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看到花开,很少注意花落。看到满地的落花,最多想一起这得用去多少人工来清扫。
我的性格就像是一块璞玉,没有经过打磨,看到的全是毛边。
连我自己都对自己失望极了。
我挨了元君曜的玉镇纸后,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心灰意冷。我改变不了这个男人,也改变不了自己。我不可能成为这个男人的一部分,更遑论与他共享天下!我太天真,明明是在做自不量力的事,却还不知改悔。
本来我还想过上几年,再求求元君曜让弟弟回来。到了那个时候,也觉得希望渺茫。他对我永远是怒气冲冲,不知哪来的无名之火。
我一开口已然全是错,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知道外面邓香也在想办法,他早就知道我的处境,我也本来就没打算瞒他。到了那个时候,邓香已经打算自己全力以赴去找弦子,一旦找到就救我于水火。但,我知道,这同样也是一样的渺茫。太为难邓香了。
就在那时候,我劝邓香走,我的一生已经毁了,不想再毁掉他。
邓香的回答是,“当我看到你幸福的时候自然会走的。”
我哭了,为自己,也为自己本来唾手可得的爱情。也许这世上,爱我这样的女人真的太难了。那天,我一个人对着墙壁,哭得昏天黑地。这么泪多的都几乎冲毁长信宫那摇摇欲坠的残破土墙。
命运就是这样的无常,我的泪不能流在该流的时候,做为一个女人,我流给了我自己。那一天,我对我自己说,“阿南再也不哭了,阿南要坚持。”我没有当成女皇,命运也抛弃了我,我也已经彻底的不再指望元君曜。我其实什么都做不好,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却又是个不合格的小女人。连最了解我的邓香都觉得我获得幸福的可能很是渺茫。
很但我要坚持,坚持到与弟弟团聚的时候,坚持到我自由的那一天。我不会撒娇,不会乞怜,但我有足够的坚强等到那一天。
就在我想清楚了一切,决定再不怀希望的时候,那个男人却来了。他推开了长信宫古旧的大门,嚓嚓地踩着枯叶走到我面前,他伸开了手臂抱住了我,开了口,叫我:“阿南”。
☆、135宫
我在窗口探入头向着站在院门边的邓香大喊:“酩香先生稍等。”
本来还只是有些茫然的邓香一眼看到了我,反倒比先前更窘迫了。他连退数步,索性躲到蔷薇花丛的外面。
我得意一笑,知道邓香这夫子见到我□的上身已经什么都明白了。我倒是无所谓,还巴不得他看到呢。这下他知道他等阿南无望了吧?
我缩回房间,小声叫阿南,“快把我的袍子还我!酩香先生来啦,定有紧急的事。”
“唔”的一声,不一时,我的黑袍被阿南从内室丢了出来。
阿瓜和如意两个带了宫人早已经小跑着进来收拾帮忙。一阵子手忙脚乱。外间琴室又恢复了整齐。我也已经穿好的衣裳。
“阿南好了没?”我又扬声问里面。
这回是阿瓜在里面回我,“启禀皇上,贤妃娘娘已经妆点好了。”
“那我叫酩香先生进来了。”
没有回应。
我肚子里暗暗好笑,大声宣了邓香。
邓香进来时。我已经摆好了姿势,很随意的半靠在阿南的锦褥上。由着如意为我重新梳起头发。
邓香的脸上还带些红,但他神色平静,眼睛也不乱看,见了我这样子,他只是含蓄的拱了拱手。
“你有什么消息?”我直接了当的问邓香,同时向他噜噜嘴,示意他自己随便找地方坐下“朕这里还没有任何回信呢。”
我算过,南八营那边没这么快,冯家被我盯得很紧,没有消息是应该也还在等着消息。闱场那边也是静悄悄的。
邓香在锦褥的另一头盘腿坐了,他看起来也并不慌张。果然不是什么急事。但他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来阿南的长信宫,不是很重要的事,他也不会来。
我耐心等他主动告诉我。
“不会又是归命侯干了什么吧?”内室里传来阿南的声音。她躲在里面不好意思出来,此时却又按捺不住。
“正是归命侯,”邓香应声,他向着门帘看了一眼,“我刚听闻归命侯在这个时候突然要请客。”
“请客?”阿南从房间里跳了出来,“他这时候请客请的是谁?不会恰好请了楚家的这些亲戚吧?”
阿南已经换了一件新的宫装,绿裳墨裙,配了她粉面上还没消去的红晕,看上去十分清新可爱。惹得我又有些心痒。
我明白阿南对这类事最为警觉。要知道,当初归命侯降于洛京,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包括阿南在内的楚家大小几百口人,加上南楚的几家降臣,总共得有上千降俘。这些人在洛京城中都是等而下之的降役身份,常供大肇官府驱使。
阿南总以为她对这些人负有责任,她在担心归命侯利用这些人。
我也去看邓香,因为归命侯在这种时候请客,看起来的确不同寻常。上回他两个儿子造反的事还余波未消呢。
邓香点头,“不仅请了这些人,”他说,看起来忧心忡忡,“他同时还请了朝中一些大臣。虽然不是什么重臣,但这些人原本都与冯何两家有些不清不楚。”想了一想,他又补充,“他还请了我和芸哥儿。”
“为什么请客?”阿南逼问。
“鳞儿周岁!”
“什么!”我与阿南几乎同时叫出声来。“归命侯几时又生了儿子?”我抑制不住的发起怒来,猛的推开正为我系冠的如意,“这归命侯的儿子已经周岁?他是不想活了吗?别说他根本没有生什么儿子,就算他真的有了儿子,也该立时报知朝廷知道才对,哪有儿子一岁了朝廷还毫无所知的事?”
邓香冷笑了一声,“他声称这儿子是楚家亲族中的,他只是想过继而已。所以我来问皇上一声,这事皇上可曾知道?”
我当然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归命侯这是想干什么。在这种时候过继儿子,他定是有所图谋。
大家都明白,归命侯这种人,还是没有后代的好。
阿南双眉紧锁,远远在窗边案旁坐下了,“楚家亲族中哪有什么刚好满岁的婴儿!”她去看邓香。
邓香立刻很肯定的说:“据我所知,没有!”
阿南的眼珠转动。
我也皱眉,“归命侯还请了朝臣,这事怪了。”
归命侯降了大肇之后,父皇给了他一个侯爵之位。虽有名位,但其实如同囚徒,每时每刻都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虽然经常干些讨人嫌的事,但从不逾矩。在洛京城中,他平日是尽量不与朝中大臣交接的,顶多也就是那些附庸风雅的茶会中露个面。
这一回,他居然大张旗鼓的过继一个儿子办起满月酒来了!
“不好!”我突然一拍身下锦褥,“何家!何家还丢了一个婴儿一直没找到!”我跳了起来,“这是有人利用何家的婴儿做文章。”
阿南愕然,“何家不是已经全都关起来了吗?”
“阿南不明白!”我跺脚,“何家一案,从何其一始,到现在他家一家的妇孺,全都没有口供。”我整理了衣裳站了起来,“归命侯这是在为为冯家张目,他想利用一些朝臣的同情心。那孩子就是他们当初用以要挟何家的那个孩子。”我气得够呛。冯家这是真要反了,已经开始控制朝臣。那些大臣一旦真去赴宴,不管是否真的同情何家,至少他们全都成了反对我的人质。
“皇上要干什么?”阿南问。
“去把那孩子抢来,我找那孩子很久了。有了他,何家那些死硬肯定都招了。”
“众目睽睽下去抢吗?”阿南问我。
“那怎么办?”我反问。去抢的确不好看,但我才不管它,我是皇帝,不能随便被人要挟。
阿南的眼睛又转了转,“若真是何家的婴儿……”她站了起来,她掸掸自己的新裙,“我想去会会冯嫣儿。”她看着我,“当初何紫鱼对她言听计从,不就是因为想保这个弟弟吗?冯嫣儿会有办法将这孩子弄回来的。”她很肯定的说。
邓香立刻点头,“无论到底是怎么回事,归命侯的行动一定与冯家要做的事有关。他们本就一直有各种暗中的来往。最好能不声不响阻止此事。别让人以为冯家还真有机会要挟皇帝,传出去不对皇上稳定江山不好。”
我看阿南。
阿南红晕未褪的脸上又添了一层红,“妾对冯嫣儿好奇很久了。”她说,“让我见见她吧。妾有些话想问她。”
邓香抿了嘴,笑了一下。
我想了一想,也向阿南点了头。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阿南在与我这一堆嫔妃一起时不爱说话。她们有人攻击她时,她也从不争辩。我一直觉得阿南在她们这些女人堆里,显得特别高傲。好像是不屑于与她们平起平坐似的。她对冯嫣儿尤其如此。阿南与冯嫣儿直接面对的机会都几乎没有。当初我利用阿南激起冯嫣儿的醋意,送了阿南一条裙子,冯嫣儿几次找阿南的茬。也都被阿南回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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