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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女户 [金推] (我想吃肉)


待议事毕,九哥便提及太皇太后欲俭省之事,命陈熙相劝。陈熙道:“臣当尽力。却有一请,请官家垂听。今值国家多事,若太皇太后无所表示,臣恐于太皇太后之名有损。想来太皇太后亦有此虑。”九哥静默片刻,叹道:“如此,我便领娘娘的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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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既减膳,皇太后不得不萧规曹随,她原与这些人并不一心,见这些人行事并不带着她,虽知减膳必行,却不免一肚怨气。因而推说病了心里烦,不想见旁人,唯思娘家人儿,九哥玉姐无奈,只得依她之日,由她召见娘家亲眷。
过不多时,北方传来消息,北地募五万乡勇,皆是精壮之士。于朝廷,这笔钱眼下花得是极划算的,这些个人受了灾,不好一体迁往西南,总要留下人来待蝗灾过去好重耕种,人既留下便要与他们吃食,与其白养,不如令地守土。又号为乡勇,乃是并非朝廷军队,只消过了这一劫,便命解甲归田,此后便不须再发粮饷与他们。
世人也不喜当兵,生恐一朝做兵,一世做兵,改不回来。如今乃是权宜之计,想混口饭吃待灾过的人,也是乐得“投军”。又因传出蝗虫亦可食,京中贵人常吃这个,便有那一等□之人,寻思“与其饿死,不如饱死”,烧了蝗虫来食。滋味自是不如油炸的香,却也吃得。食讫,亦不曾中毒而死,北方便流传开这道食谱。于是男子投军,老弱妇孺捕蝗而食,佐以以蝗换粮,赖此全活者颇众。
又因要捉了蝗虫换粮,又要拿它来吃,这北方被灾者近百万人口,放开了肚皮吃它、放开了手脚捉它。一日照着三餐来捉,竟渐将蝗虫吃得稀少了。朝廷拿粮换了蝗虫来焚烧,反叫围观百姓心疼惋惜:“可惜了,这么多,可能吃许久哩。”
胡人便凄惨,诚如陈熙所言,蝗虫过境,城外野地里能留个甚与他们?甚都无有!非但没有人吃的,连马嚼的也无。以往围城,好往城外村落里寻些个补给,如今遭了灾,能吃的都吃了,还要待朝廷救济。那一等有余粮的,又是地方豪强,因在边境,那庄园建得也是坚固,点起家丁据守,一时也难攻下。
熬了十余日,终不得不退却,往北逐水草而去。
九哥得了消息,这才舒出一口气儿来,却与李长泽议那安置移民之事。李长泽见他瘦得有些脱相,脸也不曾刮,乱糟糟一把胡茬儿,不由劝道:“事已至此,最难的都熬过了,还请官家保重。”劝他刮一刮脸,用些饮食。九哥道:“没那心情哩。”
李长泽自家也没那心情,不免又想起近来太忙,又忘了与佛祖上香去了。九哥已说:“原本人少,置于原郡县下便罢。如今人多,原本人手便不够使,当另选官员前往,与他们再设郡县。也是防着风俗不同,与土著起冲突。”李长泽道“万户设县,如今总好有三万户,可设三县,置一郡。”
九哥忽想起越凌来了,此人随洪谦南下,洪谦自然言其妥当之处,九哥一提西南便想起他来。因设乐安郡,命其为郡守,又彰其生母“深明大义”,与诰命。越凌父亲安昌侯心头一喜,却将安昌侯夫人气得七窍生烟,且放言:“哪有与婢子诰命的来?!”
九哥听了只一哂,这妇人一张臭嘴,说他夫妇坏话,当他不晓得哩?却与李长泽嘲笑道:“若非她刻毒,这道旨意早叫封驳了,犹不自知耶?!”
越凌生母因子而得诰命,除非越凌奏请、官家特许,否则不得。便是越凌奏请了,九哥许了,若大臣以其违礼,也要封驳了。盖因安昌侯夫人恶名太响,越凌又肯上进,旁人便不免将越凌的好处记在了他生母头上。
李长泽看九哥笑得快意,便也不拦他,肚里实晓得是安昌侯夫人得罪了贵人。宫里故不至特意寻她不是,若有个机会,却也不会叫她好过罢了。为一妇人,于国事繁忙之中争执,委实不值。李长泽便转过话头儿,又说些个宽心的事儿:“北方受灾,南方却是风调雨顺哩。岭南至有三季稻者,虽不如原稻香甜,如今却是宁可不香甜,饱腹要紧。”
九哥道:“好在有南方,否则我也无计可施了。”
李长泽道:“现已入夏,不多时夏税便好缴上来了。臣又想,凡商人行路,须缴税,如今缺粮,不若令其每车货须携五斗米入京,朝廷平价收他们的米。”他有此议,也是防着明年再有灾异。
九哥许之,且说李长泽:“真社稷臣也。”李长泽经他一夸,也是老脸儿通红,他心里想的却是:过了这一茬儿,我必要早早要休致才好。
九哥却想,有这几样应对之策,这一回庶可平安度过。只求上天与些雨水,好救此间黎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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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人议着大事,宫外人未必便不议大事。官家与宰相议的是灾情、赋税,民间议的却是:天命。
这京里不知自何时,忽地有了一股流言,道是自这官家入京,天下从此多事。先是先帝死了三个儿子,登基后又有兵祸,次又是旱灾,现又有了蝗灾,北方数十万人流离失所。
纵是那一等觉着这官家是好人的,也要叹一句:“真是邪了门儿了!明明是既不奢侈也不好色,更不曾昏聩枉杀忠良,怎地偏叫他遇着这等事了?”也有初时说这官家好,如今又转了心思的说:“许是真个不合适哩。”
内里又有一等浑水摸鱼的,别有用心悄与人说:“你们难道没发觉?自这官家来了,这天下便换了个模样儿。往日北人多富贵,南人多粗鄙。如今呢?南方风调雨顺,北方却多灾多难!别是吸了北方气运补了南方了罢?这官家生母是南人,如今中宫娘娘也是南人哩……”
此话一出,听的都惊骇已极,慌将手一摇,道:“可不敢胡说八道哩!”心里却不由记着了这个说法儿。
这样的说法儿,北方受灾之地亦有。纵有着不悟与清静等先前为官家造势,听的人终是半信半疑。
这一日,京郊一户庄院里,朱瑜接着了朱清。朱瑜虽离了朱震府上,却有朱震与他安排了田宅,虽不如京中府邸,却是安闲适意,也不与京中朱氏有甚交际,只闭门度日。前年娶一乡绅之女为妻,京中晓得了倒与他些贺礼。如今儿子都生了,朱瑜忆及往事,恍如一梦。
见着朱清,张口唤一声:“二叔。”又闭了嘴。朱清笑道:“叫了十几年,如今再叫一声儿,又怎的?”

作者有话要说:壮哉,我大吃货国!


145、暗室

  却说北方因旱情而生蝗灾,弄得朝廷焦头烂额、上下人心不稳,以致京中亦有流言传出,道是这官家来头委实不好,弄得北方大地一片凄凉。更因朝廷又兴迁北人实屯垦西南之地,虽有各种免税之策,却好似坐实了“夺北方气运以补南方”之说。
  原是因着灾异而出了些许不满以致有些个谣言,这谣言又反过来更促人心生不满。小民无知,只晓得人云亦云,只消天下不乱,他们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若是一朝有变故,恐是良民变暴民。然起事却不在他们,从来治乱里小民不过随波逐流而已。生事之人是火,小民不过是风,火借风势、风借火势而已。
  外间流言渐多,洪谦、郦玉堂等与帝后亲近之人,并御史里那些个不欲动乱之人,皆言与九哥:“须防有人生乱。”弄得九哥也是心烦意乱。他的心里,是“子不语”的,却架不住这许多坏事接二连三寻他而来。经历许多灾异,再叫他听着这话儿,口上说着不信,心里也信了五分了。
  政事堂里李长泽等人亦说九哥:“不可不慎。”九哥兴致却并不高,低声道:“天下确是多事。”
  朱震见九哥如此,未索性说得直白些儿,上前一步道:“天下多事,不过天灾,臣请官家小心人祸!话儿里既带出南北之分,便不是寻常人能作得出来的夭!若真个是小民心头生出来的,必是穿凿附会,说甚个星宿转世等语,绝不致说到南北之分上来。自先帝朝起,南方渐富,‘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家有余财者例读书考试,得中进士入朝为官者渐多。北人以朝廷原多北人,今南人骤入,是夺其富贵,常有鄙薄之语。”
  九哥渐听住了,细细一想,确是如此。
  田晃道:“咳咳,天下人皆是官家之臣,奈何分甚南北?是人便好有个私心,想着儿孙原本能做个官儿的,却叫旁人做了,难过是有的。想来这些个人也不致如此不顾国事,只为私利。”却是想将此事轻轻掩了过去。盖南北之争,由来已久,朝上也有过争吵,却不好于此时拿来再说事。灾情还未过,何必再挑事儿?
  朱震道:“他们还有脸难过?公不曾读《颜氏家训》么?‘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带,大冠高履,出则乘舆,入则扶持,城郭之内,无乘马者’至于侯景之乱,则‘肤脆骨柔,不堪行走,体羸气弱,不耐寒暑,坐死仓猝者,往往而然’。如今北人,正是如此!不思督促子弟上进,却好想叫旁人不上进,免得显着他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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