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去瞅霍安,“霍安,怎么回事?”
仲玉吞口口水,又忍不住道,“大小姐,还是我……”
成蕙毫不犹豫,“你闭嘴!”
仲玉有些为难,“霍教头他不能说话,手也折了一只,不好写字呀。”
成蕙啊了一声,去看霍安周身,“你手折了?”
仲玉说,“是啊,他给你当垫子,摔下来只折了手算运气好。”
霍安没法,只好用右手,指了指无力耷拉在身侧的左臂。他也没想到这坑深,落下来时,左侧身子先触地,虽有草甸子缓冲,但怀里还抱着人,巨大的冲击力,仍是折了他左臂。
他自己已检查过,大概肘骨那里有些错位,不算严重,只是暂时使不出力,需要正骨养息。
成蕙小心翼翼伸手去戳了一下,“你疼不疼?”
霍安摇摇头,抬头看了一下黑黢黢的坑顶,想他们三人该怎么出去。
成蕙这时终于正眼瞧了瞧仲玉,“解释一下,你怎么也在。废话少说。”
仲玉委屈地揉着发青的右眼圈,“事情是这样的。那我不是踩着蛇了嘛,哦其实是一条草绳,待我看清是草绳时,一抬头,你们全都不见了,于是我就孤胆闯深山,找啊找啊找。后来也不知走到哪里,我就见着前面有人呐,我赶紧喊,兄弟兄弟,不想他一听,竟一晃就不见了,像鬼一样,我就赶紧追,结果光看前面没瞅脚下,噗通一声,我就悲剧了。”
成蕙蹙眉道,“那你可看清那人面目?”
仲玉摇摇头,“他一晃就没了,快极了。”
成蕙努力想想想,只能勉强想起,摔下来前,她似乎瞅着一角灰色衫裤。望望仲玉,他也穿着这样的灰色衫裤,或者说,这次武训的三百汉子,全都如他这般装扮,一身灰色衫裤腰扎黑色布带。
于是她去看霍安。
霍安缓缓摇摇头,示意不是仲玉。
也是,这狗腿长舌小白脸,是和霍安动过手的,他有几斤几两,霍安清楚得很。
于是放下心,站起来,抬头去瞅坑顶,忧愁道,“是天黑了么?”
仲玉坐在地上,懒洋洋说,“或许被人掩了洞口也不定。”
成蕙哼一声,“有功夫遮掩,不如直接杀人灭口。”
仲玉说,“那未必,万一人家想要活口呢。”
成蕙顿时一惊。
对了,那些冷箭好像的确不是指着要害去的,箭上也无毒,要一举杀人的话,箭头喂毒什么的,最保险了。
就在她这么一惊时,霍安也有些焦灼。
若那人要活口,要的必是成蕙,那么他和仲玉两个闲人,自然是变死人比较好。也就是说,待那人躲过耳目,再次寻来时,必定杀他们劫成蕙。这坑目测是猎户挖的陷阱,废弃很久不用,四壁光光,坑底狭小,坑顶的人若放箭,他们真是躲都没法躲。
想到这里,他脸色肃沉起来。
仲玉也不傻,很快想通这一关节,顿时觉得自己性命垂危,跳起来去和霍安说,“霍教头,咱们得抢先机,不然死不瞑目啊。”
正说着,忽然听着杂乱的脚步声,因为三人身在地下,声音传得极快,这让仲玉顿时大展欢颜,在坑底又跳又叫,“哎哎哎有人吗?我们在坑里!我们在坑里!”
成蕙看他跳得像只难看的癞蛤蟆,沉痛道,“这坑深,上面的声音易传进来,下面的声音却不易传出去。白痴。”
霍安伸出右手去,探探摸摸石壁,只觉得石壁上有些凹凸的石块。他摔下来有短暂的昏迷,醒来后就观察过了,发现石壁上有几处冒出的石块可以借力,只是他左臂折了,很是不便,实在不想去冒险。
那阵脚步声渐渐远去,三人垂头丧气地坐下。
仲玉很忧郁地说,“这么下去,不被杀死也被饿死啊,好想吃烤肉。”
他说着,猛然全身一抖,抬起头来,“你们有没有火折子?”
不等霍安成蕙二人表态,他仰天狂笑,“我们喊不应他们,我们可以放烟啊,他们一准瞅见。啊哈哈我好聪明!”
霍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为自己带了这么个傻货,感到沉痛。
有火折子,他早点火放烟了。凶手知他们身在何处,反正不怕引他来。
仲玉见霍安冷浸浸地看着他,不解道,“怎么?”
成蕙摇摇头,“我没带。”
霍安也摇摇头。
仲玉手忙脚乱去摸自己身上,霍安转开目光不想看他。你昏迷不醒时老子就搜过你身了!你也没带,纵欲公子!
于是三人又沉默。
成蕙低着头,渐渐脸色不好了。
四处空寂。
她脸色越来越不好,不是发白,而是慢慢发红,身子扭了扭,有些坐不住似的。
洞底光线青暗暗,不大看得出她脸红,但她接连扭了几次后,霍安和仲玉都转过头来。
仲玉好奇道,“大小姐,你手受伤了,扭腿干嘛呀?”
成蕙羞愤得想掐死他,抿着嘴不说话。
霍安也好奇地看看她,难道她身上还有伤?姑娘家,他也不好去查看人家身上有无伤,只匆匆帮她包扎好手臂上的箭伤。
终于,成蕙忍不住了,声音憋得像要哭了一样,低低道,“我……人……人有三急。”
霍安和仲玉顿时窘了。
这个坑狭小,躺三个人都显得拥挤。青帮大小姐三急,他们怎么回避?
话说青帮大小姐还未出阁,再江湖儿女,那也是黄花姑娘,污了她名声,成临青铁定喀嚓他们。
一阵可怕的沉默。
霍安仰起头,努力在青暗暗的光线里,去找石壁上的凸出,观察一阵后,他无奈地站起身来,闹妖蛾子闹得他好累呀。
仲玉说,“你要干嘛?”
霍安沉默地把他揪起来。
成蕙不解地望着他们。
仲玉有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拼命扭来扭去,“干嘛干嘛……”
霍安将他推到坑中间,一脚踢开他双腿,示意他微分马步,站稳站牢。
仲玉明白过来,惨然大叫,“我不当人梯!”
成蕙也明白过来,顺着石壁站起来,急道,“霍安你手折了,这样太危险。”
霍安不理,用力拍拍仲玉的肩头,又指指上面,然后盯着他看,一脸有本事你上的表情。
仲玉咬牙,“我……我还是当人梯,飞人你当!”
霍安望望石壁,确定了壁腰那块凸出的位置,后退两步,深吸口气,猛然发力跑两步,足下一踮,飞身踩上人梯的左肩,右脚在人梯头顶上用力一踏,借力往上一纵,一个鹞子翻身,准确地翻到壁腰那块突出的石块上,也没停顿,双足踮着石块,借力又一个鹞子翻身,翻到对面石壁上,右臂一展,猛攀住一块凸出石块,吊在半空中急促喘息,稳定稳定。
仲玉仰着头,瞠目结舌。
他觉得以他的三脚猫功夫,很难弄得死这哑巴。
稍稍平息后,霍安咬牙猛用力,身子往上一纵,竟直直而起,右臂一伸,攀住了坑沿。
仲玉站在坑底,嗷嗷大叫,“英雄!英雄!”
一翻出坑,霍安就仰面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剧烈喘气,只期望那凶手千万别这时赶来,他真是疲于应付了,一眨眼,满眼璀璨星光,竟然已天黑了。
下面传来成蕙忐忑断续的声音,“霍安,你怎么样?”
霍安翻身坐起来,抬起右手抹了满脸密密汗水,四处瞅了瞅。那凶手还真没闲空来遮盖这坑口,但这坑实在太隐蔽了,处于一大丛半人高的乱草里,根本无须遮盖,难怪纵欲公子没看见,傻不拉唧地悲剧了。
他捡了块石块,用力敲敲坑沿,声音传下去,示意成蕙二人,他还好。
然后他扔了石块站起身来,静心听了片刻,只觉得东南方似微有嘈杂声,想来蔡襄他们,正到处寻找。他心下觉得奇怪,这么久,那凶手怎么不来解决了他们。
来不及再多想,一时又不敢离开,他想了想,开始四处翻找根藤。
深山里常有大树上攀附粗藤,又结实又坚韧,长年打猎的他,没少用这种粗藤搓成藤绳,来拖猎物。
仲玉在坑底十分着急,又蹦又跳,“大小姐,霍教头怎么没影儿了?难道独善其身,跑了?”
成蕙憋出两个字,“闭嘴!”
仲玉闭不上,有了更坏的揣测,“啊呀,难道霍教头上去就遇到了凶手?”
成蕙慌了。
就在这时,一根结得歪歪扭扭的腾绳,从坑口垂了下来,又传来石块击打坑沿的声音。
成蕙欢然,伸手去抓住藤绳。仲玉一见藤绳也两眼发亮,刚想伸手,发现成蕙正盯着他,于是他咳咳,“那个,大小姐你先上,别担心,就算绳子断了,我在下面接着你。”
乌鸦嘴!
成蕙不理他,用力拉了拉藤绳,藤绳也很快抖了抖,于是她急忙抓紧。
那藤绳慢慢往上提,一点点移动,渐渐将她拖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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