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愣了下,赶紧笑道:“几位表小姐都是初识,我如何能知,我看个个都不错的,还是看娘和江大哥自己喜爱最好不过了。”
江老夫人观她神色如常,不过略微讶异,心中已是了然只怕是自己儿子一厢情愿了,心中不觉又爽然若失,只觉得自己儿子如此之好,怎的却是没有夺得佳人的心。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却说两家表小姐在院子里蹴鞠聊天了一会儿,却都觉得有些玩腻了,含薰便提议道:“不如我们来联诗吧。”
竹君笑道:“倒是清雅,只是须得定个题目才好,如今冬日,无非是咏雪咏梅。”
兰君撇嘴道:“这里景色不美,还是晚梅院那里的梅花好看,成片的,这里就孤零零的几株,开得也不美。”
含璞笑道:“不如我们一同过去找萱表姐,一同玩岂不有趣。”
大家欣然答应了,便吩咐了下人一会儿将茶点送到晚梅院,便一行人往晚梅院来了。
谁知到了晚梅院,香附却是迎上来施礼笑道:“今晨听说老夫人身上有些不好,我们小姐已是去替她针灸了,不知道诸位表小姐要来,失礼了。”
含薰笑道:“原是我们偶然兴起,想要踏雪寻梅一番,却是不告而来,失礼在先了,不知老夫人病情可严重?廖妈妈只说了是偶感风寒。”
香附笑道:“应是不打紧的,不过是我们小姐一向都给老夫人推拿,顺便儿针灸一下罢了,诸位表小姐先请里头坐坐,我们小姐应也是快回来了。”
众人走了进来,果然见院中红梅盛开,趁着新雪,红艳艳一片,冷香袭人,果然煞是好看,兰君已是骄傲地说:“我就说了还是这里的梅花好看吧。”
香附看她们喜爱,便笑道:“一会儿婢子便派人折几枝送到各位表小姐房中,以供赏玩。”
众人心中暗自心惊,想不到林萱寡言少语,居然有这样一个百伶百俐善解人意的妙婢,相比之下,自己一行长住在乡下,身边服侍的婢女都是粗蠢之极了。
香附却是一径将她们让入正堂,只见堂上摆设素淡大方,很快热茶便送了上来,兰君喝了两口茶,转了转眼珠子道:“萱表姐不在,却不知曦娘在不在?我们既然来了,不如去和她玩一玩,冬日无聊,也好做个伴儿。”
香附赶紧道:“曦小姐在那边同福哥儿在一起顽,乳娘带着他们呢,只是曦小姐有些怕生,只怕忤了各位表小姐,倒是不美了。”
含薰心知她明明是怕她们惊着了她家小小姐,却反过来说得含蓄,刚要就此作罢,不料含璞却是笑道:“这有什么,我小时候也是极为怕生的,见人多了慢慢就好了,都是亲戚,多相处相处有好处呢,我们自然是缓缓地和她说话,断不会惊到她的。”
说罢便站了起来作势要香附带路,兰君也活泼地站了起来跃跃欲试的说道:“我有个表弟也是不爱和人玩儿,但是就喜欢和我玩儿,我们一定能玩到一起的啦。”
香附见状,不好再推搪,只好便引着她们往西厢房走去,心中暗暗祈祷小姐快回来。
西厢房甚是暖和,应是烧了地龙,四角均放着水盆以防太干燥,又供着梅花,清香扑鼻。曦娘一身葱绿袄子,撒着裤脚,脖子上仍戴着那令人嫉妒的珠链,正在窗下的榻上专心致志地玩一堆花花绿绿的木块,将它们一个一个的搭起来,木块形状各异,方圆三角等各式均齐全,搭起来煞是好看。对面福哥儿躺在摇篮里,乳母手里捏着个拨浪鼓在逗着他玩,他也咯咯的笑着,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看到她们一行人过来,乳母略有些局促的站了起来。
含薰赶紧道:“我们是来看看曦娘和福哥儿的。”
那乳母是个老实人,却只是低头应了,并不搭话,香附赶紧笑道:“曦娘子快看,是几位表姑姑呢。”
曦娘乌沉沉的大眼看了她们一眼,又转过头去看那些木块,并不理她们,倒让众人都尴尬了一下,香附只有勉强笑道:“我们曦娘有些认生。”又请她们在屋里的椅子坐下。
一旁坐下竹君却是看到榻前几上有个十分精美的银壶,小巧玲珑,壶身上精工雕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金鲤追戏,鲤鱼的鳞片却是片片金色镶嵌于上,两只眼睛是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镶嵌,壶盖上有一粒手指般大的红宝石做顶,壶两耳却又雕着两只弯着的小银鱼环,吊着两个小铃铛,扣着一条银链子,十分精致贵重,她忍不住拿起那壶赏玩,不料榻上的曦娘已是跳了下来,夺过那壶,又坐回榻上,警惕的看着她。
竹君不禁面上尴尬,香附赶紧解围道:“这是曦娘从小用来喝水的银壶,不爱让人碰,除了我们小姐,其他人也是不许碰的。”原来这只银壶,却是初阳公主小时候不爱喝水,常皇后命银作局精心设计了奇趣的图案,做了个小小的银壶给她,可悬挂在身上赏玩,又可哄她多喝两口水,宫变那日,她正挂在身上和乳娘游园,后来遇贼乳娘被杀,林萱救她出来时也一并带了出来,本来已是收好了,如今正逢冬日,因屋里燃了炭盆,极是干燥,正是要她多喝水的时候,因此林萱又将这壶拿了出来哄她喝水,果然她仍有记忆,珍之重之,爱之若宝。
诸位表小姐却是看到一个小小女童居然喝水都用这样金贵的东西,都不禁愕然,竹君赶紧笑道:“是我不该动了曦娘子的东西,表姑姑对不住你啦。”
曦娘却只是不理,紧紧护着那银壶,又转过头去,香附只得笑道:“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不过是做得奇巧些哄孩子罢了,诸位表小姐见着好看想看看罢了,曦娘以后玩熟了就好了。”
众人心里知道那样大的红宝石,又是纯银打造,金箔做鱼鳞的,哪里可能价值便宜,心中只是暗暗猜测也不知是江家的东西还是林萱的夫家的东西。一旁的兰君却是又被旁边桌子上一个草篮子里头装着的一叠整整齐齐的布书给吸引住了,那封面五彩缤纷,她忍不住拿了一本来念到:“龟兔赛跑?这是什么东西?”
却看到曦娘已是又迅速的下了地板,冲过去把书抢了过来,表情十分凶狠,兰君还是个小孩子,在家又是方夫人老来生的唯一嫡女,人人宠爱的,几时受过这样的对待,已经面红耳赤,恼怒道:“我不过是摸摸,又不是要你的东西!”
曦娘面上只是冷冷的,香附一个头只有两个大,只得上前劝解道:“曦娘,小表姑只是看看,我们一起看看好不好?”
曦娘面上泛起敌意,只扭头直接往睡房里头跑进去了,乳娘赶紧也追了进去,外边的福哥儿看到没人理他,也撇了撇嘴,哇哇地大哭起来,香附只得过去抱起福哥儿哄他,又歉意的对着兰君笑了下。
一时屋里场面十分尴尬,含薰颇觉下不来台,别人已好心提醒过不要来,自己一行人还要来,结果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只好勉强笑道:“小孩子还小,以后熟了便好了。”
却看到门帘一挑,原来林萱已是回来,披着素白大氅,看到她们只笑道:“却不知道诸位妹妹来了,太过失礼,还请到前头坐坐,吃些点心。”福哥儿却是看到娘亲已是呜呜地伸出手去,林萱怕身上的冷气薰着了他,只不接,让香附好生哄着,便引着她们到了前头,又招呼着喝茶吃点心,她们哪里还有心思咏梅联诗,只得略坐了坐,聊了些家常便告辞出来,各自回房不提。
兰君恼怒的摔了门帘走进堂屋才道:“什么小门小户教出来的小家子气的小丫头。”竹君安慰她道:“毕竟还小,又是个口不能言的,对人戒心大些也是有的。”兰君看了看她,冷笑道:“姐姐怕是看到别人这么小的孩子就能用那样金贵的水壶,紧着去心疼未来小姑子的孩子去了吧,今儿那壶你看得最认真了,却不知你这样自己亲妹子不顾,上赶着做叭儿狗,也不知道别人领情不呢。”
一席话直噎得竹君也面红耳赤起来,却是没法和小孩子分辨,只得自己回房气恼去不提。
☆、63宵元宵惊魂
转眼上元节便到了,今年是国丧,并没有大办,不过已是快出了三个月,民间并不很是讲究,江南又是远离京城,因此唐栖镇街道上还是高高低低的摆上了花灯,只不敢燃鞭舞龙,大张旗鼓而已,才入夜便已有迫不及待的佳人才子,在河边持灯漫步,猜谜买灯。
江老夫人已是让江文恪早早在镇上最大视野最好的福田居定了包厢,这晚便带着江文恪、林萱及一众表小姐们一同去了那儿吃饭,那儿窗子宽大,既临河又临街,位子极好,正合适观灯赏景,吃完又可在水边走走消食后耍一番便可回府。正在包厢里边吃边说笑的时候,却是有人来通报,顾姨妈一家子也正在隔壁吃饭,说是过来拜望。江老夫人大喜,连忙叫人快请。
只见顾姨妈和顾家老爷当头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面色苍白,五官秀气的青年,正是他们的独子顾恺,旁边站着一个身量颇高,面目颇为俊俏的少年,却是没有见过。一番厮见,才知道原来那个男子却是顾老爷的侄子顾怡,从小当亲子养的,比顾恺小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