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道声“谢了”坐回角落里,因为饥饿所以不想耗费太多力气。
诸葛康便跟着坐过去。
小黄也坐了会儿,似是觉着有些无趣,说:“我上去透透气,马上下来。”
“别上去!”白敏中立时阻止了它。
“白姑娘,瞧你似是在怕什么东西啊?怎么啦?楼上有恶鬼?老子才不怕什么恶鬼,早年间,老子可是……”
白敏中立时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黄倏地警戒起来,掉头一看,只见一只恶鬼穿透铁门飘了进来,不禁被吓了一跳!那恶鬼面目狰狞到难以直视,凶到让人不寒而栗……
它“哇——”地叫了一声,连忙躲到白敏中身边,哭丧着道:“白姑娘你怎么不告诉是这么厉害的鬼……它会吸走我们的精气的怎么办,我想走了……”
白敏中瞥了它一眼,示意它镇定点别废话。
小黄倏地止住了嘴。那只鬼飘得越发近,白敏中这当口却闭上了眼,权当作看不见。尽管这招并不能让妖鬼忽略她的存在,可这样她心里会觉得看不见。没有修为的人,这种时候也只能这样省省力气了。
那股诡异的气息已是笼罩了全身,她分明察觉到了一阵乏力。如小黄说的,这只鬼在吸走活人的精气吗?好像也不似传闻中那么难熬,只是有些累。
一旁的诸葛康虽什么都看不到,可也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气氛,遂连忙起身张臂抱住了白敏中。许是这丫头身上阳气太足,或是举动太突然,那只鬼竟被她给挡到身后去了。
白敏中察觉到身上传来的微弱温暖,缓缓睁开眼望了一眼诸葛康,目光又移动至旁边,只见那鬼站在诸葛康身后,一脸怒意。
诸葛康约莫猜到那东西就在她身后,看了看白敏中有些发白的脸色,转过头去恶狠狠道:“还没到献祭的时候急不可耐地享用祭品只会让你消亡得更快!滚!”
那鬼倏地一下就全散掉了。
窝在白敏中身边的小黄倏地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个傻愣子神棍居然还有两把刷子……吓死老子了。”
白敏中亦暂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对诸葛康道:“走了。”
诸葛康摸摸额角冷汗,拍拍心口道:“我演得怎么样?”
“挺好的……”白敏中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也不知从哪儿传来滴水声,听着很是瘆人。毕竟终年无日光,只靠蜡烛点着维持光亮,这地底下的仓库阴冷得不行,等紧张劲过去后,才体会到彻骨的冷。
由是白天出门且要跑很长的路,白敏中并没有穿太多,此时冻得发抖。何况方才又被那鬼吸了精气,实在是……很累。
她闭眼假寐,减少消耗,诸葛康便挨着她睡,觉着这样俩人都能暖和些。过了有一阵子,小黄瞅瞅白敏中的唇色,跳上跳下着急地喊醒她:“白姑娘!白姑娘你不能睡啊!这样子睡过去会死掉的啊!笨蛋!快起来!”
白敏中眼下脸色惨白,体内能量急遽消耗,十分危险。诸葛康睁眼一瞧,也是吓一跳。她起身将仓库里的烛台都端过来,又将自己的手烘热了,伸过去贴上白敏中的脸:“白姑娘你觉得好点么?白姑娘,醒醒。”
白敏中没什么力气地抬眼皮看了看她,并没有回答。
诸葛康又摸到她的手,冷得惊人。她急急忙忙地想要捂热白敏中的手,可半天一点起色也没有。旁边小黄此时居然也着急起来:“真是一群呆货!该来的人怎么还不来?!白姑娘要是死了,公子估计也不会好心给我解开诅咒了,真让人烦!”它骂骂咧咧一阵,又吼起根本听不到它说话的诸葛康来:“你那样捂能捂热嘛!二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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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等了多久,白敏中忽听到耳旁有熟悉的低唤声,便缓缓抬起了眼皮,视线里是比往日还要淡的青竹。
青竹声音低柔,望着她道:“不要睡,千万不要睡着……”
白敏中努力撑着眼皮,背后冒出的汗很快冷却,贴在衣服上让人觉得更冷。诸葛康高兴地喊起来:“白姑娘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白敏中望一眼青竹,又缓缓偏过头去:“什么时辰了……”
诸葛康苦着脸道:“不清楚,只是肚子好像饿了很多遍,怎么着这会儿也该天黑了……”她说着又揉揉肚子。
白敏中已是顾及不到饿不饿的问题了,她语声虚弱地与青竹道:“你终于来了啊……”
“从蔡琼那里知道的。”青竹言声带着无奈。他曾是她的眼睛和耳朵,曾为她探知过前路,细听过身后的危险,可如今……他什么也做不了了。
只能看着她一点点地消耗下去,想伸个手给点温暖都触碰不到。
这样的自己,即便想单独存在于世,似乎也并没有多大意义了。
“明安来了。”青竹安抚她道,“但这只恶鬼似乎有些棘手,即便是明安,处理起来可能也觉得很麻烦,故而得耗些时间。宋赌王已被那只恶鬼完全控制了,若是不处理掉那只鬼,恐怕他誓死也不会打开这底下仓库。”
白敏中听他说着,强撑着问道:“张……”
青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少说话,省些体力。”也只是顿了一下,便接着道:“明安先到的,他应是马上就会赶到。”
白敏中闻言阖了阖眼,又费力睁开道:“你,走罢。”
青竹却没有照做,依旧是在她面前坐着:“我陪着你。”
旁边的小黄看着这情形,又瞅瞅青竹的心思,居然没由来地觉得心酸。可它还是嚷嚷道:“蠢货!”
青竹低头看了它一眼:“你还是尽快走的好,难不成你过会儿等着见明安吗?”
小黄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心酸情绪,顿时被青竹这句话毁得一干二净。它总不至于蠢到窝在这儿等着被明安再捉一次,遂忿忿道:“我走了!一帮子呆货!”
诸葛康见白敏中对着空气说话,便知这里有其他东西在,遂一直安安静静握着她的手待着,好似知道她看不见的那东西对于白敏中而言,是个重要存在一般,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了。
底下除了滴水声什么也听不见,外面却已完全炸了锅。
原本痴迷赌博、就算明知会输也忍不住来赌的家伙们,这会儿竟如幡然醒悟了一般,拼了命地往外涌。楼上的宋赌王竟一下子懵了,跑进密室里,对着那空荡荡的神龛发了疯一般的嚎叫,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人还没散完,官厅来的捕快便将各个出口堵了。班头带着人进了赌场,捉了宋赌王手下,问道:“人被你们关哪儿了?”
那手下哆哆嗦嗦,指了东南面一道密门说可以下到地底下去。
“钥匙!”
那手下忙叫另外一个家伙交钥匙。
班头拿过钥匙,抬头见人,便禀道:“张先生……”
然他话还未说完,钥匙便被来者拿了去。
仓库里的白敏中这会儿已快意识不清了,若非青竹一直在与她说话,她这会儿恐是早就睡过去了。她觉得好像撑不过去时,迷迷糊糊中陡然听见了铁锁被打开的声音,似乎有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白敏中试图撑开眼皮,下一刻却已是落入熟悉久违的温暖怀抱中。
她果然还是睁开了眼,望见的便是张谏之那张脸,目光再稍稍移一些,便可看到淡到虚弱的青竹孤单单地立在一旁。
“你们……”
她声音已是哑到没法说完整的句子,也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
张谏之抱着她转过了身:“没有‘你们’,只有‘你’,自始至终都不存在第二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黄:次奥!!!又摸又捂的,便宜都被这个神棍给占尽了!!!公子@张谏之V 你不吃醋吗!男神快来窝的怀抱!窝是个基佬!【感谢大家我终于能出柜了
☆、48四八
说这话时,张谏之声音虽低却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角落里的青竹抬眼看了看,张谏之却没有再回头。白敏中累得不及深思,遂重新合上了眼皮。
张谏之抱着她出了仓库,避开人群从后门上了马车。诸葛康亦连忙跟上去,道:“她现在很冷的,有厚毯子或手炉吗?”
张谏之从车上藤条箱里取了毯子将白敏中裹好,可来时匆忙也未准备手炉之类,他便只能紧握她的手,给她一些温度。
这当口,诸葛康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说了,又与张谏之道:“说起来,虽然我没有见到来者是谁,可若不是那个家伙,白姑娘可能早就睡过去了,撑不到这时候的。”
张谏之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家伙”便是青竹,遂没有对诸葛康这句话有所回应。
抛弃吗?他从枉死城逃出来,被扣下的一魄,算得上是抛弃吗?自己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人,又为何散魄能有自己的独立意识?都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即便青竹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那也并非是真正的独立意识。
散魄会有贪念,会有执着,会自作主张,会感到难过,会觉得高兴,其实都是情势造就的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