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一眉挑起,一手提了鸟架子,一手指着乌鸦的屁股,“瞧见没?这就是八哥儿啊!”
我凑上去,仔细瞧去,这乌鸦屁股光秃秃亮晶晶,没有一根毛儿。这才点了头:“唔,果然是八哥儿。”
小糖子在一边儿说道:“昨日回宫,皇上在路上看到有这么一处卖八哥的,就让咱家留了神,昨儿晚上带着咱家挑了半天,特意挑了个光屁股的。”
小皇帝将八哥儿的绑脚绳解开,将八哥儿托着放在我手上。我抓着八哥儿的爪子,跟它大眼儿瞪小眼儿。这八哥儿也被我迷人的眼神瞪出了内伤,忽闪着硕大的翅膀,嘶声叫道:“你这小妞儿!”
我怒目圆睁,在八哥儿脑门上一弹指,“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妞儿没?!再叫本监国小妞儿,本监国给你的屁股都种上毛儿!”
这八哥儿经本监国的威严一震慑,脑袋一缩,乖乖地往我怀里钻,老实得很。
小皇帝见状,促狭抿嘴笑道:“以你的见识,挑个别样儿的鸟你肯定也不认得,我就照着小狐仙儿的样子去找。可想要挑一个跟小狐仙儿一样沉默的,确实挺难,我就只好挑个屁股没毛的。”
我扭头再瞅瞅这鹩哥儿的屁股,稀疏几根尾羽真是既不好看又不实用,根本不能遮挡风景,不由噗嗤一乐。
八哥儿屁股一扭,尾羽在我手上划过。它抬头瞅着我,像有几分不满:“你这小妞儿!”
呀哈,我这小妞儿今天就把你这光光的屁股看光光了,你能奈我何!
小皇帝眼睛半弯,唇角带笑,目光闪烁:“跟我这一天,这八哥儿也没怎么说话,我便以为真是碰巧挑着了个安静的。没想它一见你就张了嘴,可见你们两个是极有缘分的。”
我歪了嘴,抚着八哥儿背上的毛,“它就会胡说八道。”
“就这一点,尤其像你。”小皇帝倒是乐得自在,“你给这八哥儿起个名字吧。”
我眉头一皱,“唔,就叫‘小妞儿’吧。”
这鹩哥儿像是满意得很,抻着脑袋,在我胸口狠磕了两下。
小皇帝一怔,“它好像不大乐意。”
我这才开心地乐了:“此名甚佳。”说着,唤了它几声。
小妞儿眼珠子漆黑,转了几圈儿,“小妞儿!”
本监国很是欣慰,捋着它的毛儿,咯咯地乐。
*
本监国向小皇帝讨了一块儿黄布,让杨花儿给小妞儿做了黄马褂儿兜着屁股。
小妞儿起初不大乐意,勾着爪子猛挠。本监国便极为耐心地为它讲述这黄布的尊贵以及身为女儿家要辨得廉耻,懂得遮羞的大道理。
小妞儿也算是鸟子可教,慢慢儿地就折腾轻了——本监国就知道自己善于教育异类。
小皇帝走没多久,快傍晚了,又来了一群人。
抚城王来的时候,本监国正在前厅遛小妞儿。
“苦大人哪,您身体好些了没啊?”
抚城王捧着肚子,看去皮笑肉不笑的原因实在是因为皮忒厚了些。
“只是时常咳嗽,涕流不止,却还能为国效力,不碍事的。”我咳了几声,继续说道,“岂劳抚城王驾临寒舍,屈尊问候哪,在下惶恐、惶恐啊!”
我将小妞儿立在肩上,给抚城王回了个礼。
一躬身儿,小妞儿扑棱棱地往抚城王脸上飞去,抚城王打了个趔趄,伸手往小妞儿身上拍。
见势不妙,我急忙拢了小妞儿在怀里,露出小妞儿黄澄澄的屁股来。
“这是皇上钦赐的鹩哥儿。在下管教不严,还望抚城王勿怪啊。”
抚城王眼中凌厉神色闪过,即刻又堆出笑来,“这鹩哥儿长得确实精神。”说着,自顾自地在厅中坐下。
又寒暄了几句,抚城王问道:“苦大人,令尊现在可好?”
今日他也真是客气,您不妨继续问候下去,苦家世代都好。
本监国彬彬有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平实简单。”
抚城王嘴角抽了一下,神色诡异,“这样最好。”
本监国突然想起件事儿来,便唤了小石榴儿。
“绝代说他近日得了包一等一的好茶。家里虽穷,可抚城王来了,也不能吝啬,快让他拿来。”
小石榴儿迷迷瞪瞪地应了下来,本监国笑着点了头。
送走了抚城王,小石榴儿才晕晕乎乎地问:“绝代,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茶了?”
“我最是乐意用各种材质研究个玩意儿出来,你还不知道?” 绝代笑得好不得意,“抚城王不也说是好茶吗。”
我跟绝代哥哥相视一笑,小妞儿也会意地咕咕直叫。
“老爷,我跟去瞧瞧,再数上八十个数,他保准憋不住!”绝代身形一晃,便没了踪影。
*
胡不查来了,礼得名来了,冰宴轧也来了,纷纷向本监国致以了最热烈的问候。
本监国这次落水救美,看来是深得人心哪。
迎来送往了一批批官员,本监国刚想静下心来继续遛小妞儿,小粉蝶儿又跑了进来,红着脸说道:“慈相来了。”
我理了理衣衫,站了起来。
“扬思,你身上不舒服,还是坐着吧。”慈相巧笑倩兮。
小粉蝶儿这个没出息的,毛毛躁躁,上的一盏茶水至少洒出半盏。
这孩子站在一旁傻愣愣地盯着慈相看。哼,再看,再看我就告诉王小川去!
小粉蝶儿终于被本老爷给瞪醒了,红透了一张脸跑了出去。
“扬思,这个坠子你送你。”慈相递了一个蝴蝶坠子,本监国接过定睛一看,和他初次赠我的并无二致。
“这坠子……”未等我说完,慈相袖子一摆,冲我笑得几分风雅,“我见你既是喜欢上次的坠子,便依样儿又寻了一个。扬思,你可还满意?”
我摸着坠子,一阵沁凉传至掌心。“满意,多谢子姜。”
慈相笑得满意,腮边似拢了彩霞,明艳照人。
“扬思,一直忘了问你,你上次酒醉似是中毒,可知何人所为?”
我将坠子系在腰间,“这倒不知,没想赴宴也能这般凶险。”
慈相蹙了眉,忧郁的样子也很是勾人。
“既是中毒,那是如何解得?”慈相手托茶杯,双眸垂下,“想是扬思府中有高人。”
我应付道:“我睡得深沉,也不知是怎样医好。想是夫人们随便请的大夫罢了。”
慈相抿了口茶,微微点头。
“扬思,我未娶妻,你是知道的。”
唔,当然知道。你一介美男,须得单身才能卖出好价钱。
“我想终是不好再拖,理应尽早觅得佳人,相伴此生。”慈相看着我,眼神中有几分暧昧。
小皇帝啊,慈相已经要另觅东南枝了,你该如何是好!
我咽了口唾沫,“难得子姜有此觉悟,扬思定然全力支持!”
慈相放下茶盏,“扬思,可叹我之前,心思都系在一人身上,还不曾对旁人动过心思。”
唉,你与小皇帝这段感情确实是惊天地、泣鬼神了些。本监国看来心有不忍。
有什么矛盾还是拿出来,你跟小皇帝两个人嗑嗑瓜子儿好生唠唠,再死的结儿八成也能解得开。
以上建议本监国认为还是有些不够成熟,决定只在脑袋里想想,于是,本监国关切地问道:“子姜,不知你有何打算?”
慈相展眉莞尔,“明晚便是‘乞巧节’的‘情人游’,我想借此……”
本监国刚喝的一口茶喷了出来——明晚上还真是热闹!
慈相掏出丝帕,在我身上擦拭着:“有没有呛到?”
本监国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甚好甚好,明晚着实是个好机会。”我拢着袖子,刚才呛得大发了,又咳了几声。
“扬思,这些男女之事,我也没有什么经验。”慈相眼光闪烁,似是有些羞怯。
不错,男女之事,你许是初试,男男之事,你拿捏得倒是轻巧!
“扬思,你妻妾成群,家中和睦太平。想来,你定然是个经验老到的。”慈相眼中温热,看得本监国有些不好意思。哼,“家中和睦太平”,他可没瞧见,本监国的绿帽子都戴到爪哇国去了。
“我能帮上什么忙,子姜但说无妨。”本监国向来是个乐于助人的,他日你有了归宿,须得好好谢谢本监国才是。小皇帝啊,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本监国说不定这辈子还真能做回合格的红娘?
慈相敛了目光在茶盏上,片刻过后,缓缓说道:“与我同去。”
这个提议很惊悚,本监国有些不敢苟同。
“子姜啊,这要是被我家中的夫人见到,可不大好。”我端起茶盏,用茶杯盖子遮了眼,料想他见不到我七扭八歪的小眼神儿,才继续说道:“我是个惧内的,要是被夫人们发现,说不定会被打得此生不举啊!”
慈相想必刚要拿起茶盏。只听茶杯盖儿脆生生地跌到地上,碎得清脆。
“扬思,我方才手抖了一下,真是抱歉。”慈相像是受了惊吓一般。
我忙蹲身下来,拾掇碎瓷片,“不妨事,茶盏碎了,我顶多就被夫人数落两句,你不用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