顾自出去了。
顾应铭跟着她出去,随后关上了院门。
张子济听不清楚云绮姑娘是如何回答的,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见林大婶愠着一张脸,极不高兴地走了出来,如此一来,他知道肯定是云绮姑娘回绝了她。
这下他才定下了心,方坐了下来,拿起一本书翻看着,脸上绽放着莫名的笑容。
顾应铭跑回房里,又靠近赵云绮坐着,这次他却不看书了,好奇地问道:“云绮姐姐,你将来想寻个怎样的相公?”
赵云绮低头绣着荷包,听他这么一问,想起她上一世在皇宫里的日子,想起那位她连唤一声相公都不行的老皇上,心里想着,此生若嫁,定要嫁给与她情投意合的,肯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的年轻男子。
顾应铭见她低头不语,直摇着她的胳膊, “云绮姐姐,你快快说来听听嘛。”
赵云绮抬头横了他一眼,“反正不是李家大公子那样的!”
顾应铭听了嘻嘻直笑。
晚上,顾应铭再在赵云绮的屋里玩耍了一会儿,就被她催着去他自己屋里睡觉去了。赵云绮想到他的屋里没有生炉子也没有炕头,就把自己屋里的炉子搬到他的屋子里来。
顾应铭来到自己屋子,虽然有炉子,可一时也暖和不起来,床上更是冷冰冰的,爬到床上去,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
看到身边的炉子,他想起以前爹爹睡觉时是要把炉子里的火给灭了的,爹爹说,睡觉时煤气太重会中毒的,而且这样还费煤块。他就爬了起来,将炉盖封死了。
想起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睡的,他也没有什么熬不住的,紧紧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爬上热炕头的赵云绮却睡不安稳,自己是暖和了,可小弟与张子济却得睡冰凉的床。睡到一半,她起了身,来到小弟的屋里,顿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一看,原来是炉子被他封住了。
此时,她才意识到晚上睡觉点炉子很危险,自己太大意没想到这一层,看来小弟还是十分懂事的。
顾应铭早已睡着,鼾声正起。她将手伸进他的被子里摸了一下他的手,还是冰冰的。她回自己的屋,又找出一床被褥给他盖上,走时她又担心被褥太重,将他胸口压得太闷,她只好回过身来,把第二层被褥往下拉了拉,确定没压住他的胸口,她才退了出来。
她又来到西厢房,轻推了一下门,从门缝见屋里的炉子没有亮光,看来张子济也已经将炉子封死,她这才放心地回自己的屋里睡觉去了。
次日一早起来,她就听见顾应铭不停地打喷啑。
吃早饭时,张子济说:“应铭小弟,昨日你在云绮姑娘屋里暖和了一整日,晚上又回到你的冷屋子睡觉,肯定是被寒气闪着了。”
顾应铭又 “啊切”一声,重重地打了个喷啑,说:“无碍,我身子好着呢,能抵挡得了。”
赵云绮起身去熬了些姜汤,让顾应铭与张子济一人喝一碗,说:“气温骤降,恶寒袭来,你们俩可得注意着点。”
可顾应铭一声接着一声打个没完,还流涕。吃完早饭后,张子济就让赵云绮在家照顾着顾应铭,他自个儿去山上干活了。
赵云绮将炉子点上,让顾应铭躺在她的炕头上睡会儿。
到了晚上,顾应铭似乎好多了,喷啑没再打了,流涕也少多了。顾应铭从炕上爬起来,正欲要去自己的屋子,却被赵云绮拦住了。
“小弟,你就在这里睡吧。我去你屋里睡,等你病好了,咱们再换回来。”
张子济在一旁听了,觉得不妥,说,“云绮姑娘,你今日也是在暖屋子里呆了一日,若你去应铭的屋里睡,肯定也会着寒生病的。”
顾应铭已从炕上爬了下来,一边穿着鞋,一边说,“云绮姐姐,我不能让你着寒生病,我不跟你换。”
赵云绮蹙着眉思来忖去,说:“那你就跟姐姐一起睡吧。”
赵云绮此话一说,顾应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他反应过来他没有听错时,他兴奋地甩掉鞋,跳上炕,在上面滚来滚去,说:“云绮姐姐真好,让我也睡炕头。”
在一旁的张子济见此状,心里不知怎的堵了一下。再仔细瞧一眼应铭小弟,他这一年来虽长高了一些,但还是同孩子一般。他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堵心而自愧起来,云绮姑娘与应铭小弟情同亲姐弟,自己想哪里去了。他赶紧退出屋子,回自己屋里看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