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云好说歹说,无奈司马瑜认死理,非要以比武来洗刷薛寒云对他的轻视。最后被柳明月一句话给打消了念头:“世子殿下难道是小孩子,不分时节场合便要拉着人打架?”
司马瑜最恨人家说他小,最后臭着张脸与薛柳二人上了温家后门小码头上停靠的小船。
☆、46、试探
第四十五章
正是七月盛夏,虽天气炎热,但靠水之地,总有几分凉爽之意。
撑着舟子的乃是温家身强体壮的婆子,船行平稳,柳明月与薛寒云并肩,对面坐着司马瑜,三人侍候的丫环小厮皆在舱内侍立,鸦雀无声。
司马瑜上了船之后,板着脸半日不吭声,柳明月见得他这副情状,心头暗喜,拉着薛寒云指点沿途岸上行人风景贪看,待得船行一刻钟后,便到了慈安镇最繁体的街市码头。
慈安镇水道密布似蛛网,水道内小舟画舫不知凡几,更有摇撸者靠渡资生活,养家糊口。柳明月他们坐的船乃是温家自己家置办,内里布置简洁雅致,更有两名随船的丫环烧水沏茶,招待客人。
待得靠了岸,三人带着随从丫环小厮沿着长街一路逛过去。沿途商贩云集,店铺林立,一家挨着一家。
柳明月来了此间,虽有长房的几位表姐时常相邀,但多是女子间集诗结社,又或者有幽静园林可赏,又或者家中摆几桌小宴,喝些果子酒,有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朱唇轻启,唱几支曲子助兴,全然不曾在街上闲逛,感受一番江北水乡的烟火气息。
她一路走来,边行边看,或胭脂铺子,或首饰铺子,虽招来司马瑜一顿猛烈抨击,什么“女子在这世上,从来只会两样,一样是涂脂抹粉,一样是穿衣打扮,旁的全然不曾考虑过……”之语,依旧逛的兴致盎然。
柳明月拿着玫瑰胭脂膏子往手背上去试色泽润度,边漫不经心的还击:“难道要女儿家舞刀弄枪,保家卫国,思考历史兴衰,以史为鉴,忧虑社会弊端,才算正途?”
“老板,这盒胭脂包起来!”又转头微笑,做最后一击:“那要你们男人干嘛?”
司马瑜:“……”好伶俐的口齿!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薛寒云,寻找性别上的同盟军。
薛寒云处于这种立场,连忙表态:保家卫国赚钱养家所有辛苦的事情都由他来做,至于月儿,你只需要负责穿衣打扮,吃喝到老!
还有句心里话未曾说出口:绵延子嗣!
司马瑜大败!
又见得他堂堂男儿,事事以柳明月为先,巴巴陪着她在成衣胭脂首饰铺子里打转,还“谄媚赞扬”那牙尖嘴利的丫头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又将她看中的全部买下,顿觉羞与他为伍,直恨不得在街上与他们二人拉开五尺远的距离。
柳明月原本并非是要采买衣物首饰,她临行前,将这些随身用的东西带了许多,瞧见司马瑜嫌恶的表情,想将他甩开,索性只在这些铺子里消磨时间,瞧来瞧去,又拉着薛寒云兴致勃勃的讨论她戴哪一件首饰好看。
司马瑜身边的小厮咸富颇识得些眉眼高低,拉着司马瑜一阵嘀咕,未几,司马瑜便换了一副笑脸,极有耐性在首饰胭脂铺子里不肯走,直令店家将铺中上等货皆拿来他瞧上一瞧,道是家中妹妹众多,出来一趟,总要捎些脂粉回去。
其实蜀王府倒真有几位小郡主,只是……最大的今年不过八岁,哪里用得着这些东西?
柳明月见得他比自己还磨蹭,一个男儿家,对着胭脂首饰爱不释手,又拉了薛寒云去讨论,反受不了这副场景,率先出了铺子,独留下司马瑜与薛寒云面面相窥。
司马瑜放下手中胭脂,老气横秋的指点薛寒云:“薛兄啊,女子都不可惯,惯了必要上头抓脸的!”
蜀王严谨古板,府中姬妾不少,皆十分规矩,在蜀王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哪有妇人在男子面前这般随意的?
哪晓得薛寒云这般文武皆通的性子,偏对上未婚小妻子,居然是个软脚虾!
掌柜的见这位小爷指挥他瞧了半日,一件未买,欲哭无泪的唤了小二来收拾被翻乱的货物。
薛寒云笑的自得:“没办法,从小惯到大,我也习惯了!”完全是一副其乐无趣的样子。
咸富暗道:世子哪晓得两情相悦,说穿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多的规矩教条,架不住人家俩人你情我愿啊!
柳明月出去之后不见薛寒云跟上来,返身回来拉他,恰听到这句话,抿嘴朝司马瑜得意一笑,“殿下小孩子家家,哪里懂这些?!”拉了薛寒云便走,只气得司马瑜在后面跳脚。
她如今在司马瑜面前,油然而生一种过来人情商上的优越感,对这未曾开窍的世子殿下,极尽嘲讽打击之能事,见得他气到跳脚,便觉开怀。
三个人逛了一路,满载而归,依旧坐船回去,从后门进了后院,恰碰上何秀莲带着丫环小芬,还有温毓珠的贴身丫环琉璃款款行来,看那样子,是才从温老夫人院子里出来。
温老夫人身边的丫环瞧见她回转,立时上前陪笑道:“珠姐儿与何姑娘来了一会子,珠姐儿等不到表姑娘回来,有事先回去了。何姑娘一直在等姑娘,这会子才要走姑娘就回来了。”
柳明月瞧一眼薛寒云,不动声色道:“何姐姐既然来了,便去我房里坐坐吧?”又回头指使薛寒云:“寒云哥哥帮我把这些书拎回房嘛?”
三人最后还是逛到了书肆,不止是跟着的小厮连生咸富,便是柳明月薛寒云,及司马瑜手里,都抱着书。夏惠则拎着柳明月买的胭脂水粉首饰等物。
何秀莲听得此言,眼前不禁一亮。
司马瑜带着自家小厮往温友昌的院里去了,薛寒云便随着柳明月回转。何秀莲羞怯怯与柳明月并肩而行,目光时不时偷偷打量一番薛寒云。
柳明月只作不见。
何秀莲这些日子虽然与柳明月偶尔有见,但都是柳明月被温毓珠请到长房,不曾来三房。眼瞧着再过小半年,温毓珠便要出嫁,那日早起她去给何氏请安,在房门外听得何氏与陪房妈妈商议,等温毓珠出嫁了,便要将她送回自己家待嫁。
虽何氏也道她家贫困,定要替她置办一份体面些的嫁妆,但她想到未来等待着自己要嫁的男子,不是家贫便是辛苦的小手艺人,哪里有家境富裕又斯文俊俏的公子哥儿?不由一阵心灰绝望。
何氏与何秀莲的父亲,认真说起来,已是隔房。只是何家人丁稀少了些,一向走的近。何秀莲十岁那年,家中境况不好,其父母在考虑投亲靠友还是索性将何秀莲卖身为奴这两条路上思索良久,恰遇何氏回娘家,便去求何氏收留这隔房内侄女,只当她是洒扫的粗使丫环,赏一口饭吃。
何氏厚道,动了恻隐之心,既不曾拿她当粗使丫环,也不曾苛待她,对外只道娘家内侄女要来温府作客,又暗中资助何秀莲父母银子,将何秀莲打扮体面些,送到温府来。
便是何秀莲身边那个使唤丫头小芬,也还是何氏资助何秀莲父母的银子,她父母想到女儿在温府没有心腹之人,这才买了个小丫环,一起被何母送进了温府。
这些年,何秀莲家在何氏的资助之下,日子渐渐过的像模像样。何氏更是数次动过要将何秀莲送回去的念头。无奈,每提起来,何秀莲便哭天抹泪,只道在姑姑身边多年,舍不得姑姑与姐妹们,何氏只得作罢。
只是近两年何氏瞧着何秀莲年纪渐长,许多时候便甚为防她,像今日这般,温毓珠与何秀莲两人同来,温毓珠回去了,便留了贴身丫环琉璃在旁盯着,美其名曰:“让琉璃留下来亲口跟月儿妹妹说一声,免得妹妹当我哄她,不曾来瞧她。”
何秀莲心知肚明,这是在防她。
三人到得柳明月院里书房,夏惠自去放手中胭脂首饰,连生与薛寒云将书放下,柳明月又指使了薛寒云摆到书架上。
这书房原是小温氏当年常读书的地方,里面藏书不少,低处的书架都被摆满,再摆便要摆到高处去,柳明月便指挥着薛寒云将她不喜欢看的书摆到高处,将今日搜罗回来的书摆到低处。
薛寒云身手利落,在柳明月的指点之下摆放。柳明月间或回头招呼何秀莲:“何姐姐先坐,待我将这些书摆好就来。”又指使连生:“还不去催催你夏惠姐姐,让她给何姐姐倒杯茶来?”
何秀莲柔声细语:“妹妹不急,我方才在老太太房里喝过茶了,你且先忙。”又偷偷瞧薛寒云在书架间走动的利落身姿。
这位薛公子,她听得温毓珠她们议论过,乃是忠良之后,无父无母,现如今是柳相养在府上,她自己便寄人篱下,所以深深理解寄人篱下的苦楚。
温氏三房并不曾对外谈过柳明月与薛寒云的亲事,因此这位未来的相国府贵婿,如今温氏长房二房皆不知,只当他是柳相养子。
便是何秀莲,今日见得柳明月这般理直气壮使唤薛寒云,心头对这位少年,更是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来。
只等薛寒云摆完了书,夏惠遣了小丫头子们来倒了茶,又招呼着琉璃与小芬去外面吃茶,房间里只余了薛寒云与柳明月,及何秀莲三人,何秀莲方上前对着薛寒云深深一礼:“那日多谢薛大哥出手惩治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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