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撑起身子，悠悠看向轻尘，“可是同样有那么多人喜欢你，璃王爷，还有萧明夜。”
萧明夜的名字从潋滟口中说出，轻尘立即证实了一点。他们果然是知道了苏慕的真实身份，所以，这才迫不及待的要铲除他。
轻尘顿下手指，“所以，你就要杀了我？因为你喜欢萧璃。”
萧璃对她的感情，轻尘自然是知晓。不过奈何她间接、直言相告，萧璃仍是无动于衷。死缠烂打，就是不放手。
而轻尘自然想到，潋滟喜欢萧璃，而萧璃喜欢的是自己，所以潋滟这才想杀了自己。
“对，我喜欢王爷，喜欢了很久很久。”潋滟直言不讳，慢慢抬起手臂，看着在阳光下精致的七色玲珑：“是他教会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人，也是他教会我写我自己的名字，是他教会我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也是他教会我弹我钟爱的琵琶，是他送我精致短刀，让我双手沾满鲜血，也是他，送我七窍玲珑，他说，这个配我，我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所以，你要杀我？所有喜欢萧璃的人都要杀我？”轻尘反问，她的姐姐是，她的妹妹是，现在，难道潋滟也是。轻尘不能明白，她从未想过在萧璃的世界中出现，停留，哪怕只是一瞬间。
“不，我杀的人，全部都是会危害到王爷的人。太子是，苏慕是，你更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威胁到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威胁？呵。我怎么会威胁到他？我是会威胁到你吧？你这才下毒害我，想让我死。可是没想到最后却被明夜喝了？”
“不，即使是萧明夜没有喝，我也不会让你喝。”潋滟却摇头，失意彷徨的垂下手，“因为王爷不许。我倒酒给你的时候，那一刻，我深刻的知道，王爷想杀我。我跟了她10年，第一次感觉到，他想杀我。因为我下毒害你。”潋滟苦笑一声，“陪君醉笑三千场，不诉离殇。可是，因为你，他抹去了我所有为他做的事，他抹去了，我是如何为了他成为他最精锐的杀手。尽管，我是那么那么的讨厌杀人。”
潋滟的话，让轻尘不知道对她是抱以愧疚还是愤怒。生活就像是一场戏，兜兜转转下来，谁都有值得原谅的理由，谁都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她又能怪的了谁？
“那么瘟疫呢？你让怎样让明夜染上的瘟疫？”
潋滟听到轻尘的话突然笑了，秋水明眸氤氲着雾气，她偏头看着轻尘，有微微的颤音：“云轻尘你知道吗？我来之前，王爷给我的指令是，就算是死，也要杀了萧明夜。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早已把生死交到璃王爷的手中，他随时都可以让我送命。我一生的任务，就是等着他，宣判我的死刑。反正，我只是一个杀手。而身为杀手，本不该动情。偏偏，我对他动了情，所以，这一切，我认了。”
“你不是问我怎么让萧明夜染上瘟疫的吗？原因很简单，就是我自愿染上瘟疫。然后传染给他。我无法真正的杀了他。只能拖着他一起死。我答应过王爷，誓死完成任务。”
轻尘看着满是悲凉心绪却还要强撑着笑颜的女子，耳边又想起她泠泠弹唱的曲子：“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轻尘其实很明白她的心情，她有她的萧璃，她何尝不是有她的苏慕。她为他可以舍弃一切，甚至生死，她又何尝不是？
“解药呢？”即使对潋滟有诸多同情，可是她还有他的苏慕，她说过，要治好她。她说过，要许他安稳百年。
“你觉得我身上有解药？我说过，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怎么可能还会带着解药。等着萧明夜取走解药，然后杀了我么？”
潋滟的话确实是对的。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而且，就算是有解药的话，玄冥他们应该早就找到了。
“为何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轻尘再次问出声，明明自己应该是她所讨厌的人，甚至还是她想杀的人，可是她却全部告诉她，还对她说出她永远都不会启齿的感情。
“因为我羡慕你。”
短短的六个字，却让轻尘诧异。
“我从未见过璃王爷那么失控过。他听说你死了，立即赶到宰相府，去探听消息。即使看到你的棺木，他还是不相信你真的死了。那个时候的王爷，完全不像是那个张扬霸气，我心目中永远稳重邪魅的王爷。就是从那时起，他变了，彻底的变了。”
“他派人到处去寻你的下落，整整搜寻了你八个月零五天，在这些天里，他每天都要问一遍那些派出去找你的人，听到渺无音讯就沉默不语的站在窗口，探听到你没死的消息时，他第一次笑了。”
“他对你有求必应，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你根本不知道他为了你而选择了一条什么道路。王爷那么爱着你，我羡慕。”
“还有萧明夜，那天他明明就知道我是舞倾城，是王爷手下的杀手。可是她却不拆穿我，他怕你知道他要来荆州的事，他自己也明知道这次王爷是要害死他的。可是他怕你担心，会跟着他一起去荆州，所以他隐瞒着不说。而且，还不顾一切的喝了我给你的毒酒。”
“我问他，他明知道杯中可能是毒酒，为何还要喝。”
“他答我，即使是我死，她也不能有事。”
“所以，云轻尘，我羡慕你。羡慕你可以选择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而不是和我一样，只是一个杀手，可有可无的杀手。连自己的生死都被别人握在手中，像是豢养的金丝雀，而璃王爷就是我所有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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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薄暮般洒下，轻尘走出柴房，天边一片绯红，染红整片天地。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泠泠羞涩的声调：“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想象着，假如潋滟是寻常家的女子，唱着这个曲子，精致的脸颊应该也如这天边的火云一般绯红。
可惜，命运弄人。世上从来就没有假如。
轻尘眯起眼睛，看着天边，淡淡吩咐：“玄冥，晚上送几床被子给她。”
玄冥犹豫了片刻，怔怔看着轻尘，最后还是低声点头称：“是！”
“鸢儿，你通知苏言公子，让他在十五日之内务必找到“水无痕”的解药。”
“是！”
第一部分 第九十九章 轻尘公子万岁
火红的壁炉燃烧着，映照的室内红光耀眼。
轻尘坐在床沿，有黑丝如瀑，散在眼前。近乎透明的凝白肌肤显示床上人异样的病态。
苏慕此时已经陷入沉睡，“水无痕”之毒，顾名思义，体型会变的如水一般柔软，身体如水一般冰冷透明。若不是鼻翼间还残留鼻息，与死人一般无二。
轻尘用炉钩把炉中的火挑的更旺，反手紧紧的搓着苏慕冰冷无一点温度的手。在他耳边不停的喃喃自语，她相信，他是有意识的，她相信，他是听的到的：“明夜，你知道吗？我们的方案很有效，这十日内，城镇中只有一百人染了瘟疫，而容掩村那个瘟疫源，因为有药液阻隔着瘟疫，竟没有一个人再传染上了。”
这个数据结果，显然是证明轻尘的做法是有效的。相比轻尘没来以前十几日的伤亡，感染瘟疫的人数量达到五千人，现在这一百人的伤亡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只不过，因为百草子还没有到，所以每天都有人死去。尽管我把他们全都隔开，用药拖着，还是死了一千人，现在容掩村只剩下一千五百人。明夜，其实我很怕，我真的很怕，我怕我做不到，我怕那些无辜的村民等不到，我还怕，我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担子。明夜，你要快点好起来。你要好起来。明夜，我怕我撑不下去了……”
每一天都在死人，轻尘每天都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抬上火葬场，看着他们一个个被焚烧，场中一声声的哀嚎，一声声的悲痛，人们永远的阴阳两隔，骨肉分离。那些悲恸和伤心一声声都击在轻尘的心口，痛的仿佛不能自已。
轻尘真的怕了，害怕她不能救下所有人，害怕她救不好苏慕，害怕这种死亡会无穷无尽的下去，害怕的甚至不敢再看一张张绝望的脸。
轻尘摸掉脸上的湿稠，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不是说过，等桃花花开，我们就大婚吗？我答应你。等桃花花开，我们就大婚。我们此生此世，都不分开。好不好？明夜，你听到了吗？”
凝白的手依旧冰冷，轻尘把苏慕的手放在唇边，继续低泣自语：“记得吗？你说你要和我一世长安，你答应过我的，你就要做到。明夜，你听到没有？”
室内寂静无声，只闻低泣和火光噼啪声。
“轻尘公子，轻尘公子…………”
急促的叫唤声越来越近，轻尘分辨出这是玄汐的声音，立即抹掉脸上的泪痕，戴好面具。
玄汐一个闪身，快速的跃进室内，乌黑的长发因为奔跑的速度加快，而飘飞不已。喘着气紧紧的攥着一个白底青纹瓶子，脸颊一片绯红，看到轻尘时眼眶立即泛着微微的红：“轻尘公子，轻尘公子，公子的解药到了。公子有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