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太太疑惑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何老太太的惊讶与愤怒都在陆宛君的意料之中,她站起来搀住了何老太太:“您先冷静下来,听我一言。”
何老太太怒道:“不用说了,我儿子枉死,如今他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天理何在,你回去转告皇上,我何家上下粉身碎骨只凭他一句话,想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休想。”
陆宛君道:“老夫人既这么说了,我只问您一句,您愿意何家做公孙杵臼还是做程婴?”
何老夫人眉眼凌厉:“什么意思?”
陆宛君道:“春秋时期,屠岸贾杀尽赵氏族人,只有一个孩子死里逃生,为了救这个孩子,赵朔的门客公孙杵臼问程婴,死和抚养一个孩子,哪一个容易,哪一个难,程婴便道,自然是死容易,抚养一个孩子长大难,公孙杵臼便道,那就请你做难的那件事情,我做容易的,于是,程婴去屠岸贾面前告密,说公孙杵臼藏匿了孩子,同时找了一个婴儿代替,屠岸贾信以为真,杀了公孙杵臼和那个婴儿,不再找寻赵氏孤儿的下落,程婴则忍辱负重,背负着告密的恶名,将那孩子养大,十五年后,屠岸贾失势,公孙杵臼和程婴的大义才被天下人所知。”
何老太太目光越发冰冷:“你说这个做什么?”
陆宛君道:“其实皇上根本不相信何老爷会贪污银子,只不过证据确凿才不得不把何老爷下狱,更是请了端王爷查这件事,只可惜,还是棋差一招,老夫人您痛失爱子,皇上和太后何尝不是失去了表哥和侄子?如今老夫人您和皇上反目,岂不遂了别人的愿,亲者痛,仇者快?”
何老太太老泪纵横:“我何尝愿意如此,我只是想还我儿子一个公道,他是贪了银子,可也只有两万两银子,做官的哪个没有点猫腻?顶多我们把银子还回去,就算十倍百倍的我也愿意还,只要把我儿子还给我……”
陆宛君亲自帮何老太太擦了眼泪,声音越发轻柔:“如今朝中局势想必您也清楚,公孙杵臼一死固然深明大义,却比不得程婴忍辱负重十五年啊,皇上如今束手束脚,别说没法子还何老爷的清白,就算查明了真相,何老爷也无法死而复生,倒不如忍辱负重,以退为进,将来局势明朗,不仅能为何老爷正名,何家更会留名青史,老夫人,您不光有儿子,也有孙子啊,何少爷那么优秀的人,您忍心他明珠暗投么?”
是啊,她的孙子何秉书那么优秀,如果这件事就此作罢,他会终身背负父亲贪污的恶名,前程尽毁,可若是按着皇上所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何家终有沉冤得雪的一天,他也能走的更远。
何老太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咬牙道:“好,我做程婴,我们何家要做程婴。”
正文 099.锱铢
PS:
今天的
在何老爷的丧事期间,何老太太亲自上书,承认了贪污的罪名,按着律法,何家要将贪污的银子原数退回,何家其余为官的人虽然没被连累,可这名声是彻底坏了,何家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淡出了朝堂。
至于朝中官员,都知道何老爷死得冤枉,两百万两银子,那是什么数目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既然何家认罪,谁也犯不着出这个头。
这件事相当于给了诚郡王一个满意的交代。
诚郡王倒没想到何家会隐忍至此,照着何家老太太的性子,爱子遭人诬陷,拼着满门也要讨回个公道的,到时候等着坐山观虎斗就成了,如今算盘落了空,气的要命。
事情纠缠了差不多两个多月,年关就在眼前,过年的热闹气氛好歹将前阵子的阴霾冲淡了些,可皇上和太后谁都没有心情过这个年。
诚郡王却上书说,大奸臣已除,实属天下人之大幸,更应该好好的热闹热闹。
这话说的太诛心了,可皇上还是答应了他,并在大年初一晚上宴请王公大臣,内外女眷,各家诰命夫人。
京城虽然照旧熙攘热闹,可一股暗流却汹涌起伏,谁都知道是要出大事了!
徐家的知墨斋,陆宝菱正和徐广庭说冯小哥和冯小莲的事情,徐广庭难得的沉默,半天才道:“这件事你别管了,咱们越是插手,母亲就越生气,也别往那儿送银子了,等母亲消了气自然会好了。”
陆宝菱更加奇怪,也只好点头答应。
果真,没两天那小莲就被放了出来。依旧回原处当差,陆宝菱每日去大夫人院子里请安,都会看到那个小小瘦瘦的姑娘低着头,沉默着侍立在院子里。
逢过年了,府里上下要做新衣,大夫人把这件事交给陆宝菱管,这事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按着份例来,什么人做几件,用什么料子也是有定例的。一查就知道了。
可要说麻烦也麻烦,一年里头人的高矮胖瘦变化可大多了,尤其是那些十几岁的丫头。一年个子就抽高不少,还得重新量身量,定尺寸,徐家上上下下少说也有上百个下人,光量尺寸就得花上好几天——总不能放下手里的活都去量尺寸了。还得分批来。
要是分批来,就要分先来后到,老夫人老太爷屋里的自然排在最前头,这下面的怎么分派也得细细思量,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这下人的衣裳还好做,主子的就更麻烦了,二夫人如今怀着身孕。自诩金贵,挑料子都捡贵的挑,超出了份例,你总不好直接找她要银子,还有四位未出阁的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你怠慢了哪个也不行啊。
再加上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人家虽然不管事,可要论找茬,一找一个准,她们又是嫂子,陆宝菱也不能得罪了,就这么跑了好几天,才把单子定下来,又要找练习绣坊,定价钱,把活交给他们做,还要看看年前能不能交付。
陆宝菱累的腰酸背痛,叫徐广庭给她捶肩,过了大年二十五,各衙门封印,徐广庭如今在家里清闲的很:“我们家做冬衣也不见这么麻烦。”
徐广庭笑道:“你们家才多少人啊,徐家光主子就十几个,一个个的应付过来也够受的,你也别和他们分辩,咱们多贴些银子的事,大过年的吵嚷起来倒不好了。”
徐广庭说的便是二夫人超出分例的事情,陆宝菱道:“我也不是在乎那几个钱,就是怕他们得寸进尺,咱们让个一回两回的,难道老这么让?斗米恩,升米仇,没的纵容了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
徐广庭笑道:“每年都是这么过的,母亲也是贴了银子的,花钱图个清静。”
陆宝菱叹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一真正管事才觉得累,以前在家时也和如玉管过家,只不过支些钱粮罢了,哪有这么麻烦。”
徐广庭笑道:“如今才是开头呢,以后母亲把管家的权利交给你,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过问,不更累?再以后,咱们有了孩子,你还得照顾孩子,辛苦的时候多着呢。”
陆宝菱长叹一声,趴倒在桌子上:“我若是个男子该多好啊。”
徐广庭把她揽到怀里:“你若是男子,那咱们不成了断袖?”
陆宝菱回身瞪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赶在大年二十九之前把冬衣发下去了,陆宝菱又要去大夫人那儿报账,大夫人正跟一群管事发脾气,置办年货的银子超出了预算三四成,这银子可从哪处补啊。
负责采买的周管事唯唯诺诺的:“今年二夫人叫添了不少人参鹿茸,说是补身子用,还说她娘家人来送节礼,不能怠慢了,定了单子叫我们照着采买,单这两项就花了不少银子,奴才们也不敢不听。”
大夫人怒道:“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知道?”
周管事的头越发的低下来:“奴才出门的前一天晚上二夫人才叫人把单子送过来,奴才想去请示夫人,二夫人的丫头便说奴才推诿,瞧不起二夫人,奴才哪敢啊,又怕耽误了时候采买不到好东西,这才应了下来……”
大夫人厉声道:“买来的东西呢?”
周管事道:“都在库房呢,二夫人叫人来要了几回,奴才说没有夫人的对牌不能支取东西,便给回绝了。”
大夫人冷哼道:“算你懂规矩,把东西都看好了,她要是去要,千万不能给。”周管事连连称是。
大夫人这才缓了一口气,问陆宝菱:“你来是有什么事?”
陆宝菱赶忙把账本递上去:“这是做冬衣的账目,请母亲过目。”
大夫人接过来翻了翻,道:“你贴了多少银子?”
陆宝菱没想到大夫人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低头道:“也没多少,总共一百多两银子。”
大夫人怒道:“你也是个败家的。”
陆宝菱低了头更是不敢说话,大夫人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也不能怪儿媳妇,她毕竟才嫁进来第一年,对二夫人的脾气品行也不知道,便道:“我也知道你是好心,一星半点的觉得不值当的计较,可那些小人,你越是让着她,她越是顺着杆子往上爬,时间久了,整个家都得给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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