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时辰后,男人的眼神突然间清明起来,铺天盖地的阴霾让人窒息,只是不同于以往的沉寂压抑,却多了些凌厉和杀意。
他说过,任何人,即便是老天也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他要去找她,无论她是死了还是活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年找不到,他可以找十年,十年找不到,他会用他的余生来找她。
若是他死以后,还是找不到她,他要在海边化作一方石碑,生生世世永远伫立在那,每天可以遥望着海面,任由海水冲刷着他的身体,感受着她的气息,总有一日,她会回到他的怀里。
殷玖夜将沐寂北所缝的衣服平摊在床上,是一件高贵妖娆的紫色,就在这一天前,她还曾打趣她都厌烦了他日日只穿黑色的衣裳,最后被他好好蹂躏了一番才老实下来。
想起她通红的脸,低着头小声道:“明天给你选一件紫色的。”
他知道,其实她早就在做了,只是怕他不喜欢,一直没有说,他也故意没有点破,那淡淡的温馨最后被吞没在他的吻里。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衣衫的每一寸,神色温柔,就好像还能感受到她在自己是身边。
缓缓褪去自己的衣衫,殷玖夜格外小心的将这件紫色的衣袍穿在身上,过于白皙的皮肤让这紫色显得的妖艳,只是本该高贵的气质却被男人穿的诡异非常。
整件衣衫做工精细,可以看出女子的用心,上面掐金丝的巨蟒只完成了一半,一只金色的蟒头狰狞着,却没有身子,一双黑曜石的眼好似在紧紧盯着你,让人忍不住退缩。
而这,更是为男人平添了几分诡异,让人一见,便会觉得毛骨悚然。
等到殷玖夜再次走出房门,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沐正德强撑着同众人在分析目前的情况。
殷玖夜走进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那么突然间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
原本气氛紧张的屋子一下子就诡异起来,有的人抬头便直接瞧见了殷玖夜,有的人则是始终不敢回头。
但是无一例外的,整间房间里一瞬间便寂静无声。
“下一步去哪里?”殷玖夜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开口。
几人这才正面才瞧见这个男人,一瞬间,眼中溢满了惊恐。
那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红润,配着这绛紫色的衣衫更是诡异异常,眼下青灰,眼中更是血红一片,让人有着说不出的触动。
沐正德叹息一口,北北,你消失不见,却把这个男人的灵魂也带走了。
为父终究没能保护好你,从前,为父不信人不与天争,可是到现在,却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算无遗策,却也无法保你周全。
不过为父还是庆幸,至少你没有变成象牙塔里的公主,你聪慧,坚韧,隐忍,为父相信,你一定在哪个地方在等着我们。
“按照侍卫的说法,再联系岛屿的位置判断,从这条路走大致可以有两个方向选择。”沐正德的手指指向桌面上的地图。
“两个方向,分头行动。”殷玖夜冷冷的开口,语气却同以往有了许多变化。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就好像受了伤的狼王,即便每走一步都会鲜血淋漓,可是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孤傲姿态。
沐正德自然也察觉出了殷玖夜身上的变化,似乎沐寂北不在了之后,他们这些人对于他便不再重要了。
不过他却能懂他的决绝,他只是想无声的告诉北北,他只属于她一个人,他会爱着她所爱的,可是一旦她离开,将会把他的爱连同灵魂一起带走。
他,只属于她,这是承诺,更是誓言。
最后,为了节省时间,一队人分成了两队,沐正德带着初二和傅以蓝一起走,而殷玖夜则带着初一和青瓷,两队人各有一艘船,在殷玖夜开口之后,便立刻行动起来。
两队人分开之后,船上便更加冷清了。
青瓷和初一出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船头站着一道紫色的身影,双手背后,长发随风而起,头顶一轮明月,脚踏苍茫大海,孤寂而苍凉,竟然是那般的让人心痛。
可偏生,男子却又呈现出一副拒绝的姿态,他拒绝所有人的靠近,拒绝旁人柔声细语的安慰,拒绝有人议论到北北或生或死的消息,就好像虽然仍然在这个世界中,可是却又已经追随着那个女子远去。
“小姐…”青瓷见此,也忍不住落下泪水。
初一将她揽在怀里,少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也是一脸的沉寂。
殷玖夜在船头站了整整一晚,任由翻滚上来的浪花卷湿他的衣摆,看着那苍茫的大海,一动不动,坚若磐石,仿佛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决心。
沐寂北在沙滩上迷迷糊糊的昏睡着,可是却在模模糊糊中瞧见了天地间那一抹苍茫的身影,竟然是那般落寞,孤寂的让她的心都痛了。
她想要走过去抱住他,告诉他,她还在,她一直都在,可是无论怎样努力,她却始终够不到他的身影。
白竹醒来后,找了些干柴火,点燃后,便坐在了沐寂北身边。
可是她却始终紧蹙着眉头,而后不久,泪水便像是泄了堤的洪水,一滴接着一滴流下来。
白竹愣在了那里,他见过她眉眼温柔,他见过她精于算计,他也见过她字字铿锵,甚至还见过她虚伪做作,可是却从未见过她落泪,看着那一滴滴透明的泪水,他的心像是针扎般的疼。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帮她擦去泪水。
“殷玖夜。殷玖夜。”低低的呢喃,让男子的动作愣了一下,却没有停止。
北北,你可知,在你思念着他的时候我也正牵挂着你。
白竹眸底闪现出了浓重的挣扎,看着面色惨白的女子,他最终只是长叹息一声……
沐寂北在睡梦中依然没有触碰到殷玖夜,他是那样的冷漠,那样的决绝,眼里的悲伤像是荆棘花开了满地,可是任她怎么呼喊,他却始终听不见。
沐寂北突然惊醒,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瞧见了那双温柔却隐忍着伤痛的眸子。
“醒了?”白竹轻声问。
沐寂北点点头,没有说话,她刚刚梦到殷玖夜了,梦见他过的一点也不好。
“饿了吧?这有几个果子,你先填填肚子。”白竹开口道。
沐寂北点点头,目光落在了白竹的那条腿上。
因着之前就已经被火炉烫的血肉模糊,而后来又在海水里泡了将近一夜,看起来有些血肉模糊,周边的皮肉都胀的发白。
“你的腿怎么样?”沐寂北道。
“我可以理解成你这是在关心我么?”白竹变回了那副纨绔的样子,只是那双好看的眸子怎么也隐藏不住里面的柔情。
沐寂北没有说话,只是觉得为着这样的他而心痛。
但是她也不会做作的去说些让他去找属于他的幸福,去说什么有着更好的女子再等她。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还算安稳,只是却是饥肠辘辘,几个果子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大起来的肚子,沐寂北有些怅然,悄悄道,宝宝,你一定要好好的。
吃了几个果子后,沐寂北勉强站了起来,走到白竹的腿边,让他伸直,从袖子里拿出了那把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
白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沐寂北将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而后对白竹道:“很疼,忍着点。”
白竹龇牙一笑:“有美人为我效劳,这点苦算什么?”
沐寂北没再理会贫嘴的他,看着那不成样子的腿蹙了蹙眉头,知晓若是再不处理,怕是这条腿就废了。
“若是腿废了正好,到时候就可以赖着你一辈子了。”白竹看着那蹙起的眉头,心中有着淡淡的喜悦,却不忍让她忧心。
“闭嘴,再废话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鱼!”沐寂北终于怒了,他的心思她明白,可是越是如此,却越是让她觉得无法偿还,她始终都给不了他任何东西。
锋利的刀尖轻易挑开了皮肉,一点点将那些溃烂和烧焦的皮肤割了下去。
白竹紧咬着牙关,额头上渗出了不少的汗珠,却没有吭声。
沐寂北看了他一眼,更加小心了些。
白竹怔怔的看着神情专注的女子,那一刻,他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沐寂北看着那发白的皮肉,可却连血丝都没有,几乎都已经被海水给冲净了,也不知那咸涩的海水触及到伤口时会是怎样一种疼痛。
从衣襟上扯下一块白布,在火上烤干,上面渗出了不少盐粒,收拾好后,倒是很干净,小心翼翼的帮白竹把伤口包扎好。
“谢谢。”白竹轻道。
“若非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受伤,更不至于落得这种境地。”
“可是到底还是我把你带出来的。”
沐寂北没说话,这是事实,她不想为他说话。
白竹淡淡的开口道:“若是有过往的船只,我便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