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有人想从此事中获利,一石二鸟?
还是……
沈静初眸光忽的一沉,不由得紧捏了拳头,也许,有人已经开始在母亲这里动手脚了,她须得加快些步伐才行了。
“……老夫人道刘姨娘的小产不过是她不自个儿不小心……可是又让夫人思过……老夫人分明是不相信夫人的清白……”宝音说完这句,安静的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沈静初心中一片瞭然,她挨着宁氏坐下,宽慰道∶“母亲不必担心,母亲既是没做过,女儿定会还母亲一个清白!”
宁氏蓦地抬头,声音嘶哑道∶“母亲说不必追查!她心中认定是我所为,她怕追查下去,要损了沈家的名誉!”
沈静初轻抚着宁氏的背部道∶“既然此事非母亲所为,母亲身正不怕影子斜,此事,女儿一定会追究到底,不会让祖母平白污了母亲的清白的。”她握紧了宁氏冰凉的手,暖暖的温度源源的输送过去,声音坚定不移∶“母亲,你要相信静初!”
宁氏抬头,只见沈静初神情坚定,目光如炬,似乎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她轻轻颔首道∶“母亲相信你。”
静初不过十三岁,便如此懂事,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能如此颓然?她既是受了冤屈,即便老夫人不让追查,她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自己背了黑锅却不吭声。那般的行为,等同于默认!
宁氏心中忽的充满了斗志,刘姨娘,既然你如此想扳倒我,我偏得不能让你称心如意!
这般想着,门口的丫鬟喊了声“老爷来了”,帘子微动,沈弘渊迈着长腿入了东次间。
见到沈弘渊,宁氏忽的没了底气。她坐在炕上,不像往常一般起身迎接,只是默默坐着,一动不动。倒是沈静初低低的唤了一声“父亲”。
沈弘渊沉声开口∶“静初,父亲有些话想跟你母亲说。”
沈静初会意,乖巧的起身,并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丫鬟一一退下。
东次间的门被丫鬟轻轻阖上,沈弘渊在炕上坐下,看着一直盯着茶杯不去看他的宁氏。两人一直沉默。
却是沈弘渊首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唤道∶“书卉。”
宁氏抬头,目光平静无波,仍是不语。
沈弘渊语重心长道∶“我知道这些年来,委屈你了。我知你心中有怨,这些过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沈弘渊顿了顿,接着道∶“雅芙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你……”
宁氏激动的从炕上跳了起来∶“我没做过!我不曾故意在血燕中放红花粉!”
沈弘渊低声道∶“也许是你底下的人越过……”
“沈弘渊!”宁氏气得七窍生烟,打断了他的话,“我没做过,我底下的人也不曾做过,你休要诬蔑她们!你既然不相信我的清白,以后再也别来锦苑便是!”
宁氏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说完这句话,竟然气喘连连,险些透不过气来。
沈弘渊眉头微皱,却也没有责怪宁氏因过分激动竟然没了分寸直呼其名,只缓声道∶“书卉,你何必如此呢?”
宁氏抄起桌上的茶杯摔落于地,声音清脆响亮,宁氏的身子不由得一抖,彷佛她与沈弘渊之间的关系,从此便如这茶杯,被她摔的粉身碎骨∶“我向来便是如此!沈弘渊,你如此相信刘姨娘,便去香苑罢!从此以后莫要再来锦苑了!”
宁氏的声音高亢,在外头候着的丫鬟与耐心等待着的沈静初也听到动静了,她们屏着呼吸,却不敢贸然入内,打扰了两人的对话。
“书卉,你的性子太倔了……”沈弘渊不愿被人看了笑话,低声道。
宁氏只觉得一道热流“蹭”的一声串上脑门,脑子忽的一片空白,嘴上嚷嚷着∶“对!我就是这般倔强的性子!”
说着,忽觉耳朵嗡嗡作响,两眼一黑,竟昏了过去。
朦胧中,彷佛听到沈弘渊略带惊慌的声音唤了一声“书卉”,便是不省人事了。
………………
戌时,应是万籁俱静,与周公对弈的美好时光,锦苑却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丫鬟们手中捧着热水、汗巾、清粥、小菜等物鱼贯而入。不须片刻,又捧着空盘子鱼贯而出。
今日申时,世子夫人跟世子爷在锦苑大吵了一番,然后,世子夫人昏厥过去。
再然后,整个安远侯府都知道了,香苑的刘姨娘因不慎小产,锦苑的世子夫人却怀上身子骨了。
其中的蹊跷,让人不得不起疑。
当然起疑还起疑,身为下人,是不可妄议主子的是非的,更何况,还是世子夫人的是非。
更何况,如今世子夫人有喜了。
如今,正正应了一家欢喜一家愁。锦苑那边灯火通明,丫鬟们欢天喜地,香苑那边却是烛火黯淡,个个垂头丧气。
香苑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清粥入内,没一会便听到瓷器落地的 当声,随即便是刘姨娘的尖细刻薄的声音∶“这粥凉了,如何能吃?我方才小产,绝对不能受凉的!”
丫鬟默默的收拾瓷片,清理现场,心里腹诽道∶方才明明是你嫌热烫嘴,说我没安好心要烫死你,现在放凉了,你又嫌七嫌八了。
刘姨娘眼尖,瞟见丫鬟脸上的不满,骂声更甚了∶“怎么?骂你两句也不得?如今分明是你做错了事情,我是你主子,难道我连骂也骂不得了?”
丫鬟一口吞下心中不满,如今刘姨娘心火正旺呢,她可不想触这个霉头∶“奴婢不敢。主子骂得极是。”
刘姨娘这才作罢,一旁的孔嬷嬷赶紧朝丫鬟打眼色,让她快些退下,莫要再在刘姨娘面前碍眼了。
孔嬷嬷劝道∶“主子又何必与这些没见识的小丫头置气呢!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了!”
刘姨娘心中仍是忿忿∶“我如何能不气!”
那丫鬟,不过是刚好倒霉罢了,她气的,可是锦苑的那位!
她知锦苑那位是主子,是长房嫡媳,就算千算万算,也不可能将她拉下马,但是能惹得老爷重新厌恶她,便就值了。
今日看来,本来她是顺心顺意了的。老爷也答应了她晚上过来陪她,还承诺孩子以后还会有——这相当于承诺,他将会时常在香苑下榻。
看着老爷怒意冲冲去锦苑的背影,她心中冷笑,明了老爷这是要去找锦苑那位算账的去了,便在香苑坐等老爷的好消息。
为了及时得到喜讯,她甚至派了丫鬟偷偷到锦苑去打探消息去了。丫鬟的回禀是,夫人与老爷吵的厉害,还摔了东西,动静闹的很大,后来夫人气晕了,如今在找大夫来瞧呢。
她不免得意,看来,这两位是要彻底决裂了。
可是不出一个时辰,又从锦苑传出了消息∶夫人怀孕了。
刘姨娘如雷轰顶,登时愣在当场。什么?她的孩子没了,锦苑那位,竟然有了?!
这怎么可以!
刘姨娘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锦苑那位吞之入腹。没一会,沈弘渊派了锦苑的丫鬟来,说他今晚不来香苑,夫人有了身孕,他须得守着夫人。
刘姨娘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没把香苑的碗碗碟碟全砸了碎。这个宁氏,为何一直要与她争?从前便是抢了她的世子夫人之位,当时她还能自我安慰,她徒有荣耀,却得不到老爷的心。而如今,她将老爷的心也抢走了,连同她肚子的孩子!
宁书卉!她不能让她这般称心如意!她要将属于她的东西都抢回来!
第九十六章 请脉
安远侯府,锦苑。
雕龙刻凤的红木床,纱幔层层被左右金钩分别勾起,宁氏躺在宽大柔软的锦床之上,脸色略显苍白,眉头紧皱,嘴唇在昏迷之中仍是倔强的翘着,不肯放松半分,一如主人的性子。
沈弘渊颇带怜惜的看着娇弱却又倔强的她,伸出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轻轻抚平她眉目中的皱褶。好半晌,宁氏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扇了扇,悠悠转醒。
“书卉……”沈弘渊低声唤了一句。
宁氏的睫毛抖了抖,许久才回过神来,却倔强别过脸去,不理沈弘渊轻轻叹了口气道:“如今你是有了身子骨的人了,别与我置气了,若是伤着孩子了……”
宁氏忽的回头,什么?她……有了?
心中欣喜的苗头才蹿了上来,忽的又被浇灭了。这么说,老爷并非因为觉得误会了她而留下,而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冷声道:“老爷若是不在锦苑,不在妾身跟前,妾身自然不会置气,也不会伤着孩子了。”
沈弘渊脸色微僵,仿佛不知该说些什么。沈静初上前打着圆场道:“父亲,如今母亲是有身子骨的人,脾气难免差些,还望父亲多多包涵。”
沈弘渊僵着的脸部略缓,点了点头,沈静初又道:“母亲既是气在心头,父亲便暂且回避,待母亲消气了,静初再劝劝。”
沈弘渊终是应了,离开了锦苑。
待沈弘渊走后沈静初才出言相劝道:“母亲,父亲既已服软,母亲为何还要赶走父亲?今日香苑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按道理,父亲今晚应是在香苑安抚刘姨娘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