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二舅母可想死你了,快过来让二舅母好生瞧瞧!”
万氏招招手,柳明月却仍是规规矩矩与夏温氏及万氏见过礼,才从容到得万氏面前,由得她握定了一双小手。
温万氏初进温家门,柳明月的母亲还待字闺中,姑嫂十分相得,是以对着这个与柳温氏眉目间有四五分相似的外甥女爱不释手,紧紧拉着她的手,眼圈已是红了。
“还记得当年见你,你还是两三岁的小姑娘……如今,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柳明月对这位记忆里遍寻不着,但是与她初次见面便拉着她的手流下泪来的二舅母已经喜欢了起来。
反是夏温氏,虽然与妹妹同嫁京中,但柳温氏与柳厚少妻老夫,夫妻相差了八岁,柳厚又十分疼爱妻子,从不曾令旁的女子沾身,哪怕柳温氏身体不好,也不曾纳妾,与她这样的夫家截然不同。
柳温氏生前,夏温氏常教导妹妹要贤惠,不可独占丈夫,况自家妹子身体又不好,柳厚身居高位,理应替他张罗屋里人,但柳温氏执意不肯,姐妹俩没少为这事生过不愉快。
如今柳温氏身故,夏温氏虽然觉得心里疼爱外甥女,但却觉得既然疼她,就更应该教导于她,不该一味宠着她。因此对于温万氏一见面送了柳明月一对极品羊脂白玉镯,又拉着她一味的问东问西,全然当作四五岁小小女婴来待,极为不满。
待得柳明月与两位表兄及表姐温毓欣厮见完毕,又有夏子清陪着表兄妹们一同去夏家园子里逛,夏温氏便对温万氏教导了起来。
“弟妹须知,明丫头已经教妹婿给娇惯的不成样子,你再这般宠着她,别将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将来进了夏家门,还得我费心□。”
温万氏惊道:“怎么清哥儿与明丫头已经订亲了?”难道柳厚昏了头,竟然会将明月许到夏家。
不是说夏子清不好,夏子清是个温柔敦厚的孩子,只是她这位大姑姐,与柳明月的性子全然不合。
温万氏瞧的清楚,柳明月的性子随了柳温氏,当初认定了柳厚,再好的人家都不肯多瞧一眼,哪怕现成的青梅竹马,两家都有意向结亲,她也不肯同意婚事。
她虽与柳明月长大之后初见,可是观她禀性说话,已知其性格,如何能受得了夏家这样的规矩?
夏温氏道:“这事我还没同妹婿提。不过明丫头是妹妹唯一的孩子,她嫁到别家去,妹婿焉能放心?唯有嫁到我家,嫡嫡亲的姨母做了婆婆,难道还能苛待了她不成?况子清与明月两个孩子相处融洽,这事无有不成的。”
温万氏心道:正是因为嫡嫡亲的婆婆,苛待起来才不似没有血缘的婆婆,再教人说不出别的话。况夏温氏行事她这两日已瞧的清楚,夏家府上规矩大如天,夏家姐夫庶女成行,将来……
“姐姐要是做了明丫头的婆母,不知道可会往清哥儿房里塞人?”温万氏心里着实疼爱柳明月自小丧母,不由笑着试探夏温氏。
夏温氏板起脸来,道:“弟妹这是说什么话?我们这样人家,哪有哥儿房里没人的道理?即便是嫡亲的外甥女,可是将来女人家,怀孕生子或者每月,总有不便的时候,难道还能教男人房里空着不成?就算是嫡亲外甥女儿,我疼她是格外疼了一些,但她也一样要守规矩!”
温万氏听得这话,不知为何,心中生起一股寒意来,心道:除非妹婿昏了头了,才会将闺女嫁到夏家门上来受折磨。
柳厚此人,一生深情,与温氏夫人恩爱不相移,怎么会眼瞧着女儿嫁个风流无度的男子?
温万氏十分怀疑。
☆、二十四 心思
夏府的后花园比起相国府的花园来,只是个小园子。
夏子清带着一帮少年男女而行,目光时不时往柳明月身上瞟,可惜后者新认识了个温柔的姐姐,谈兴正浓,全然无所觉。
柳明月虽然与温毓欣初次相见,但后者与温万氏有四五分肖似,待人又极是和气,拉着柳明月的手一路询问,诸如“妹妹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姑父对妹妹管的可严?妹妹可曾有识字?……”等语,极为关切,柳明月倒与她一见如故,当即聊到了一处。
温友思与温友年兄弟俩初到夏家的时候,便听夏家的仆人说自家少爷进了国子监读书,他二人此次皆是前来春闱的举子,原是迫不及待的想向夏子清讨教学问,来的这两日却一直是亲戚间应酬不得空,而今好不容易没有长辈在眼前拘着,便想讨教一二,哪知道夏子清心不在焉,眼神一直不断在柳表妹身边绕。
温友思较为稳重,虽心有不愉,但到底不曾说什么,温友年却是个调皮的,顺着夏子清的目光瞧过去,见小表妹身姿柔娜,笑容明艳,顿时兴味:“小表妹真漂亮是吧?”
“是啊。”夏子清顺口将心里话讲出来,才猛然醒悟,忙忙转头去瞧说话的人,但见温友年正一脸调侃的瞧着他,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温友年则似没心没肺,拱手道:“早听表哥学问好,正要请教请教呢。”
夏子清始打起精神来应对。
他年已十八,早在前年,温氏已在他房里放了俩通房丫头,他已通晓人事,如今面上瞧着虽腼腆,到底已算得成年男子了。那俩通房丫头虽然温柔小意,模样标致,但连大字也不识得一个,平常不过服侍他饮食起居,且兼具暖床功用,更无志趣相同言语投机之处,与那种读书人向往的雅趣悦意,夫唱妇随全然不同。
温氏早在他十五岁之时便已告之于他,将来必为他聘一门佳妇,后来更有意无意向他透露,将来要将小表妹柳明月聘了来与他为妻,只可恨小表妹年纪尚要,总要等到她及笈礼之后才行。
夏子清每年总有两三次见着柳明月,眼见着小表妹一日日颜色初开,愈加惊艳,他对于成亲便愈加向往,况妻子的想象并非模糊不确定的淑女,而是笑容鲜活明媚的小表妹,这更令得他内心蠢蠢。
前些日子他又听闻舅家要来人,二舅母要带着两位表兄弟前来春闱,恰碰上薛寒云,不由脱口而出。
今日夏子清虽懊恼不小心将心里话宣之于口,但听说温友思已经订亲,温友年却尚未有合适婚配的女子,对待这位表弟,便格外留了些心眼,有意无意将自己将来要与表妹成亲之事暗示一番。
温友年也并非傻子,见小表妹一团孩子气,与夏子清言语之间坦坦荡荡,明眸之间半点儿女私情也无,心下诧异,趁着夏家两名庶女陪着柳明月去更衣,长兄温友思与夏子清讨论学问课业之际,与妹妹温毓欣互相交流打探来的情况。
温毓欣听得夏子清此意,也是大大出乎意料:“听小表妹说,她从未曾在夏家过过夜,一年之间来夏家也是有数的几回,姑父不太情愿她多来夏家,又怎会将女儿许配给夏表哥?”
温友年到底虚长两岁,考虑的更周全一点:“莫不是姑父想着将来两家要做亲家,这才让表妹有意少来夏家?”
“我看着不像。”温毓欣摇头:“我听得表妹言谈之间,对夏表哥陌生疏离的很,倒是对相府内姑父收养的薛将军家的儿子很是熟稔,且听说她要来夏家,薛公子特特安排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在二门处候着,以防表妹要什么东西,不便使唤夏家仆人……”
温友年摸摸温毓欣脑袋,颇有几分遗憾:“常听母亲谈起小姑母小姑父,小姑母虽早逝,这位小姑父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又听说风度学问都是绝佳的,若非春闱避嫌,我都想上相国府去拜见讨教一番。夏表弟虽然斯文,但……我总觉得他宛若又一位大姑父……”
这两日温友思与温友年兄弟虽住在夏家外书房,但是有时候去夏子清房里,自也见识过他的房里人,只是表哥的通房丫头貌美如花温柔解意这种话,自然不好跟妹妹讲出口。
温毓欣捂嘴偷笑:“夏表哥不像大姑父难道还要像小姑父不成?二兄你小心给夏家的仆人听到了!”
他们来了这两日,已经见识过了夏家姑父的后院,姨娘通房庶女庶子皆不少。只不过相对来说,夏丹玉与夏蓓玉的亲娘都年老色衰,又膝下唯有此女,早不敢与正房夫人争锋,只唯唯诺诺侍候着夏温氏,盼望着当家主母能替自已闺女寻一门好亲事。
至于姨娘私底下攀咬争宠,庶女私底下互踩,对于夏温氏来说,乐得她们咬成一团,只作不知。
夏温氏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最大的两名庶女又巴结的紧,她乐得表现自己的慈善宽仁,自然愿意这俩姐妹出来见客,至于其他的亲娘还年轻又得宠的妾室,庶子女年纪尚小的,自不肯令他们出来见客。
当日无事,三位少年不过讨论课业春闱,柳明月则与温毓欣相互熟悉了解,又问外祖家之事,温毓欣则捡一些事情告诉她,又有夏家两名庶女捧哏,这一日柳明月在夏家也算过的愉快。
到了晚上,柳明月则与温毓欣同住在温氏的院子里。
万氏来的这两日,都与女儿住在温氏院里。温氏径道:“我与弟妹经年未见,又喜欢欣姐儿的紧,想同住在一处,也好亲热亲热。”夏监丞极少来温氏院里歇息,晚上则多时歇在妾室房里,夫妻俩也就是饭点能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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