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芸并不隐瞒,“臣是听冯家兄弟说的。当然。臣知道,臣得先立战功,才能升迁。臣听说皇上想教训西戎却苦于无钱。臣倒可以只带两千精骑出一次函谷。”
邓芸如今虽挂着建章军首领之名,但他一直无权调动建章军。一直在做着我与建章宫之间联络矿员的活计。这两天新鲜感过去,终是有些浮躁不安了。更何况,还有那些冯家子弟在一旁比着。我知道他有些心急。
阿南已经调好一杯橘子蜂蜜茶,递给了邓芸。邓芸喝了一口,“江南的味道。”
阿南一笑,起了身,去支起了南窗。
到底是要过年了,从窗口吹进来的风,竟已经不再一味的酷寒,反倒带了些春天饱含水润的香气。
窗外院子里那些树木缀玉枝头,迎风霰落。几只寒鸦依枝而立,像几只高低错落的棋子。弦子练箭的嘭嘭声传了进来。阿南的小院里已经有了些春天的活泛气息。
“要起南风了。”阿南说。
我和邓芸都明白。
“阿南在宫里一定没听说,前兵部尚书何其一的老婆,带着何其一的两个小妾还有子女,此时在刑部问口跪着呢。听说已经跪了有些天了。”
我皱了一下眉,这事,我本不想让阿南担心。
邓芸毫不遮掩的评价此事:“何其一死在牢里,着实有些可惜,不能给他明正典刑,如今竟是授人口辞。”
“哦,他们又说什么了?”阿南淡然的问。
“说阿南了。”邓芸回头对着阿南,“他们一口咬定是因为阿南魅惑君王,才导致何其一蒙难。”
阿南啊了一声,又调了一杯橘子蜜茶给了我。我这才注意到,我手中的已经喝完了。
“现在街头巷议好像有些同情何家。”邓芸替阿南着急,“皇上怎么不拿出点厉害让他们尝尝?”
我轻啜手上的蜜茶,“所以邓将军想领兵部了?”我笑,“你以为我严厉处罚的何家老小,再把兵部给你,就能堵住别人的嘴了?”我摇头,“朕从来不缺领兵部的人。兵部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做前方将士的傀儡,就该是做朕的傀儡。这样的人物,朝廷上从来不缺。朕所缺的是替朕出谋划策的人,缺的是一个用兵如神,却又不怀鬼胎的人。”我看一眼邓芸,“不然,邓将军给我推荐一个这样的人选?”
邓芸竟是一下子讷讷不能言,我想他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只是他不想说出来。
阿南的眼珠转动,她看一眼有些怏怏的邓芸,眼睛又飞快的扫我一眼,“妾推荐一人为兵部尚书。”
她退开一点,慎重的向我一拜,“妾认为前建章将军曹定合适任兵部一职。”
邓芸的凤目落在阿南身上,有一点好奇,更多的是不解。“阿南凭什么认为我就不合适?”
“邓小将军自然是不合适,”阿南白他一眼,“你自己都说自己没有军功。就不怕别人背后议论你吗?”说着,她目光盈盈的看我,“皇上说呢?曹将军随酩香先生一起护送弦子回京后,到现在仍滞留京中。当初明明是他自己挂冠而去,此时不回家乡,定是别有希冀。以他的资力声望,任兵部尚书当无人异议。”
阿南的脸上表情慎而又慎。
我看着她,“我与曹定已经谈过,”我的嘴角忍不住抖了一抖,“曹定也向我推荐了一人,如今阿南又推荐曹定。若朕猜得不错,阿南其实还是想推荐那人为朕的第一谋士吧。那个人,朕倒是想用,但朕不知道那人自己愿不愿为朕所用。”
☆、77阙
邓芸看阿南的眼神有些古怪,可阿南只当没看见。
我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朕的确已经决定了让曹定出任兵部尚书一职。一来朕收到的保举他的折子极多。今天这里就有十余分是推荐曹定的。二来,曹定曾极力夸赞酩香先生大才。此次朕派去接楚弦的人中,混入了意图破坏南北融合的奸佞。多亏酩香先生早早分辩斩草除根。”
这些事,阿南大概早就知道,所以她听到并不吃惊。
我笑看邓芸,“芸哥儿应该帮我劝说你二哥入仕。”
邓芸的脸上飞过一丝隐忧。我捕捉到了,但只装做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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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就这么到来了,每年最最隆重的节日。
从一大早先由宫竖点了爆竹轰了人早起开始,整个皇宫便热闹起来。从冯嫣儿往下,所有妃嫔,都先到母后那里聚头。连几个有年纪身份尊贵些的太妃老太妃都到了母后的坤宁宫,等年轻一辈的一个个磕过头来。子媳们进了椒酒,母后略一沾唇,算是喝过。小辈再接了母后给的屠苏酒,无论会不会饮,都是一口喝下。
都磕过了头,等级低些的宫人都退下回自己住处准备过年了。只留下宫里有些体面的妃嫔还在母后面前承欢。
到了些时,我的两个小公主被人抱了上来,从母后开始,一个个磕过头来。宫中各位各有赏赐,多半不过是几个制钱。母后今年出手极大,大约是想到了林美人肚里的孩子,说是希望两位公主能带个胖弟弟来,竟是给了她们每人一条玉带。明明母后近日常说别太看重林美人肚里的孩子。如今看来,她老人家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的。
我给了两个孩子每人一对如意锭子。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此时的年纪还是痴痴的憨态可拘。不知怎的,又想起我上一世所见她们的惨状。心里一酸,将两个孩子每个都好好抱了一遍。又给每个孩子抓了一把煎果子。
冯嫣儿给的是一对金镯。两个孩子磕头时,柳修媛仗着平日与冯嫣儿还算相好,推着她的阿呜叫了冯嫣儿一声“亲娘”。这本是曲意逢迎的意思,冯嫣儿也是笑着应了。
谁想阿呜是个孩子,见人肯对她笑,便有意起腻,她想也没想,磕完头后,挣脱了身后嬷嬷的臂膀,迈着小短腿一下子扑到了冯嫣儿腿上。
今天的冯嫣儿穿了一条大红的锦绣百折裙,上面绣得满当当的不知什么图案,连母后都老早注意到了,夸了好几声会打扮。我猜那裙子又是极贵重的东西。冯嫣儿大约没想到孩子会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竟是一时愣了一下。
阿呜的嬷嬷手快,也就在那一瞬间把孩子又抱了回去。可阿呜手里抓的煎果子却散落了下来。有几颗落在的冯嫣儿的裙上。
冯嫣儿在后宫,一直是以举止得体而著称。至少原先我是这么看的。
可这一回,我却注意到,她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推阿呜。好在孩子已经被抱离没有推到。冯嫣儿又飞快的用手去掸她的裙子。掸了几下,又猛的停住。以为没人注意,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放下了手。
本是热闹寒暄的厅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宫中就是这样,人人都是目光如炬。若是以前,人人看我宠爱冯嫣儿,此时早有人上来帮冯嫣儿打圆场了。可今天没有,所以人都只是看着。
柳修媛已经走了上来,“天!阿呜这没规矩的,别是污了淑妃的裙子。”她极近的凑上去,想仔细看看。
柳修媛这人,我是知道的,她哥哥柳安任教坊史,是个宦官,算来也有五品了。但她家里早年极贫。凭她哥哥引荐入了教坊司唱曲。她不算唱得最好,但她长得不错,为人恭顺小心。会看人眼色,会服低作小。我某次大捷,父皇赏了我几个歌女,其中有她。她来后一直为冯嫣儿伴曲,唱了好几年的曲子,被我的注意到了。我喜欢过她一阵子,她和冯嫣儿有些不同,她不用我哄,反是对我一味曲意逢迎。这让我新鲜了几天。待她后来生下阿呜,他的哥哥所度的曲又总不能让冯嫣儿满意,我就很无情的将她抛诸脑后了。
她这个人在宫中,其实是很小心做人的。此时,我觉得她是真的有些担心冯嫣儿的裙子。
“唉呀,沾上油了。”她有些紧张。
冯嫣儿终于笑了一声,她眼珠流动,注意到此时屋里所有人都在看她,“没事,污了就污了吧。大过年的,油啊水啊总难免的。我这是沾阿呜的福气呢。”说着若无其事的向柳修媛一笑,“你这样惊惶失措的,看吓着阿呜。”
“就是!”母后笑了,“淑妃大气。孩子么,都得当贱物养着,我给她们起小名阿咪阿呜也就是这个意思。和自家孩子讲究什么。继续吧,孩子们还得叩好几十个头呢。”
母后这样一说,再无人去看冯嫣儿。只有柳妃又细看了一眼那裙子,小心的退了下去。
阿南给孩子的,是每人一片小金锁。不过是讨彩头的常例。不足为奇。偏是阿南有心,又添送了每位公主一只越州贡皮纸做的兔儿爷的宫灯,彩线穿钱做的龙形压岁。说是南方风俗。
送年礼这事,不说攀比,但要合谊。你肯为别人费心思,别人自己会明白。此时柳妃就明白了阿南的心意。她站在老远的地方向阿南笑了笑。
我的两个女儿,此时都不足两岁。刚刚会走路。粉团玉润的两个孩子。由老嬷嬷领着,本来不耐烦这强迫的磕头,此时得了这好玩的东西,不免全都分了心。两个孩子拿了东西就想出去给人展示,阿呜已经提着兔灯在屋子里打转转了,嘴里还叫着兔兔兔兔。每次磕头都得费心把她抓回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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