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离开父母的身边,几乎独自在外国当质子生活了十三年。在那种尔虞我诈,争权夺势,连自保都很困难的坏境里生活过来,会走两种极端,要不是心狠手辣的笑面虎,要不就是面冷心善的独行侠。不过筱雅猜想,他应该先是软弱伪善隐藏自己然后再一发不可收拾披上冷酷嗜血的面具,还击那些曾经看轻陷害过他的人。
总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人,其实他们是寂寞的,渴望被理解关爱的。那十三年的记忆是他心中明媚的伤疤,时刻在他心里腐化复发,反复折腾。导致他生活观被扭曲,情绪受左右,他的心显然已经被冻结。
如果可以笑,筱雅绝对不要选择独自沉默。她活到二十六岁,什么人情世故没有见识过。生活的意义,简单的说,不过是为这而活,就是为那而活。不过看的再透彻,她至此至终还是那个花季雨季多愁善感的女孩。
二十八章原墓岭,心灵的责问
忧郁若是天生的。
谁又是谁的救赎?
“王爷。”原卓景看她咧着嘴笑着喊他,让他很警惕。
筱雅自己给自己打气,心里念想着拿出身体积蓄的能量,一定要克服这座“小山”。然后一鼓作气的站了起来,还做了几个扩胸运动。
“王爷,我感觉好多了,我们继续走吧,我一定不会再那么容易倒下了。”说罢自己快步走到前面,回头朝他招手。
原卓景抬头看天空,无视她。
可是没走多久,筱雅就开始喊累了,寻了合适的位置就坐定不走了。
“王爷,先休息一下,再走。”筱雅死皮赖脸的贴上去哀求。
原卓景没好气的双手交握胸前站在一边。
筱雅刚才意识到了,爬山过程中不要随意在山路中间停下而坐或蹲,避免起来的时候晕眩导致身体向后倾,发生严重的意外。
“王爷,我跟你说,太久没做这么强力的运动,要我一口气上山顶,我体力跟不上,一定要走会停会。我以前可喜欢登山远足了,一头半个月就要和朋友出去走走,爬山去海边啊……”筱雅喘着大气跟他絮叨。
“一个从来都没踏出将军府半步的小姐,大白天竟敢睁眼说瞎话。”
“我没出过门?说瞎话?不对,我有没有出过门我自己最清楚,我敢发誓我对你说的没有一句是谎话。”筱雅眨眼,好不无辜。
“哼,谁信。”原卓景不以为然。
“我可以发毒誓。”筱雅急了,怎可被质疑诚信呢。
“算了吧,你这种人怎么样对我来说也无所谓。”
“你什么意思,我什么人了,我听不懂。”
“不识身份礼仪,倔强执拗却不思进取,而且还勾搭男人。”
“呃……”筱雅有点接不上,此话从何讲起。
“无话可说了吧。”原卓景看到她不反驳也不恼羞成怒,心中更是恼火,更想狠狠的奚落她。
“我只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没觉得自己有哪个地方像你所说的那样。哦,难怪你一直漠视我的尊严,这其中必有些误会。”
“尊严从来不是人家给的,而要靠自己争取”。原卓景昂起头颅不屑的看着她。“你自己应该更明白。”
“我……”怎么越说越不懂,筱雅心里挠首低吼。
原卓景甩手盛气凌人的越过她往上走。
筱雅负气跟在他后面。啊啊,怎么好不容易聊一次天,竟然变成这样。
曾琴雅的过去对原卓景来说每一条都是污点。一是她低微的身份不受整个家族待见,一直是当丫鬟使唤的奴才。二是野丫头一个,无学识,无才无德,粗鄙平庸。三是年过十八岁,偷偷和一个伙夫私定终身。不过最后一条是他决定娶她的重要原因。如果她足够痴情,他便不用担心她会费尽心思的爬上他的床。
尽管知道曾琴雅坎坷的身世,可相比他的遭遇那些简直就不值一提,原卓景对她完全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更加鄙视她不思进取自甘堕落。这便是原卓景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怀着轻蔑、憎厌的原因。
直至今日,他密切留意北院的动静,清风的汇报非常正常,但原卓景对曾琴雅还是保留先入为主的认识。今天她当着他的面和旧情人拉扯不清的行为,虽然让他确信曾琴雅的痴心,但不管是他的面子还是他的心,均受不了这种难堪。
刚才的对话,原卓景不禁嗤笑。原来她还是一个喜欢胡编乱造,装糊涂的人?
他们将近走了一个时辰才达到山顶。当原卓景突然说一句到了的时候,筱雅差点虚脱的直接趴在地上大喘几口气。心想他一定是为了惩罚自己才有马车不坐非要走路上山。
不过很快筱雅就被眼前的景色震到了。山的顶处竟然是一块开阔的沃野。眼前依旧是山连山,山外还有山,高耸在天外,青山绿树,蓝天白云,简直人间天堂。此处虽然是山顶但更像深谷。
这座山叫着原墓岭。筱雅看着眼前的奇石轻声念了那三个字。放眼望去,山顶竟然是一个大型的墓园。筱雅跟着原卓景的脚步向墓园深处走去。筱雅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似乎害怕惊扰了安息在此地的先灵。沿路看到的坟墓各有特色,碑文详略不同,但那些个原字,筱雅还是看得异常明了的。
整个墓园修建的讲究精简安详。
原卓景默默的在他的父皇和母后的墓碑前跪下,双手合十,表情凝重。
筱雅也学他在他身后跪下,双手合十。心思清明。
想不通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种禁忌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呢?为何要选择清明节过后才来呢?筱雅只好假想他不过是顺便带上自己而已。
一切只不过是做给外头的人看的吧。好让他们不敢在他和皇上的关系上再嚼舌根。他们可是同胞兄弟。
竟然要做到这个份上,筱雅真心是服了他了。从甘心退一步娶一位自己不爱的人做王妃,就已经可以看出,他真的是从心里爱戴他的皇兄的。
虽然面上冷,可心却异常炽热。
原卓景回头撇了她一眼,负手站在墓前望着石碑一言不发。
今日起来他突发感慨想来看看父皇和母后,却不想一个人独自前来,心念之间便想到她,然后他就真的带着她上山了。如果不是出门前发生那段插曲,他想他此刻的心情或许更简单些。
母后,有些事情好像开始乱了。本来想好只是不让皇兄难做,至于要娶的女人是谁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这个世上除了她,我再也不可能遇上第二个比她更美好的女子了。
胭脂抹粉的女人蜂拥而来,我都对她们不屑一顾,没有杂念。如今心里却莫名起了异样,原本澄明清澈的内心,现在越想看清越看不清。
从山上回府后,筱雅在床上足足赖了三天。腰酸背痛,哪里都不想去。连皇后的邀约直接都推掉了。
以前皇后派人叫筱雅过去,都要经过原卓景同意然后才派人去接送筱雅。后来皇后的邀请太频繁了,原卓景就直接让下人到北院通报皇后的口信,让筱雅自己决定去还是不去。
筱雅在院子边活络手脚边想,皇嫂这么善解人意应该不会责怪自己的。冬雨连着几天在她耳边念叨。王妃你的身子也太弱,爬座小山而已,至于累成那样么?
在冬雨眼中,那座两千多米的山峰真是小山。筱雅很想说自己不是身体弱,而是体质不适合爬山。可孱弱的事实摆在眼前,真是百口难辩。干脆就不搭理她,让她唠叨。
倒是贵子贴心。忙前忙后的为他的姐姐斟茶倒水,闲下来就乖巧的坐着旁边,两人各自拿一本书在看。
经过筱雅坚持不懈的教导,贵子现在独自阅读已经没问题了。可写字,筱雅就一点办法都没用,只能让他自己摸索练习。
北院的书,几乎都是筱雅从皇后那里一箱一箱的借回来的。看完了或者誊写完了就及时归还。北院的伙食老早就改善过来,吃得好,睡得好。贵子也长的结实高大起来。
冬雨老说筱雅偏心,对贵子那是真正如对待弟弟般的好。这时筱雅就会理所当然的说,没错,就是对待亲生弟弟般的好。
冬雨就会嘟嘴不依,大呼,羡慕嫉妒恨啊。
大家便笑成一团。而筱雅发现贵子的性格越来越温温润润、从容自信,不管是看人的眼神还是给人的感觉。
君子如水,应当如此吧。筱雅心念。
就让我和冬雨的疯癫吵闹来衬托你的青春年华吧。
筱雅优雅恬静的斜坐在茶桌前,身后掂了两个大靠枕,半个身子陷在里面,舒适慵懒的随意翻着一本不厚的书。明黄的茶水上飘着几片嫩绿的茶叶,茶香飘扬。贵子端正的跪坐在另一边,书放在桌面上,一手压着书页,一手做着记录,长过肩头的发丝用湛蓝的发带尽数捆绑起来,露出修长芊瘦的脖颈。
院子外面隐约有点嘈杂,后来人声越来越大,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大概可辨的声音,不像是成群结队来北院参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