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姨娘兄妹二人见了礼,隔着方桌坐下。
佟姨娘问:“哥哥有事,专程跑一趟?”
佟维国叹口气,看着他妹子道:“头晌徐妈来家下送月饼,我恍惚听说妹子求去,要离了贾府,我认真问,她又不说了,只说没什么,舅爷别担心。”
佟氏知道她哥是明白人,索性就不瞒着,道:“是有这档子事,可你妹婿不肯,本来他有活话,却出了点意外,这事就搁下了。”
佟维国一听是真的,心里忽悠一下,定定神,埋怨的语气道:“妹子事先为何不同为兄商量一下?”
佟氏歉意道:“不知能不能成,怕你替妹子担心。”
佟维国烦恼地道:“父亲死得早,我这兄长无能,不能帮衬你,还竟拖累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哥哥侍奉母亲,关爱妹妹,是个好哥哥。”
佟氏说得是心里话。
佟维国正色劝道:“贾府富贵,吃穿不愁,妹婿也不是太不堪的人,何况还在朝为官,虽说你那主母对你不好,你多留个心眼,在她跟前多奉承着,也不是太难过,在说还有甥女甥男,弃之不顾,枉为人母。”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佟姨娘无言以对,说自己和贾成仁没有爱,她哥会以为妹子疯了,古人包办婚姻,不认识到一起生儿育女,天经地义。
佟氏无言。
佟维国看妹子低着头,以为她有悔意,方才自己话说重了,又不禁多想,难道是与唐凤生藕断丝连,不放心怕她又做傻念头,肃色道:“你要离开贾家母亲也不会同意,今后安心在贾府,趁早歇了这念头”
佟氏也不辩解,干听着。
把佟维国送走,佟氏心情沮丧,看来出府无望,需待从长
42祯哥病了
佟氏送走了哥哥,往后宅走,经过前面花厅,酒宴正值□,喧嚣声不绝于耳,佟氏不想凑着热闹,沿着花墙往东,进了一道墙门,是贾府花园,园子里格外的静,家下人等都在花厅饮酒,连下人们这二日免了差事。
日头将落,秋季早晚凉,佟氏穿个单衫有几分寒意,就快步沿着甬道朝东方向走,转过香叮水榭,佟姨娘见西面夹道上走来二人,佟姨娘仔细一看,是四太太和屋里的银姐。
银姐扶着主子,主仆二人像是要回房去,突然,四太太身子一软,晃了两下,银姐忙扶住,四太太看身形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身子笨重,银姐纤细柔弱,扶着她很吃力。
佟氏见了,忙赶上前去,道:“四太太,是要回房吗?”
四太太见她笑笑道:“我这身子不方便,佟姨娘恁不饮酒,也出来了。”
佟氏扯谎道:“里间人多,气闷,
佟氏留心看四太太脸色苍白,似很虚弱,半个身子倚在银姐身上。‘
于是道:“我送四太太回去吧。”
四太太弱弱地一笑,道:“有劳佟姨娘了。”
佟氏和银姐一左一右,搀扶着张氏回到四房正屋。
二人把四太太扶到炕上,让四太太歪着,佟氏转头看见光溜的桌子上躺着一封信,猜测是四爷写来的。
她留心到四太太张氏和通房银姐二人面上不乐,似乎有心事,尤其是四太太,脸色笼着一层阴郁,佟氏知道四房一定有事,也不便多留,就告辞要回去。
四太太半倚着,忙招呼银姐道:“把那盒子果仁蒸酥给佟姨娘拿着,祯哥夜里读书饿了当点心。”
佟氏暗赞四太太会为人,推让不接,道:“祯哥不短什么,还是四太太留着吧,双身子嘴不能亏。”
银姐塞在她怀里,笑道:“姐姐拿着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佟氏谢了,张氏道:“银姐,送佟姨娘。”
银姐送她出去,俩人走到院子里,佟氏关切地道:“我看四太太脸色不好,肚子里正怀着孩子,还是找大夫来瞧一瞧,莫大意了。”
银姐看左右无人,往上房瞅了瞅,叹口气,悄声道:“姐姐不是外人,我也不瞒着,四爷来信,说在任上纳了个妾,太太见信,就不乐,爷和太太俩人素日恩爱,谁承想出去几个月,就……。”
佟氏心里暗道:四爷这么个正经人都靠不住,还有谁能靠得住。
银姐又道:“太太是心病。”
佟氏道:“你好歹劝着,想开些。”
银姐送她到门口,就回去了。
佟氏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四爷算好的,夫妻相合,到头来也是一样。
才进屋子,佟姨娘就听挽香学说了二房的事,她是在园子里听来的,挽香学得有声有色,眉飞色舞。
“二爷在城西王麻子胡同赁了个宅子,包养了一个女人,听说那女人还是个寡妇,二太太不知从那得了信,带人去,砸了个稀巴烂,把那女人打一顿,剥下衣衫,丢到大街上。”
佟姨娘不由乐了,二太太的泼性能做出来。
挽香憋着乐,悄悄说:“听跟去的丫鬟婆子说,那女人精赤溜光,只要紧处几块布遮羞,还是邻人好心丢了件衣裳给她,才不至太过出丑。”
佟氏道:“只怕那女人长这么大都没见识过此等厉害角色,这辈子都忘不了,在想起她都胆寒。”
徐妈妈啧啧道:“想二太太也出身大户人家,却这等泼辣,难怪房中消停。”
挽香用舌尖润了润发干的唇,一惊一乍道:“听说那女人哭嚎着跪地给二太太叩头,说自己怀了二爷的骨肉。”
佟姨娘有点可怜这女人,有了孩子可惨了,想离开都不行。
于是问:“二太太听说有了二爷骨肉,没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挽香快言道:“才不会呢!姨娘想错了,那女人也想错了,她以为得了护身,二太太听了,便会念在怀了贾家骨肉份上,绕了她,不想二太太理都没理,还说,谁知是那个的野种,想赖在她男人身上,无凭无据的。”
挽香脸上有了惧色,道:“姨娘不知,还未完,二太太招呼邻里街坊,整条巷子看热闹的围得水泄不通,二太太悉数这寡妇不守妇道,勾汉子,往家招不三不四的男人,还怀了孽种,想讹上她男人。”
佟姨娘暗叹:这寡妇还能活吗?
问:“后来结果如何?”
挽香道:“后来二太太命人把大门锁了,也没管那寡妇赤身裸体,关在外面,带人就回来了。”
徐妈妈感兴趣地问:“后来呢?”
挽香咽了口吐沫,道:“后来,二爷回府,和二太太俩人大吵一架,二爷甩了二太太一巴掌,冲出门,到今个也没回来。”
这正说着,一个小丫头惊慌地跑进来道:“哥儿吐了。”
佟氏一惊,忙站起身,就往外走,徐妈妈和挽香也跟在后面。
佟氏进到祯哥房中,看祯哥趴在炕沿边,地上放了个铜盆,铜盆里吐了一下子污物。
佟姨娘快走几步,上前急问:“哥儿这是怎么了?”
说罢,坐在炕沿边为祯哥摩挲背。
祯哥抬起头,看是母亲,蔫蔫地道:“没事,大概是吃了不好的东西。”
佟氏忙唤挽香道:“你去回太太请大夫来。”
挽香答应声,忙忙去上房回王氏。
王氏正和春嫣在屋子里说话,王氏道:“你爷昨晚去了佟氏房中?”
春嫣道:“昨晚爷喝多了,听说去了佟姨娘屋里。”
“没听见什么动静?”
春嫣撇撇嘴,不屑地道:“那会没有动静,听小丫鬟说动静可大了,直闹了半宿,听说天亮爷才消停了。“
王氏气恨道:“你爷竟顾着那母子三人,嫡出子女倒像是陌生人一样。”
这时,小丫鬟来回说:“挽香来了。”
王氏厌烦地瞥一眼门口,没好气地道:“让她进来。”
挽香进来,行礼,道:“太太,祯哥儿病了,姨娘让奴婢来求太太找个大夫来看看。”
王氏一听祯哥病了,心下一喜,却淡淡地道:“你下去吧!告诉佟姨娘我即刻就着人去请大夫。”
挽香走了。
祯哥这里,吐得翻江倒海,直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方止住了。
丫鬟拿来青盐水漱口,佟氏放了被褥,祯哥躺下。
佟氏给他掖好被,看祯哥呼吸粗重,微微喘息,面颊渐次发红,就有点着慌,命人去烧姜糖水,想祯哥晚间天凉,大概是受了寒了,又着急直催小丫头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小丫鬟媚儿机灵,去大门上问看门的小厮派了谁去找大夫,门上人多说不知道。
媚儿赶紧跑回来,告诉主子。
天晚了,佟氏慌乱中没了主意,还是徐妈妈沉得住气,道:“现在不找大夫,怕哥儿晚上烧起来,老奴看还是找爷来吧。”
一句话提醒佟氏,贾成仁在不好,是祯哥的亲爹,不能像主母王氏一样不管。
平素讨厌他,关键时刻,离了他还不行。
忙派丫鬟去寻贾成仁。
等了有一个时辰,佟氏心焦,用湿热的棉巾给祯哥擦脖子,手,脚,物理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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