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商府对这个可怜的庶女之身恶劣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刺激到了她少有的正义感啊。
商墨身上的衣服虽旧,但好歹干净整洁,此刻却跟血人一样让人毛骨悚然,浑身上下泼满了狼犬身上喷出的粘稠血液,那张原本瘦得下巴尖尖的九岁小脸已经被血污染得面目全非了,此刻这个让人乍舌的七小姐又一言不发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那表情似乎极其苦恼的样子,众人只觉冷气飕飕,大气不敢喘一个。
就连平时趾高气扬的二小姐与只会附庸权贵的奴才们也都脸色苍白,霎时间对这个修罗一般狠辣果决的九岁小儿充满畏惧,商棋无暇去可惜被商墨一刀砍下脑袋的闪电,半张着的粉唇仍紧张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怎么会...怎么可能......”
“小姐?”好在暖云锦姑二人与重伤醒来后就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的七小姐相处了一个多月,早已对有如神力的七小姐见怪不怪了,只是小姐会在牛车里藏了把柴刀,不管是不是凑巧,不过真是万幸啊,老天保佑,可不要让可怜的七小姐再受什么伤了。
被暖云这么一叫,商墨才慢悠悠地收敛起那一脸懊恼的表情,已经反省完毕,商墨旁若无人地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血红的唇儿漫不经心地向上一挑:“锦姑,暖云,我们走。”
完全无视惊得目瞪口呆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的众人,商墨大摇大摆地朝那威风凛凛的商府大门走去。
“哎哎哎,麻烦二姐让让。”商墨象征性地自我检讨过后,心情顿时变得极好,沾满血污的小手很无良地抓上二小姐的衣服,将她往旁边推了推,然后带着暖云与锦姑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府了,就连一干向来助纣为虐的奴才们也都纷纷让开道来,如避洪水猛兽般远离那个笑得一脸无邪的九岁小儿。
托商墨的福,锦姑和暖云十几年来可是头一回这么拉风,不管走到哪,身后都有那么一大群人大气不敢喘一个地为她们行注目礼。
“小姐,您真是酷极了!”暖云没走几步就装不下去了,顿时兴奋得只差沧海一声笑了:“您没瞧见,二小姐吓得整张脸都蔫了下去。”
“暖云!”锦姑本就是严肃之人,轻轻喝下了毛毛躁躁的暖云,她虽为七丫头的转变而欣喜,但过分的锋芒毕露并不是好事:“小姐,日后还是小心些。得罪二小姐事小,只是夫人与老爷那......”
“是是是,商墨知错了,锦姑教训得是。”商墨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讨好地向锦姑讨饶道:“锦姑你就别再念我了,我并非存心要杀鸡儆猴、锋芒毕露,比起给自己招惹麻烦,我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正笑容满面地贫嘴着,只见刚才还一脸兴奋的暖云顿时变了脸色,就连一向沉稳的锦姑也面色严肃起来,商墨微微皱眉,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偏着小脑袋看向正迎面朝他们而来的妇人。
好大的阵容,不过是在自家府邸,竟然也走哪都带着一大堆家奴簇拥,她知道二小姐像谁了,都是跟她母亲学的,朝商墨走来的正是嫡母大夫人汪氏。
“哟嗬!”商墨心中一阵悱腹,消息传得还真快,前方刚给商府嫡小姐下马威,后脚就来了撑腰的大佛兴师问罪来了。
“七丫头。”身后的锦姑低声提醒正懒洋洋打量大夫人的商墨。
商墨不动声色地收敛起眼中的精芒,那张胡乱擦过血污后的花猫小脸上顿时出现一抹温顺无邪的笑容,声音软绵绵的,极其乖巧好听,她朝大夫人行了个礼:“商墨见过母亲。”
只见那大夫人的的确确是个美艳绝伦的人物,一看便知是大权在握的夫人,那气场往那一站,就是不一样,出身名门,商府正室,又深得商老爷宠信,难怪会教出如此趾高气扬的嫡女,也难怪她小小商墨一介庶女会活生生被商家折腾死。
大夫人眉眼带笑,看上去倒是相当慈爱,还未等她与商墨说话,身后已经传来了商棋惊魂未定的哭声,一抹黄色飞奔而来,哭得梨花带雨地扑进大夫人怀里,身后是手忙脚乱追上的家奴。
“母亲,这小贱......”
商棋话未说完,眼角的余光便瞟见商墨似笑非笑促狭的目光。
商棋顿时打了个激灵,哆哆嗦嗦地改口,哭道:“七丫头砍死了我的闪电,母亲,您要替棋儿做主,棋儿要一命抵一命,拿这小贱...拿七丫头的命赔我闪电!”
语出惊人,就是锦姑也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与暖云二人连连磕头:“夫人,七小姐她......”
“好了,”大夫人的声音虽听着温柔,但显然威严已现,眉间一蹙,微有怒意:“商棋,你是商府二小姐,嫡出之女,理应知书达理,要这命要那命的,成何体统!”
商棋很显然没料到母亲非但不给她做主,居然会骂她,顿时愣住了,也忘了哭。
在一旁完全事不关己般眯眼看戏的商墨意味深长地挑起一抹慵懒的笑意,继续看戏!
果然,大夫人脸色一冷:“棋儿你身为姐姐,竟和妹妹一般计较,还要放狗欺负妹妹,本来就是你的错,竟还敢跟母亲撒哭起来,把二小姐带回房中,哪也不许去,好好反省!”
商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个“公正不阿”的大夫人,顿时有些了然,城府够深,这才是个不好对付的主,看来她商墨接下来的生活不会太无聊了。
“只是七丫头......”大夫人显然有些困惑:“一刀将狼犬劈死的,真的是你?”
这个唯唯诺诺,险些就命丧黄泉的小丫头哪来的这么大本事?
商墨微微挑眉,笑而不语,看那样子就是默认了。
“可惜了,闪电可是随同老爷征战多年的将犬,你二姐百般磨你爹爹,你爹爹才肯送给棋儿,就这么死了,老爷那可不好交代。”
“抱歉,一时没控制好,出手太重。”商墨貌似真诚地道歉,一脸天真,但那双温顺澄澈的双眸里分明透着一股不可逼视的冷意,让人心中莫名一惧。
拿商老爷出来压她,自己却贤妻良母哪个角色都不放过,见过令人反胃的,没见过这么令人反胃的,当了女表子还想立贞节牌坊!
商墨唇角一翘,心中不屑,就连跟大夫人装模作样都懒得装了,一股由骨子里生出的酷劲顿时让人产生光芒四射将九岁小儿包围其中的错觉。
004 阴沟里翻船
回商府好几天了,商墨未曾见过所谓的爹爹,嘴角一翘,商墨懒洋洋地靠在桂花树下的秋千木上随意晃荡着,她这身子果然极不受待见,险些殒命了,如今回来也不见得商大人关心这个庶出女儿一句半句,果然她是生是死他并不关心。
“小姐,您好厉害,您一回来就威风得让那些平日里就会仗势欺人的人都不敢招惹您了。”暖云一脸崇拜地在耳边聒噪着。
“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商墨满不在乎地说着,她这人向来懒,懒得先发制人,人不犯她,她自然不去招惹别人,她没功夫去揣测这个商府究竟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商战天不是个沉迷女色之人,手握瀚国大半兵权,出身又是开国功臣之后,府中也不过一妻两妾,子嗣一子七女,除了大夫人汪氏嫡出的三个女儿,庶出之女也不只她商墨一个,明争暗斗却都只是冲着这个九岁小儿而来,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七丫头,身子骨还没大好,夜凉也得多加件衣衫。”锦姑将衣衫往商墨肩上一披,语气夹杂着些责备,七小姐本就命苦,娘亲过世得又早,偏又不懂得爱惜自己。
夜风轻拂,入秋了连风都是微凉的,不过这点清凉跟她在阴山关所见识到的苦寒差远了,幽深的府邸里,忽然隐隐约约伴随着风声而来的,是一阵低沉萧肃、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箫声。
商墨眯了眯眼睛,懒洋洋的小脸上顿时来了精神:“是谁在吹箫?”
“吹箫?有吗?”锦姑年纪大了,耳朵并不那么好使,自然没有察觉那缥缈似无的箫声。
暖云侧耳一听,好一会,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欣喜的笑容:“是大公子回来了!”
“哦?”商墨眼中闪过一道诡谲之色,大公子商岩,和她一母同胞的庶出之子,也是商战天唯一的儿子,娘亲地位虽卑贱,但肚子却比另两位夫人争气,只是既然是她商墨一母同胞的兄长,从本体的记忆中她所得到的信息却是——这么多年来,大哥虽不同其他姐姐一样害她,但从未看过她一眼。
“我去找大哥!”商墨笑眯眯地跳下秋千,还未等身后的锦姑与暖云反对,她已经一溜烟跑出了这个简陋的院落。
只留身后急急忙忙追出的暖云二人一脸焦急,却连自家小姐的影子都没抓到,真是纳闷了,小姐不仅性情大变,就连体格也比以前好太多。
“脱胎换骨。”锦姑脑中顿时跳出了这么一个词,喃喃自语:“小姐脱胎换骨了。”
......
顺着缥缈的箫声摸索而去,那一身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小身影麻利地穿梭于诺大的商府之中,悠悠然然,那低沉呜呜的箫声听得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吹箫之人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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