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阿妈!”冰雁抬起的手缓缓放下,望着空空的门口,长长的叹了口气,脑子里久久的都是一片空白。
嫁?不嫁?
好像已经由不得她了。
三天,这是她穿到这里过的最辛苦的三天,虽然她什么都不用做,可是脑子里一直在激烈的斗争,她想过是不是要临阵脱逃?可是一想她要是跑了,阿爸阿妈怎么跟人家资本家交待呀,她不能如此不负责任。可是不跑吧,她真的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么?这个土司儿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会不会是变态、虐待狂啊!她嫁过去,是福是祸呢?
罢罢罢,天要下雨,娘要改嫁,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不想了,生活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会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真是的,连鬼她都没怕过,还能怕一个土司家族?!再说了,她不是一直在愁,怎么走捷径脱贫致富么?这也许,真的是个机会呢……
如此这般,纠结、煎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这天上午,远远的,就听得山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震响了整个山谷,一派的喜气盈盈。
冰雁一早就被阿妈拉起来,找来了萨梅嫂等几个媳妇儿,围着她给她打扮梳妆,为她穿上了一层又一层鲜艳的绸缎衣,脖子上挂了各式各样的饰物。冰雁只瞥了一眼,就他们这穷人家,这些衣裳八成是彩礼箱子里备好的。
一个上午,不时有亲戚过来说些吉祥祝福语。总算闲下来时,冰雁却是看到阿妈眼角湿了,蓦然间,她的心也微微的疼。
“孩子,你能嫁入土司家,那是前十世修来的福分,阿妈高兴还来不及。咱们不哭。”阿妈说着,自己含着泪先扬着唇角笑了。然后转身拿了镜子,举在冰雁面前,“看看,我女儿多漂亮!”
冰雁这才收了心思,往镜中一看,也是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些天不注意,她比刚来时长的标致多了,年轻人果然变化大,才短短三个月,眼睛也长开了,脸庞也丰润了,加上精心的妆容,真是有脱胎换骨的惊艳!头发不再是少女的小辫子,而是分成两束,加入彩色丝线编起来盘在头顶,中间还插入了一个镶嵌了珍珠、红宝石的巴珠,更将她整个人衬的明艳高贵,华丽动人。
“谢谢阿妈。”冰雁哽咽出声,心里生出诸多的不舍。
阿妈慈爱地看着她,“到了夫家,要做一个勤劳贤淑的妻子,一切要为自己的丈夫着想,为自己的家庭着想,阿妈相信,我的女儿一定会幸福的。”
“阿妈。”冰雁偎在阿妈怀里,心微微颤抖。
这时,门外的马队已经到了,热闹闹的的声音传来,阿妈连忙起身去迎。
冰雁被蒙上了红盖头,耳边只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院中念着吉祥语,然后是请行。
萨梅嫂带着几个亲人走到她身边搀着她,低声对她说要走了,于是她懵懵的跟着嫂子往外走,心绷的紧紧的,脚下踏过了自家的门槛,门外停着的就是接亲的马队,嫂子们扶着她踩着脚蹬坐上了马。
“冰雁!”阿妈带着哭腔的唤声传来,冰雁一个抖簌,手却被嫂子握紧了,“冰雁,你是新娘子,不能下马。”
接亲的人在阿妈的哭声中唱起了送别歌,领头的马儿抬起了马蹄,两个弟弟和萨梅嫂送她出嫁。
红盖头下,冰雁缓缓落下两行咸咸的清泪。
她知道,她的新生活,又要开始了。
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冰雁发誓她从来没有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全身的肌肉都僵硬的快无知觉了,才在这一天的傍晚时分,到达了她的夫家——土司府。
真的是如梦如幻一般……
这是一座由天险做成屏障,地上连接地下的绵延的宫殿。气势恢弘无比,又有山水环绕,云雾缭缠,乍看去简直像是九重天上的凌霄宝殿。
太奢华了!
虽然隔着红头巾,可是这巍峨的轮廓依然清晰,冰雁忐忑的心,更加紧张了,新家虽然陌生,却让人充满了期待!
随着接亲人一声“到了”!耳边响起了欢迎的歌声,殿门外,迎亲人排着长长的人龙,升起了篝火,他们唱歌、跳舞、喝酒,欢畅声在山谷里环绕。
冰雁被一妇人扶着下了马,机械化的被搀着走进殿门。
脚下是洁净发亮如镜面的地板,踏入内殿,就有柔软而细密的真皮毛毯一路延伸而去,冰雁直觉得走呀走呀,仿佛一直能这样走到天的尽头。
冰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很兴奋,也很害怕。
终于走到了一个殿门前,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她心一触,莫名的没有排斥感,直觉的知道这就是她的丈夫!一边被动的被他牵着踏进殿堂,她一边屏着呼吸从头巾下打量他,衣服镶金富贵,看出身材健硕,嗯,不残;很规矩的举动,好,不傻。
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声后,婚礼开始了。
庆祝的仪式开始,歌声伴着舞步飞扬。
冰雁听着主婚人唱歌一样的讲完吉祥语,又念完了参加婚礼的人的名字,然后就又被那个妇人搀着走出殿堂,来到了一间像是新房的屋子里。
冰雁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儿,坐在床上,妇人嘱咐了句,便出去了。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冰雁想揭开头巾透透气,可是又怕不好,便只得一直规矩的僵坐在那儿,安静却不平静的等待。
远远的,还有唱歌喝酒的声音,好像无休无止似的,这是要狂欢到什么时候啊。
可转念想想,也是,人土司家娶媳妇,自然是要隆重的。
就这么一直坐着,等着,直等得又累又困又饿,婚礼的欢闹似乎还在进行,冰雁已经无奈了,四下去瞅,直想先找个合适的位置先悄悄睡一觉。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冰雁立即警钟大鸣?是新娘吗?她的相公?仔细一声,那声音好像是偷偷摸摸的,很快,一个身影闪进了屋门,冰雁瞪大眼睛去辩,这纤长的身姿,不是刚才和她在一起的相公!
“你饿了吗?我来给你送点吃的。”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干净如山上的泉水,又缠绵如弦上的音丝。
冰雁心一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轻轻掀开了头巾的一角。
目光扫过处,是一只莹白的纤手上捧着的精巧点心,再继续往上移……然后,她的神情就停在了那一瞬。
真的……是男子么?
细长的眉,妖娆狭长的凤目,似醉非醉的眸色里带了点对她的探索,桃花般的朱唇惊喜的轻牵,娇洁的脸庞上荡起了一个清浅的梨涡。
这是,一个容貌气质极其矛盾的人,他身上既带着少年特有的纯净稚气,却又透着勾人心魄的艳丽妩媚。他雌雄莫辩的美,没有一丝脂粉娘气,反而犹显得高贵独特,矛盾又融合,即像精灵又像妖孽,教人欲罢不能,为之惊叹。
哪里来的,好神奇、好讨人喜欢的少年?
“你,你是谁?”冰雁的舌头都要打结了,望着少年错不开眼。
少年绽眉一笑,目若含雾,纯洁无邪,“我是这家的老三,茜朗。”
8,小东西,是我!
冰雁长长、长长的吁了口气,原来,是小叔子呀。小叔子都这么漂亮,那她老公也不会差的!这般想着,心中如同吃了个定心丸,对这少年更生了几份好感。
不过好奇怪,到夫家第一个见到的居然不是丈夫!这小叔子也够淘气的,不过她也听说,新媳妇刚入门,是时兴小叔子跟嫂子闹婚房的。
“不想吃吗?”茜朗将冰雁的中的惊艳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得几分得意,故意抬了抬手,将食物凑近了她几分。
冰雁回神,垂下头看向他手中的甜品,做的很精致,一圆一方,有点儿像绿豆糕。老实说,她也是极爱吃这种小点心,这会儿又饿的饥肠辘辘,这丫真会雪中送碳,抬头充他盈盈一笑,“谢谢你!”欢喜的捏起一块来,这时注意到他的手指,骨节清奇,纤柔粉红,根根如玉。
上天真不公平,有的人怎么能长的这么完美,唉。
将点心含在口中,咬了一口,滑滑的,腻腻的,柔柔糯糯的,非常爽品。
“好吃吗?”茜朗邀功般地瞅着他。
“好吃好吃!谢谢你啊茜朗!”冰雁有滋有味地嚼着,一天的疲惫瞬间消了大半。
茜朗眯起眼睛笑,长而浓的睫毛半拢,神色不明。
这女人,吃东西的样子还挺好看。她不像贵族女子那种扭捏的矜持,又不似下层女子的粗略低俗,她吃的自然、享受、愉悦。对,就是愉悦,她眼睛里只有满足的快乐,这种快乐那么单纯干净,几乎忘乎所以,感染的他都馋了。
冰雁吃完了一块点心,终于又将目光清灵灵的投向茜朗,一边悄悄伸手拿另一块,一边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瞧,我净知道吃了,忘了你还站着,来,快坐下。”
茜朗挑了挑秀眉,这是他的家,她初来乍到的还主动“热情”上了。嘴角戏谑地一牵,配合地坐到了她身边,一边略带不满地道:“亏你还想得起来我。”
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儿撒娇?
冰雁身子微微一僵,扭头看向他,“你,就坐这儿?”虽然说是小叔子,虽然说可以闹婚房,就这么大咧咧的坐她的婚床,不大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