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次建章营的事当成一次机会,暗地里准备了几日,又暗暗下了几道旨。算算时间,知道得动一动了。
这一日,我终于有时间踏了雪去看阿南。
阿南在自己的小院房檐下支了个案子,正对着院子中的雪景,挥毫泼墨。因为天冷,我看她的小鼻头都冻得有些红了。
见了我进来,阿南放下了手中的笔。“皇上,我发现雪景很不易画。”她笑嘻嘻的说。也许因为那个雪人,她终于不再假门假式的一见我就问安,与我随便了一点。
我凑上去,看她的画纸,看了之后,也不免噗哧一声。雪是白的,画纸也是白的。阿南的画纸上根本就没画几笔,连景物的轮廓都没表现出来。
而她的脚边已经团掉好几张画纸了。
“以前妾跟着老师学画山、画水、画草木、画人物。就是没学过画雪!”阿南气鼓鼓的抱怨。冻红的小脸上有些沮丧的样子。
我从她身后览住了她,张开手掌包住了她握笔的小手。引着她去抓起笔来。
“画雪么,要点也就在个留白。”我把头支在她的肩膀上,一边嗅着阿南身上好闻的清幽兰香,一边告诉她。“要画的不是物体本身,而是物体投下的似有若无的影子。比如墙头瓦椽下的影子,”我捏着她的手,调动她手中的笔尖,只是轻点了几下,便点出断断续续的一条墙头的阴影。
“再如大柏树投在墙上的影子,和墙根的草迹。”我带着阿南的手,在笔洗里洗去的浓墨,只用笔尖和笔肚在纸上留下淡淡的水印,到了该画墙角的地方,故意把树影打个折。整面白墙便立了起来。“花畦里雪丘的影子,回廊下的廊柱弯曲的投影……”我一边说着,一边在阿南的惊叹声中,一笔笔将阿南的院子点缀完善。
待整个落满白雪的院子都在水墨之中立体起来。怀中的小东西也渐渐将身体贴到我的胸口来。
我松了开了她握笔的手,阿南放下了笔,她没有逃开,只任由我抱紧了她。“真好看!”她说。
当然好看,我是个全才,什么都会一点来着。骗骗不会的人,总是够的。
我嗅着她发间的香气,“这几天太忙,”我说,“也没空与你……”
“昨天晚上我送去的羊杂汤味道如何?是我用小碳炉煮的。”
“你怎么也那么晚不睡?”我的脸悄悄贴上了阿南的面颊,舒舒服服地靠着她。这两天,我天天弄到半夜,到了饿的时候就派如意来长信宫要吃的。拖得阿南也不能早睡,却还很不讲理的问她为何不睡。
这是我与阿南玩笑,阿南自然明白。
阿南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问:“皇上什么时候出发?”
我一下子咧开了嘴,“阿南怎知我要离开?”
又是好长一段沉默,“记得吗?我是妖女!我掐算出来的。”
我咬着她的耳垂,压低了声音,“别对别人说!溜+达x.b.t.x.t若实在有人向你打听,你就隐隐约约的暗示她们,说我可能去了许州。”许州与二哥所在江州相望,听到我去许州,他们会以为我是冲着二哥去的。刚好此时九弟的事正闹的沸沸扬扬,某些人一定会对我去许州信以为真。
阿南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有东西送皇上。”她说,并且从我怀里挣脱出来,跑进了内室,不一会,她拿了用帕子包的一只小包递给我,微低了头,“做得不好,皇上不许笑我。”
她低头害羞的样子十分新鲜。以前就连她与我吵架时,也没见她这么不敢直视我的。
我有些好奇,阿南送我东西可真是头一回,她向来觉得我当皇帝什么都有,不用她操心。待我打开包裹看了一眼,心脏不由得跳得快了。包裹中竟是一付鹿皮的手套。冬天在北方骑马时手冷,正好用得着它。
我不由得抬头深看了阿南一眼。阿南不仅早知道我要出门,而且算准了我不是去许州。西北豳州驻扎着我大肇的另一支精锐——歧山营。我这回要去的正是西北,来个突击探营,以重新确定我对歧山营的掌控。阿南居然算到了这一点!她对全局的掌控果然精准。
“做的不错!”我微笑着试戴了一下。大小倒还合适,线脚就有些不敢恭维。阿南这位公主,做这些女人的事,每每总是差强人意,我倒是已经很习惯了。
“皮子是别人帮我裁的,但完全是我自己缝起来的。”阿南还向我表功。可说完后,她自己也更不好意思了。
我忍不住咧开了嘴,好歹这是阿南的心意,我自然是心领了。我把手套重新裹好,小心揣进了怀里。
“皇上路上小心。”阿南叮嘱我。
我伸手抱住阿南,在怀里紧了一紧,“我今天天擦黑出发,来回不过十日,我快去快回。”我夜间出发是为了甩掉可能的跟踪者。
这一回,我得离开阿南几天,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我还得准备行李,不能在阿南这里久留。我松开了阿南,随手卷起刚才我和阿南合作的那张画。
“这画送我吧。”我说,不等阿南同意,就交给如意收了起来,“我带着它就像带上了阿南。”
阿南张了一下嘴,终究还是害羞的低了头。
我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了,给李济重新爬起来到我面前尽忠的机会,也在冯骥没摸清我意图之前,顺理成章的重新拿回一点我自己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我和阿南之间,也需要那么一点留白,除却政治联结的纽带之外,除却亏欠与回报之外,给我们两一点点想念和回忆的空间。
我是有意的。从冯嫣儿与李婉宁身上的两次失败,终于让我明白了这一点。当我把爱与情建立在权术之上,却又期望女人对我只谈感情的时候,得到的回报绝不可能是真情。这是我身为帝王的悲哀,可我却只能学着去适应它。从这一点上来说,阿南比我处理得好。
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日匆匆的行军之中,总有停下来的机会。在大雪席卷过的广袤大地上,篝火边小小的帐篷里,我总是拿出那张阿南小院的画来,在这张留着大量空白画面上,我总能看到一株墨绿的身影,缱绻轻灵,兰香馨长。
一切正如我的预料,当歧山营三军将士在突见皇帝的欣喜中,宣誓誓死为我效命的时候,我接到了斥候的探报。邓芸所乘之船,已到通州,而另一个我所请的人也已经起程出发。洛京的一潭死水终于要比天气更早的萌发春意了。
☆、54阙
我骑了枣骝马快马加鞭,竟有些归心似箭的感觉。对重重宫阙里的帝王来说,爱情也许是奢侈,但那个在你饿了的时候,会藏了鸡蛋在铜鼎里等你去吃的女人,也一样是你的奢侈。我知道我得惜福知足。
沿着冰封的黄河,我抄最近的路赶回洛京。
此次出来,我为了出奇制胜,只带百余人随行。快马精骑,疾行如飞,绝无殆滞。到了第十天上午,行到离洛京也就只余百里的地方了。雪压冬云山万里,北国飘雪的寒冬,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小平津渡口那木阙成了我们到家标志。我呼哨伍卫们南转,打算从这里进入洛京的北门。
小平津渡口,若是天暖,这里就会有北去的渡船停满了码头。若是天寒封河,人们就从这里走过河去。只有现在这个初冬季节,河上有冰却无人敢走,这里成了最安静荒凉的地方。
道上无人,可以纵马,只要半个时辰,溜+达x.b.t.x.t我便又在冯骥那老狐狸面前出现。这一回合,我又扳回一局。我不由的心中暗喜。
我高兴的太早了,就在此时,在我眼角的余光里,却觉察到了危险的的临近。就在渡口那边的小丘后,隐约有人影晃动。“什么人!”,我大喝一声,立住了马。
白色小丘后的人转了出来。人数不多,也就百余。穿着的盔甲有些眼熟,我细看了看,试着叫出了一个名字,“郭兴安!”
话音才落,一个脸色阴郁的大汉从人群中闪了出来。满脸的络腮胡很久没打理过了,穿着也很潦草。大肇的男人有些胡风,本是很在意自己仪容的。这人却不在乎。
想到李婉宁的手饰竟落到此人手中,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制怒,笑,“你这是为谁而来?为元君晁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人?”
那汉子身上还穿着整齐建章军的盔甲,看起来样子并不狼狈,他真的与冯骥苦战过吗?到底他的背后是九弟还是冯家?
“把那女人放了。”那汉子说。
郭兴安不是我想像的那种人,他从任何角度看都显得十分粗豪,一看就不像是有什么心计的。
我装傻,“什么女人?我抢了你的婆娘吗?”
“那是我家主公的女人,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来为我家主公讨回公道。”
我这回真的笑了,放声大笑,夺妻之恨算什么,我还夺了天下呢。老vt6不是个会从女人着眼的人,他身边从不缺女人。
“谁对你说我夺了那人的妻?”我笑得有些止不住,“他若想要,有本事拿去就是。”
对面的汉子急了,“置自己兄弟于死地,不是好汉行为!我为我家主公出头,只要一个公道。他如今被你关在代郡,穷极潦倒与乞丐无异。论凶残狠毒,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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