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屋子里突然的变化,孙露缓缓睁开了双眼,却又微微闭上,有些躲闪这刺眼的光芒,瞧见来人是沐寂北,孙露露出嘲讽的一笑,她说她明明被赐死,为什么却会被藏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原来是这个女人,还当真是手眼通天呢!
沐寂北拿着一只火把,蹲在了孙露面前,火苗在孙露的脸上跃动着,为她带来了一丝生气。
孙露刺痛的睁开双眼,看着沐寂北,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却声音。
沐寂北言语温柔,帮着孙露捋顺了一缕粘在脸上的发丝,帮她别到而后,随后在孙露的耳边不轻不重的道:“你的父亲不要你了。”
孙露的两只手一下子就紧紧握成了拳头,喘息也渐渐加重。
沐寂北继续开口,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他从来就没爱过你。”
“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你只是个棋子罢了。”
“你死了,他可以得到更大的权势,更多的财富,可以再生几个比你更乖巧的女儿。”
“你没有用了。”
沐寂北一句一句的轻声说道,带着丝惋惜,却越发残忍,重重的敲打在孙露的心上,孙露双目欲裂,愤怒的望着眼前容颜美好的女子,发出一声嘶吼“啊!闭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沐寂北果真没有再说,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孙露平复自己的心情,终于,半盏茶的时间之后,孙露沙哑着嗓音缓缓开口:“你想要我做什么?”
沐寂北莞尔一笑,站起身来,“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若是能成,我便留你一命。”
孙露没有说话,显然是在听着沐寂北的下文,沐寂北将一个香包扔到了孙露面前,开口道:“过两日,我会让你的母亲来看你,你只要让她把这个戴在身上即可,当然,不要忘了将你父亲是如何舍弃你的事一并告诉她。”
孙露缓缓的伸出那只指甲尽断的手,捡起沐寂北扔下的那只沾染上泥土的香包,紧紧握在手中,她知道,那是她救命的稻草。
沐寂北冷眼看着孙露,这就是人呢,为了活着什么都能舍弃。
沐寂北不再看孙露,转身走了出去,却在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再次开口“别忘了,你和你父亲只能活一个。”
孙露深深的闭上眼,房间里的油灯也尽数灭掉,恢复成了之前的一片黑暗,沐寂北的意思她明白,是让她利用母亲对自己的怜悯杀了她的父亲,只有她的父亲死了,她才能活着!
只是这只香包里到底是什么,孙露并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将她戴到自己母亲身上会是什么后果,她不敢去问,她只能照着沐寂北的话去做,因为她还想活着,即使苟延残喘的活着!
时隔三日
这辉煌无比的紫禁城中开始纷纷扬扬飘起清雪,将一切金雕玉砌都裹上了一层银白,倒是圣洁了不少。
一神色憔悴的妇人正缓缓行驶在巍峨的宫墙之内,满身绫罗之上已经覆了层薄雪,那妇人前往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新一届秀女居住的地方,秀女宫。
而此刻宝琅阁中,一方红木软榻斜放在正中,上面铺就着厚实的绒毯,女子斜靠在上面,双腿微蜷,脚边放着一个烧的通红的火炉,身上披着厚厚的白狐大氅,一手端着热茶,不急不缓的小酌着。
女子神情慵懒,似乎有些昏昏欲睡,让人一瞧,不由得就会担心手中那只茶碗里的水是否会倾斜出来,洒在那露出的白玉般的皓腕之上。
屋子里的熏香散发着阵阵古老厚重的香气,让人的心神不由得宁静下来。
青瓷推开窗子,屋子里渗出几丝凉意,看了看窗外纷飞的清雪,伸手轻轻接过,细小的雪晶刚一落到手心便没了踪影,像是顽皮的孩子。
沐寂北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了看青瓷,似乎因为那一丝突来的凉意清醒了许多,柔声道“冬天来了。”
青瓷回过头,看向自家小姐,笑道:“是啊,离出宫的日子也不远了,安月恒总会给小姐想办法的。”
沐寂北还没再开口,门外便有压低着声音的宫女通传:“沐秀女,孙夫人来了。”
“嗯,进来吧。”似乎是极为舍不得这方软榻上的温暖,沐寂北并未起身。
门被推开,飘洒进不少的小雪花,一落在地上,便都化了,那宫女走在前面将孙夫人引了进来。
沐寂北微微抬眸,打量起来人,一身藕荷色的中萃小袄,配着青白色的百褶罗裙,倒都是好东西,只是来人面容有些苍白,任是那金玉置于头上,却只是更显的疲惫和憔悴。
“孙夫人请坐。”沐寂北也不急,缓缓开口。
那妇人也不推脱,只是看向沐寂北的眸子中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明的恨意:“不知沐小姐请本夫人来所谓何事?”
这孙夫人也就是孙露的母亲,曾经的澄江候夫人,沐寂北让沐正德给她传了话,请她进宫来有事相商。
本这宫中也不好进,可是对于曾经辉煌一时的孙家来说,也并非想象的那般困难。
据说这孙夫人也是个曾经也是个跋扈心狠的,只是到了如今这种状况,似乎也被磨平了棱角,向来这些日子碰了不少壁。
沐寂北笑道:“只是想问问,孙夫人近况如何?”
孙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是丞相府主母柳芝兰的亲妹妹,当年嫁到孙家,互相巩固势力,姐弟四人的感情都算是不错,只是前些日子她便听闻,说是自己那个无往不胜的姐姐,竟然屡次失手,除不掉一个庶女。
这不由得让她多少有些不信,不过后来,等到大哥柳知园,柳梦,柳旺接连倒台,她才意识到这个女子似乎真的不简单,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便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自己的女儿和相公也在她手上惨败。
“近况如何,沐小姐难道不知?”孙夫人有些自嘲,却是不明白今日沐寂北请她的来意。
“看样子,似乎孙夫人的日子并不如意?”沐寂北抬了抬眼,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对面的妇人。
其实在沐寂北看来,这个孙夫人的涵养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自己搞垮了她的兄弟,丈夫,女儿,她还能坐在这里和自己说话,真的已经很难得了,原本那么跋扈的一个人,现在也不过如此。
“澄江候被贬为庶民,想来孙夫人您的儿子也只能是个庶民了。”沐寂北一语中的。
这正是这几日来孙夫人最为头疼的事,自己的相公这一倒台,自己儿子的前途也是堪忧,所以这几日她四处奔走,却不容乐观。
沐寂北拿出一摞东西,交给孙夫人,开口道:“夫人且瞧瞧这是什么?”
孙夫人犹疑的看了看沐寂北,却是开始翻动手中的纸张,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
“孙夫人可看清楚了?”沐寂北反问道。
“这些东西你是从哪来的?”孙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青瓷收回了孙夫人手中的纸张,没有忽视孙夫人那泛青的手指。
“孙夫人似乎不该考虑它们的来处,而应该考虑这东西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中,昔日的澄江候府也不知是否还能健在。”沐寂北不急不缓的开口。
“你想如何?”孙夫人的手一直抖个不停,一时间有些慌乱。
沐寂北浅笑:“这不是我想如何的问题,而是要看孙夫人想如何?”
孙夫人半响没有开口,沐寂北抬了抬眼,又垂下眼眸,从软榻上起了来:“孙夫人,我这里有一个人,想必你一定十分想见。”
孙夫人一时面色有些不解,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满眼震惊,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了身,化成水珠的雪水滚落了一地。
青瓷帮沐寂北围上了一件大氅,严严实实将给裹住,沐寂北这才抱着个暖炉在前面带路。
孙夫人的心情此刻是真的很复杂,沐寂北给她看的东西竟然是澄江候同夜寒国使者信件往来的证据。
这夜寒国的使者不过才到帝都半月,可偏生澄江候在这个时候要偷皇城守卫图,这心思便有些不言而喻了,最主要的是,沐寂北手上这些证据足以证明了澄江候把皇宫中的消息私传给夜寒国使者。
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是要满门抄斩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孙夫人的心一直是七上八下的。
而沐寂北的目的,则是要让她做出一个选择,那就是杀掉澄江候!如果在沐寂北将这些东西递给皇帝之前,澄江候就已经死了,那么皇帝想来不会过分追究,自己的儿子还会留有一命。
可若是自己迟迟下不去手,等到沐寂北将这些证据交给皇帝,孙家怕是要满门抄斩了。
孙夫人的心很沉,可是她有一点想不通,那就是为何沐寂北不直接将东西交给皇帝,这样一来,孙家全族覆灭,岂不是少了许多麻烦!
雪晶铺满的道路上留下一排排小巧的脚印,沐寂北将孙夫人带到了天牢门前。
“沐小姐。”守门的两个侍卫一见沐寂北便立刻开口道,想来是今日白竹吩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