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菊叹道:“姑娘真可怜,有大姑奶奶和二姑娘在前头比着,姑娘怎么样都显得笨拙。”两个丫头只当陆宝菱是挨了骂,没往其他方面想。
此时的陈毅宁却在酒楼买醉,他从未有如此心痛的时候,那种无可奈何,那种抉择的艰难,让他无所适从,那是他喜欢的姑娘啊,他却不能和她结为夫妻。
宝菱和他挥剑断情多半也是受了陆靖柔和陈文宁的挑唆,陈毅宁捏紧了手中的酒杯,陈文宁就这么看不得自己好,他抢了他的东西还不够,还要把他喜欢的姑娘抢走,实在是欺人太甚。
诚郡王从楼下下来,便看到一向持成稳重的陈毅宁醉倒在桌子上,不由得跟身后的随从笑道:“没想到陈毅宁也有喝醉的时候,去,把他抬回去,明儿起来看我怎么笑话他。”
随从应了,将陈毅宁半扶着送回了诚郡王府。
许是冥冥中自有注定,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的路都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这一刻,陆宝菱在哭泣,祭奠还未开始的爱情。
这一刻,陆宛君在诵经,诚心保佑家人平安。
这一刻,陆靖柔在筹谋,前路漫漫何去何从。
这一刻,有的人在算计,有的人在被人算计。
这一刻,阴谋,诡计,风波,诡谲,明流,暗涌,缓缓拉开了序幕。
陈毅宁最终拒绝了所有的亲事,陈夫人气极了,只觉得在其他几位夫人面前丢了面子,镇国公自然明白他是在赌气,除了无可奈何也没有别的法子。
陈毅宁的生母哭着问他为何不愿成亲,陈毅宁却什么也不说,一时间,整个京城都说陈毅宁挑剔,许夫人本以为自己的姑娘是铁板钉钉的中选了,没想到最终还是一场空。
这话说出去了,面子也丢了,自然十分生气,逢着人便说陈毅宁挑剔,如今别说陈毅宁不想娶亲,就是他愿意娶亲,只怕也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他了,陈夫人又是气陈毅宁不识好歹,又是气许夫人心胸狭隘,一下子病倒在床上。
陆靖柔本就担心陆宝菱受挫,伤心之下做出什么傻事,可这个时候她这个儿媳妇要给陈夫人侍疾,走不开,便托沈墨去陪伴陆宝菱,陪她解闷。
沈墨不知内情,只当陆宝菱又受了训斥,便邀请她来沈家做客,沈白的婚礼快到了,沈家热闹极了,可陆宝菱看着满目的红色却只觉得刺眼。
只因刚到沈家,也不好立即告辞,便只陪在沈老太太身边,性子也沉静了许多。沈墨觉得奇怪,可毕竟男女有别,有些问题他不好说,只得暗暗观察。
从沈家喝喜酒回来,陆宝菱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这下子连陆万林也觉察出不对来,可陆宝菱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大家来劝她反而让她觉得很烦,他们连自己为什么不高兴都不知道,劝什么?
都是那些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陆宝菱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找个清清静静的地方躲上一阵子,而且她心中也有些报复的想,自己不见了,看他们会不会着急,会不会伤心,想象着他们四处奔走寻找自己的样子,陆宝菱竟觉得快意。
可哪里是清清静静又不会让人知道呢?
去寺庙?离得远,而且也打眼。
去田庄?田庄上的人肯定不敢隐瞒?
陆宝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看着周围的热闹喧嚷,只觉得自己是脱离于这些之外的,仿佛失去了法力的神仙,流落凡间,只觉得肉身沉重。
“嘿,你怎么在这儿?”有人在她肩膀上大力拍了一下子,陆宝菱竟没有觉得疼,她面无表情的转身,反倒把身后的人吓了一跳,韩舟道:“你这是演的哪出啊?”
陆宝菱怔怔的看着他,韩舟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咳了两声,道:“你这是去哪儿?”陆宝菱摇头:“不知道。”
“这话可新鲜了,你不知道自己去哪儿在街上瞎逛什么?而且我瞧你这个样子,难道是挨骂了?”韩舟摸着下巴一脸沉思,陆宝菱却觉得格外累,好像爬了好几座山一样,抬不起胳膊,迈不动腿,她甚至想连喘气的力气都省下,她昏过去的时候想,自己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耳边是轰鸣的噪声,眼前漆黑一片,陆宝菱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大街上,旁边韩舟神色焦急的掐着她的人中,她呻吟一声,叫了一声“痛”。
韩舟赶忙撒手,舒了口气:“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行了呢,身体不好还出来乱跑,我送你回家吧。”
陆宝菱赶忙摇头又觉得疑惑,明明感觉昏迷了很久,怎么醒过来才是一小会,陆宝菱揉了揉额角,神色颓靡,韩舟看在眼里,显然有了自己的想法,道:“和家里人闹别扭了?”
陆宝菱昏昏沉沉的,忽然抓住了韩舟的手:“你陪我喝酒吧。”韩舟连连摆手:“小姑奶奶,我可惹不起你,你喝醉了再打我一顿,我找谁说理去。”
陆宝菱怒道:“你这人太不讲义气了,周姐姐拒绝你的时候,是谁陪你喝酒来着……”韩舟赶忙去捂陆宝菱的嘴:“快住嘴,我去就是了。”陆宝菱这才满意,觉得终于有件顺心的事。
陆宝菱喝酒的样子再次把韩舟吓住了,哪有姑娘抱着酒坛子往嘴里灌的,韩舟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滴酒不敢沾,见陆宝菱如此,赶忙上去拉。
陆宝菱却不管不顾,好像那坛子里都是水似的,咕嘟咕嘟半坛子就下去了。韩舟把酒坛子抢过来时已经就剩了个底儿,韩舟苦笑,陆宝菱已经摔到了桌子底下,抱着桌子腿不肯动,嘴里嘟嘟哝哝的说些听不清楚的话。
韩舟想了想,吩咐小厮去陆家报信,陆宝菱如今这个样子,还是交到陆家人手里才放心,要是出了点意外,他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
陆万林这是第二次从酒楼把陆宝菱接走了,酒楼里的小二都忍不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陆万林却神色如常,陆宝菱犹如一滩烂泥,躺在马车里,陆万林亲自给她擦脸擦手,又将她放在膝上,让她好受些,看着陆宝菱满脸落寞孤寂,陆万林不禁泪如雨下。
四个孙女里,他最心疼宝菱,这孩子自幼没见过父母,就算有旁人教导,却替代不了父母的位置,他生怕这孩子一念之差走上了歪路,因此细心呵护,百般纵容宠爱。
幸而,宝菱这孩子虽然有些刁钻古怪,大体的性子却是善良活泼的,他也渐渐放下了心,可今天的宝菱他看在心里,才明白宝菱的坚强只是伪装起来的,她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遇到事情只能躲在酒楼里借酒浇愁,只能在喝醉酒之后,才喃喃的叫一声爹娘。
陆宝菱对陈毅宁的心思他老早就知道了,他也一直在犹豫,究竟是成全还是阻拦,当靖柔做出了决定劝说宝菱的时候,他也是松了一口气的,他不愿直面孙女的泪水。
陆宝菱酡红的脸庞分外孤单,她在梦中还呢喃着陈毅宁的名字。
陆万林抚着她轻柔的头发,深深的叹气,三十多年前的那个秘密,究竟还要影响多少人?是快刀斩乱麻?还是徐徐图之?看来,他半隐退的生活很快就要到头了,陆万林的心思坚定下来,就算是为了这几个孙女,他也要搏一把。
正文 053.峰回
陆宝菱病了,病的很是严重,陆万林一连请了四个大夫进府诊治,一时间满京城都在议论陆家三姑娘的病,沈墨早上来,晚上走,恨不能住下。
赵老太太知道消息也亲自过来,要不是孙媳妇连氏快要临盆,她真想守在外孙女身边。陆靖柔抛下还未痊愈的陈夫人回娘家一趟,眼圈红红的:“是我逼得太紧了,宝菱这是心病。”
陆万林背着手直叹气,仿佛苍老了好几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件事你做的没错,是宝菱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如今受了挫折一时间醒转不过来罢了。”又问陈毅宁。
陆靖柔咬牙道:“您恐怕还不知道,他如今可算是攀上高枝了。”
“怎么?亲事有着落了?”
“听说是诚郡王牵的线,搭上了裕德长公主。”陆靖柔咬牙切齿,“裕德长公主已经派了人来探口风,想把嫡长女许配给他,我公公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裕德长公主是皇上的姐姐,虽非一母所出,但裕德长公主在皇上继位时出了大力,她的生母早逝,便将太后奉若亲母,很是孝敬,无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很喜欢她。
裕德长公主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裴太爷的幼子裴四爷,生下了二子一女,长子裴钺,长女裴钟,幼子裴镜。
裕德长公主人又精明能干,嘴甜面软,又有公主的身份,在裴家也是一枝独秀了,如今竟愿意把嫡长女许配给陈毅宁,看来真是看上了陈毅宁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
陆万林道:“这样也好,早点断的干干净净,看来陈毅宁对宝菱也不是多么上心,只可惜了宝菱,唉,这个傻孩子。”陆靖柔道:“我婆婆的病才好,知道这个消息又犯了头痛,以后有个公主做亲家,而且还是庶子媳妇,这下子陈家内宅可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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