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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女户 [金推] (我想吃肉)



家里头太平了,外头却又不太平。原本因科考而平息的流言,又兴起来。起因却是齐王家,齐王原是不信赵王命硬的,不料他的嫡长子骑马时摔断了脖子,不免疑神疑鬼起来。又有真一道人死死咬住他算的不曾错,死活不肯砸了招牌。齐王止此一子,为叫王妃生出嫡长子来,齐王前头连生了三个闺女,才硬生出这儿子来。伤心之意,无法言表。

淑妃唯此一孙,原知这赵王是要做冤死鬼的,哪料孙子死了,淑妃竟渐信了是赵王妨克的,宫中流言日盛。李才人不得已自缢,遗书为赵王辩白,似更应了赵王命硬之说。

正经读书人是不信的,太学生又联名上表,不料皇太后却突临官家面前。官家此生,最怕皇太后,真个“畏惧”,他原是先帝庶子,本想做个太平王爷,哪怕兄弟们一团混乱之后,皇太后亲将他送入东宫。又严加管教,官家年幼时,皇太后还做皇后,在宫中便极有威严。他初入东宫,略宠几个孺人宫女,皇太后说他不好沉缅女色,活鸠杀数人,官家自年轻时起,便怕她。凡事无论对错,皇太后脸一板,官家腿便有些儿颤——打小儿叫她吓着了。

皇太后突临面前:“怎地我看重谁,便要弄走谁么?官家好孝心!”官家便不敢应了太学生“逐妖人真一出京”之请,只得将这折子扣下了。

说也怪,官家怪皇太后,朝臣却不怕。打头阵的却是洪谦,新御史也不说甚流言,也不说甚妖人,却拿一味药材来说事,其表节略曰:“《世说》有云桓公入蜀,至三峡中,部伍中有得猿子者。其母猿岸哀号,行百余里不去,遂跳上船,至便即绝。破其腹中,肠皆寸寸断。公闻之怒,命黜其人。是禽兽亦有天伦之情也。[1]桓温,谋篡之臣,尚存怜悯之心。今闻宫中妇人却食鹿胎以为养颜,捕其母,挖腹取胎,何其忍也?臣实不忍听!既忍做此事,有何不忍做?女有四德,德言功容,德为先,容最末,请皇太后、皇后,为天下表率,休要如此不仁不慈。”

一字不提京中乱局,更不说太子薨逝、赵王遇诬,却将皇太后与皇后的脸皮撕了往地上狠踩。便是钟慎这等起家御史,外头厮混一圈儿,复掌了御史台的,也要说洪谦这手,委实刻骨。本章既上,顷刻满京皆闻。赵王口中念着:“既忍做此事,有何不忍做?”不由流下泪来。“不仁不慈”之语,更是叫许多人念在口里,谁个不知真一是得皇太后青眼之人?

宫中皇太后、皇后等无奈,只得颁下懿命,宫中禁鹿胎。鹿胎此物,确有养颜之较,更是妇科佳品,尤其后妃想诞育子女,恐有宫寒之症,便要食它,非是特为养颜而来。然但凡懂医的,便不能说它不能养颜,两宫吃了个哑巴亏,将洪谦往死里恨。

那头吴王却将郦玉堂好一顿臭骂:“你结这两个亲家,没头没脑,好没计较!得罪皇太后是不怕的,你可知官家只有三个儿子了?赵王废残之人,唯齐、鲁二王有望东宫,不拘哪个,他两个能得着好来?”

郦玉堂先往家里炫耀来,不意吃这一顿好骂,他却不惧:“公道自在人心,且,便是官家,也不能得罪士人。”吴王气个半死,手里一把拐杖飞向郦玉堂,打得他抱头逃回家来。

次日,便是太子下葬。苏正冷眼看着三个皇子,赵王憔悴自不消说,齐王眼睛通红,鲁王哀哀哭泣,然三人相较,赵王已人不胜衣,其二王虽要人扶持,步子倒稳。不由微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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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葬后,京中更是热闹起来。这头郦玉堂家六哥与孙尚书孙女儿完婚,又写信往江州去,请另两位亲家送亲来完婚。

那头皇太后朝上发威,将几个进士出身的官儿夺官发落,说有些个读书人是“贪名好利的伪君子”,官家只好躲着不出头儿。洪谦晓得她是指桑骂槐,又上一表,直指皇太后干政“牝鸡司晨”。也亏得他敢说,也亏得官家护着他。官家见洪谦骂人,便与洪谦撑腰,说他是“贞介耿直之臣”,真个是站他腰后头扶着他站。

那头御史见洪谦一人便直接皇太后,纷纷羞愧,且有几个同年遭了皇太后毒手夺官。一个个义愤填膺,却不求同年,转而弹劾外戚不法之事。朝上直如开了锅。

然不消数日,却又有洪谦是朱沛的流言传出,言他奸狡虚伪,不顾人伦,数典忘祖,是个好邀名的伪君子。直至有御史参这位洪同僚,言昔年识得朱沛的人说,他耳上有红痣等表记。众人往洪谦耳上看,果有人看着了一颗红痣。

苏先生便坐不住了,先时是流言,他作不知,便是梁宿也不敢问到他面儿上,生恐吃他一句:“非礼勿听。”如今却是御史参奏,苏先生不得不当堂逼问洪谦。

洪谦从容道:“先生这话却是好笑,我自姓洪,要我认了别个人,便是说我不是洪家孩儿。不是谁个说你不是你爹的孩子,你就要跳起来辩白的,说话的人才该拿出实据来……”扫一眼那参他的张御史,唇角一抹冷笑,“张某人难道忘了,他是城外叫花子收养的行院□生下来私的私孩子?从来乞讨长大,讨达官贵人口边一口残食,便做人家的狗,四处乱咬乱吠。你道张御史与你长得像,你便换身官皮,我便不认得你了么?”

苏先生此生从未见过此等无赖,却又不知如何答应是好。那张御史一张脸更气得铁青,跳将起来,道:“你你你、你信口雌黄,你、你、有辱斯文!”洪谦掏一掏耳朵:“你也知甚叫信口雌黄?”

张御史道:“京中人都知。”洪谦道:“不消三日,京中人确都知你是个小龟公儿。”张御史两眼一翻,喷出口血来,便厥了过去。

官家大感痛快,居然乐不可支。叫苏先生狠瞪一眼,吓得打了个嗝儿,忙捂了嘴儿退朝去。

既退朝,苏先生便揪住洪谦,一同往苏府去,书房门儿一关,苏先生审起洪谦来。洪谦不等他发问,便道:“自登科后,便有人于四周徘徊,大理寺卿亦误认我,故知先生昔日为何对我严厉。”苏先生正经人儿,经不得洪谦巧舌如簧,疑惑道:“你真个不是朱沛?”洪谦无奈道:“我是洪谦哩。且……确是相似。不瞒先生,我晓得些他家事儿,也是有渊源,只眼下不能说,不多久,便可真相大白。”

他不说,苏先生也不好再逼问。且血脉之事,实无法可确验究竟是与不是。苏先生正人君子,宁愿相信洪谦所说是实,且那船上说朱家事时,且是他妻女道朱家继母不好,洪谦一言未发,不曾作愤慨之状。

洪谦说到做到,那张御史的身世愈传愈离奇,再不敢有官员于朝上胡言了。然女人间的流言却是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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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姐还好些儿,虽定亲,却未成婚,不过与些个未出阁女孩儿一处,谁也不好说得太粗俗,免遭人耻笑。

这日却是钟慎夫人邀人赏花吃酒,秀英玉姐亦与,玉姐那里见着许多女孩儿,皆是不识的,便与六姐、七姐叹道:“在江州时还道咱们已见过世面了,如今才知何谓井蛙之叹。”她两个不熟识京中人物,是以大娘便游说申氏,使六娘孙氏领她们一处。孙氏素在京中,闺阁中有名的人物她皆见过。一一指与三人。

她几个一处,自成一格,因不知底细,且不急与众女攀谈。却见着一个高挑个儿的红衫少女打眼前过,白净面皮,杏脸桃腮,脸儿扬得高高的,嘴角常翘。孙氏道:“那个是淑妃娘家侄女儿,原侯嫡出的闺女。她旁边两个,是她庶妹。”玉姐看时,果然衣饰略不如。

孙氏又悄指另一杏黄衫子的少女:“那个是皇后娘家侄女儿。”却是生得沉静端方,虽不爱笑,人也不轻她。

直至有一起人打身边儿过,丢下几声冷哼来。玉姐愕然,她自来京,人且不识得几个,如何有人哼她来?孙氏有些儿尴尬,却不得不说:“那是大理寺家的三姐。”玉姐一挑眉,口角便噙笑。孙氏见她也不怒,也不羞,暗道九娘真个好度量。怪道祖父说,她不可得罪,她爹忒厉害一个人,想来她亦然。又想,如何朱三姐也来了?钟御史家不似这等疏忽之人。

不等想过,却又有两个少女相携而来,眼带好奇,与孙氏招呼:“大姐自嫁了,也不与我们一道了。这是大姐妹妹?”孙氏道:“是哩。这是洪御史家大姐,这是我婆家六姐、七姐。”又与这三个道:“这是义安侯家三姐、四姐。”义安侯董家,这些日来也颇难安。玉姐含笑与她们问好,她姐妹两个一个拉着玉姐一只手儿,问长问短,又问江州情状。

玉姐笑道:“那处故乡,若问我时,只有说好的。”三姐便笑:“见着你,可见那处真个是好的。”

外头女人堆里却是另一番模样儿。秀英早觉有人看着她,也只作不知,与申氏一处,又与钟家夫人说话。权作陪丈夫上峰娘子交际。不多时,钟夫人往见旁客,便有人也来与秀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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