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想,从来都不想她死。
有件事他还没来得及认真告诉她,他是真的爱她,并不因为她的母亲,并不是老早就知道她是她母亲的女儿,而是初见她的那晚,见她那般落在下风,眉眼间都是愁绪,却端庄着坚持着风骨。他想她该是多么坚强的女子,该是多么不同的女子,才能那般冷静的面对世人的鄙夷和丈夫小妾的羞辱?
他第一次触到她的手,那样冷,那样冰,如同那夜的月色,他那时想紧紧握住,给她温暖,给她天下最好的。她望着他,口中是拒绝的话,眼里却是真诚和干净,他喜欢她的眼睛,如皎皎月色冷却清澈,任何人的心,都能因她而净化。
他带她离开,他帮她复仇,是因为她确然那么好,好到,他只想待她好……
这些,本准备到登峰造极的那日再告诉她,如今,却没有机会了。
阿离在他怀里呜呜哭喊着娘亲,小小的脸儿苍白通红,哭着哭着,她却骤然绷住,夏少康惊讶之余,却见她大大的眼睛望着城墙下方,惊喜的带着哭腔的喊,“爹爹,爹爹!”
有只温暖的手抱住了她的身子,她觉得自己必然是做梦了,梦到了龙涎香的味道,梦到了他结实安然的胸膛,还梦到了他的笑,他温柔的眼眸,恰如那些年他看她的每一分每一秒。她想上天还算大方,让她死前得以再在幻觉中见他,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
只是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她想大抵是这样的死亡都来不及感觉痛,毕竟要魂飞魄散,要最后想想心爱的人,费得心思太多,来不及想。
可耳边,却还响起他低低沉沉的笑声,“惜卿,你总盯着相公做什么?”
那声音太清晰,全然不像做梦。
一阵带着血腥的风吹过来,伴着缕缕幽魂般的琴音,惜卿柳眉微蹙,即刻朝着那方向寻过去,果然是阿慕在弹琴,下面是千军万马,踏出滚滚黄沙滔天。下一刻,她便猛地抬起手捂住了眼前人的耳朵。
楚擎苍身子稍稍不稳,剑锋在城墙上划出一道尖利的如同闪电的白影,她瞪大眼睛,没来得及惊叫,便已被抱着飞身起来,继而稳稳当当落在城墙下面。
他有些怒意的喝她,“怎么这样不老实?”
她呆呆的望着他,两只手还勉强抬着捂着他而耳朵,手心的触感那样温暖,不是死人,不是僵尸,不是做梦,不是幻觉,是真真实实站在她面前的一个楚擎苍。怎么可能,她亲眼看着他死去,亲眼看着他下葬……
她松开手,难以置信的后退两步,继而忽然上前朝着他脸颊摸过去,似乎在寻着什么能撕开人皮面具的边缘。却又想不会的,若是假扮的,怎么会有只有他身体才有的香味?可是,他不是楚擎宇和阿慕,是断气,而不是还存着一线气息!“是真的。”
楚擎苍叹息着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小手,拢着眉叹息着重复,“是真的!”
“那,那你笑一个我看看。”
她不置信的望着他。
楚擎苍蹙了蹙眉端,笑?她以为人皮面具会一笑就掉下来?但还是很勉强的,扯了扯唇角,笑的很难看。
可惜卿却笑了,嗯,真的是楚擎苍,若是让他笑,就很难笑出来。
她仰起头,看了看高高的城墙,城墙上一道刀刻的尖锐白影,那是他救她的地方吗?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呢?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呢?上天为何这样怜悯她,怜悯到她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的感觉?
“又在想什么?”
楚擎苍不解的问,因为和预想的完全不同,她不是该扑进他怀里叫着他名字大哭一场吗?他听说,楚擎宇回来的时候,她好像连走路都不稳……
嫉妒的种子在发芽。
“想你的剑法,何时这样好了?”
她转过脸,一本正经的望着他。
楚擎苍顿时黑了脸,沉沉道,“好像一直都不差吧?”
她指了指上面,冷静得道,“那你上去打给我看看?上面的都很厉害。”
楚擎宇的脸更黑了。
他突然发现,这个当了女皇的女人果然胆子贼大,心机忒重,居然胆敢来刷他的下限!他沉了沉眉眼,决定尽早办完事,今晚先收拾了她再说。继而果真准备起身跃上高高的城楼。
又一阵如同鬼哭的琴音传来,一双小手霎时附上他耳朵。他疑惑垂眸,她满脸担忧的望着他,好像生怕他突然就碎了。她是怕他被苏慕的琴音内力所伤吗?心中一动,他伸出手,同样覆盖住了她的耳朵。
两个人在城楼下对站着,盖着对方的耳朵对望着。他看到她清澈的眼眸里渐渐溢出刚刚克制的喜悦和思念,幽怨和小小的愤怒,她看着他眼里越来越深,越来越沉的温柔,不知何时眼角酸了,不知何时眼泪落了。
原来他没有死,原来他还活着,原来他好好儿的。上天真是对她好的让她不好意思,竟然把他还给她了。可她突然又有点害怕,他会不会恨她,会不会离开她?
“别怕。”
他轻声道。
虽然捂着耳朵,但她好像还是听到了。他总喜欢对她说,别怕惜卿,真像哄孩子的感觉。她很受用的眨眨眼睛,更多的泪水落下来,她却笑了,说,“我一直在等你。”
“嗯。”他浅浅的回答,眼里却是一片深意,说,“你嫁给我那日,我看着你从红毯上走过来,在心中对上天说,我要同你相连到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边等三年。可我仍然不想独自去等你,所以我回来了。”
她仍然是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半个字都没有差。
“原来,是对我说。”
她轻轻的,柔软的,笑了起来。
风沙漫天,刀光剑影,却仿佛只有这一片土地是安宁的,是打了结界,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旁人无法进来,亦无法看清里面。可终究有人好像很不喜欢这种战场上血雨腥风中居然还有人亲亲我我。
“装的太像了吧?”
有人过来,声音提高,冷飕飕的看过楚擎苍去。
他理所当然的护着惜卿的耳朵,一个顺势,把她拥入怀中。惜卿怔了怔,待看清苏慕,也就松了手,对他笑。
苏慕翻了个白眼,盯着楚擎苍开口,“三千。”
“一千。”
楚擎苍幽幽吐出两个字。
“两千,一个字儿都不能少!”
“一千,要不要随你!”
说完,拥着惜卿准备上城楼。
“惜卿!”苏慕快步上来走在惜卿身边,道,“你不知道,其实……”
“一千五,再多说割舌头。”
继续幽幽道,苏慕幽幽的看过去,幽幽的转过身,幽幽的愤然,幽幽的,闭嘴。
“其实什么?”
惜卿好奇的问,继续提问,“三千什么?两千什么?一千什么?一千五什么?”
“惜卿,阿离还在楼上。”
楚擎苍低沉的,平稳得,缓缓道。
楚,七十二年。
据说,先前传位给皇后的楚王,原来只是生了重病,以为便要死了,为稳定江山社稷,便将皇位传给了皇后。如今隔了两年,楚王的病居然日见起色继而大好,便又回来,继续做皇帝。
楚国的百姓们把这当做楚国历史以来最最传奇的传奇,口口相传,茶余饭后,种田绣花,都要说上一说,才显得特别有文化。
“听说,皇后先前为皇上诞下的乃是一名公主,封号长乐。皇上对这位公主可谓宠爱有加,据说,已经决定由长乐公主继位。”
茶楼中,一名男子说道。
“什么?”旁边的另外一名男子惊讶道。
“有何可惊讶的?”
那名男子的妻子扬声道,“女皇当政时,我们大楚亦是国富民强。就说当年与夏朝二十万那军那一战,女皇机智沉稳,竟用不到五万大军便将夏王的二十万大军送回夏国去,便是当今的大将军苏慕,也十分钦佩。依我看,这长乐公主既然是女皇所出,必不输于其母,将来也是个好皇帝。”
众男子面面相觑,均是噤声了。
自女皇当政以后,楚国女子地位大幅提升。如今女子谈论政务,乃至于当官上朝,都成了普遍的事情,真不知若是那位长乐公主真继位做了女皇,这日后男人的日子……
“男皇帝有三宫六院,为何阿离不能有七十二妃?”
长乐公主阿离,正仰着头问娘亲给她请来的‘师父’项青-项迁的儿子。
项青深深的,深深地吸一口气,尽量冷静道,“公主,史上,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
“哦!”
阿离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单手托腮望天道,“那本宫开个先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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