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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表诚意,夏贼齐王之使,现扣押在我城,如夏主有意,吾可双手奉上;吾之妹玉山公主,温柔娴淑,貌美大方,愿与大夏广安王结为秦晋之好,举案齐眉。广迁城愿物归原主,两国恪守边境之约,永为友邦……”
一旁的文书念得抑扬顿挫,显然是心中高兴,兵戈扰攘,对边疆的百姓来说,简直就好像地狱一般,若是能如此止兵息戈,不啻于是一个特大的喜讯。
夏亦轩、慕梓安、沈若晨都坐在大厅中,将这份国书来回传阅了好几次,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国书是郑决的亲笔,应该不会有假。”沈若晨对这个笔迹十分熟悉。
“这不会是那郑决的缓兵之计吧?”夏亦轩仔细推敲着。
慕梓安却拿着信心跳加速,久久说不出话来。当初她设计李代桃僵,送走慕梓悦,是下策中的下策,当时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西陵和大夏连打数仗,剑拔弩张;父亲一生忠耿,万万不能允许哥哥娶一个敌国的公主;先帝猜忌心重,也必定会怀疑广安王府另有所图。
可现在,现在两国都是新君当政,如果真的能永为友邦,那哥哥还用得着这样隐姓埋名、避走异国他乡吗?广安王府还用得着从此后继无人吗?父母在天有知,必定会老怀大慰!
她浑身发热了起来,如果慕梓悦能重新回到广安王府,如果他的妻子和儿女都能到大夏认祖归宗,如果她能恢复自己的身份……
“小安,小安!”耳畔传来夏亦轩的声音,“你怎么不说话?你觉得这份国书是真是假?”
慕梓安终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亦轩兄,现在我们有一个最大的西陵内应,何不去听听他的意见呢?”
慕梓悦见了这份国书,并没有太大的惊讶,郑诀原本在诸位皇子之中并不是太起眼的一个,他和玉山公主一母同胞,感情深厚,而原本玉山公主和二皇子的表弟有婚约,却为了慕梓悦悔婚另嫁,嫁的又是这样一个无端冒出来的平头百姓,让二皇子一族颜面扫地,因此慕梓悦和玉山公主为了避祸,远避到郑诀的封地,更不敢和大夏联络,以免连累了郑诀。
慕梓悦和郑诀志趣相投,感情堪称莫逆,一直相处得十分愉快。只是那二皇子却紧紧相逼,数次几乎要置郑诀和玉山公主于死地,郑诀不得不和另一个皇兄联手,从此便卷入了皇子夺嫡之争。
此次慕梓悦挂冠而去,在城中给郑诀和玉山公主各留了一封信,言明胞妹未死,自己酿下大错,惟愿以死明志。
想必他们收到信也一定万分难过,一定苦思冥想如何能让他活命,这封国书,是他们想要挽回他性命的不得已之作。
慕梓悦怅然地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声音有些哽咽:“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公主,我真是个无用之人!”
慕梓安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那郑诀真的不是野心勃勃之人?”
慕梓悦点了点头:“他性情坚韧,良善宽仁,若不是为了公主,也不会卷入夺嫡之争,最后阴差阳错当了西陵之主,若不是为了我的血海深仇,他也不会让我挥师东下。”
夏亦轩长舒了一口气:“好,我这就向陛下修书禀告此事,等陛下示下,若能免除这边疆数十载的刀兵之苦,也算是不虚此行。”
慕梓悦点了点头,忽然看向慕梓安,低声说:“小安,我要走了。”
慕梓安大吃一惊:“你要去哪里?”
“平鲁。”慕梓悦宠溺地捋了捋她额边的碎发,对这个胆大妄为却贴心的孪生妹妹,除了感激,他的心里更有无比的敬佩,这两日的相聚,他已经知道了这些年来慕梓安所做的一切,他虽然不后悔当初和玉山公主的这一段情,却对父母、妹妹和故国实在亏欠良多。
“我已经想过了,我再不能这样混混沌沌地过日子,瑞王殿下,你上次的提议很好,不过,也不需要你为我调兵遣将,我一个人独自前往平鲁,更不用广安王的名号,你们且等我的捷报!”慕梓悦那张酷似慕梓安的脸上是满满的傲气。
慕梓安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等着你的捷报,等你光明正大地回到广安王府来!”
没过几日,夏云钦的圣旨便到了,不过,此次传旨,居然是杜如亮亲自率禁卫军左骁营护送而来,一路风尘仆仆,令人十分惊讶。
前来传旨的是副总管太监、夏云钦的亲随小庆子,圣旨上要求夏亦轩、沈若晨即刻回京,另有重任,和西陵和谈一事,交由兵部尚书傅广庆和礼部林尚书主持。
夏亦轩心中惊疑不定,临阵换将,这是兵家大忌,虽然现在西陵请和,可万一如有什么异变,这傅尚书弹压得住这些将士吗?他在军报中将西川战事禀告得十分详细,唯有找到慕梓安一事,却没有提过半句,难道夏云钦已经知道了,因而对他心中有了芥蒂?
接过圣旨,小庆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瑞王殿下,陛下有些话,让我私下里和你说说。”
两个人来到了一间小屋里,小庆子小心翼翼地闩上了门,又检查了一遍门窗,这才站到夏亦轩的跟前,告了一声罪,递上了一封信笺。
夏亦轩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长长的纸,上面用笔划了三幅画,第一幅是残垣败壁的缚虎牢,那惊魂一夜之后,夏云钦执意将缚虎牢原样封存,再也没有让别人踏入过半步。
第二幅上画着枯树寒风,满目萧索,一个人在满目疮痍中躇躇独行,无比凄凉。那人的身形样貌,显然就是夏云钦。自从那日之后,夏云钦一蹶不振,几乎撒手不问朝政,幸得夏亦轩闯进宫中怒斥,又多次到宫中安慰,和他分析慕梓安有可能未死,这才让他重新振作了起来。
第三幅上画着京城的城墙,连绵不断,威严耸立,一个人站在墙头,极目远眺,一脸的思念和忧伤。
夏亦轩的心头一震,只觉得这信笺仿佛一块烙铁一般,几乎要把他的手烫伤。
小庆子告了一声罪,清咳了两声,模仿着夏亦轩的口吻道:“皇兄,朕素来最为敬重你,将满心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必定能将朕思念的人带回到朕的面前。”
夏亦轩沉默了片刻,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几乎想要拔腿而走,抛下这肩上的重责,从此和慕梓安一起浪迹天涯。
“如果臣有负所托,不能如愿,陛下可有示下?”他沉声问道。
“若是如此,朕只有亲自访遍大夏名山大川,求得一晤。”小庆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颤声说道。
夏亦轩缓缓地点了点头:“臣明白了,臣尽力而为。”
小庆子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赔笑着道:“瑞王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越快越好,陛下在京城望眼欲穿,奴才担心啊。”
“等本王交接了军务,只怕再快也要两三天吧。”夏亦轩若有所思地道。
夏亦轩心事重重地回到府邸,慕梓安正在他的院中等他,照例,她将软榻抬到了一棵玉兰树下,一旁放着小婢们从厨房里顺来的小食,春风一吹,偶尔有几片玉兰花瓣飘落到她的身上,衬着她如白玉般的肌肤,惬意而悠然。
夏亦轩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她面前半跪了下来,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慕梓安倏地睁开双眼,慵懒地问道:“陛下来什么旨意了?有没有嘉奖你啊?啧啧啧,你已经封王了,再升也升不了了,是不是赏了你些金银财宝?别忘记分我一半……”
夏亦轩忽然便冲动地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小安,我们走吧,明天就走,我听十八说,泸西的山中有个神医,医术了得,能治好你中的毒……”
慕梓安诧异地看着他,半支起身子,轻抚着他浓密的剑眉,轻笑着说:“怎么,陛下知道我在你这里了?”
夏亦轩语塞,却固执地追问:“你别管这些,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慕梓安点了点头,神态从容:“当然,能拐走这么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瑞王爷,我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夏亦轩喜出望外,沉吟了片刻道:“好,我现在就去交接军务,明天,不,今晚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是啊,你母妃那里务必要瞒得紧些,我以前听说她身体不太好。”慕梓安微笑着说。
夏亦轩的身子一僵。
“还有,陛下向来十分信任你,你若是走了,不知道能不能瞒过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狂,会不会迁怒瑞王府。”慕梓安的眼神清澈而通透,仿佛已将两个人的结果看得一清二楚。
“他……你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发了狂……”夏亦轩不敢想像,若是他和慕梓安一起离开,夏云钦会是什么反应。
慕梓安轻叹了一声,将自己的脸颊贴到了他的手上,轻轻摩挲了片刻,那温暖的感觉让她眷恋。
“所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亦轩兄,陛下既然已经知道我的事情,说明他早就在军中布下了暗探,你若是想走,只怕要和他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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