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自己心爱的长子吃的竟然是这些东西,月望不禁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打断两人的对话。
“鱼汤是什么鱼?”林大夫问道。
“像是鲤鱼。”碧枝回忆了一下。
半晌,林大夫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若只是误食了萝卜并不至于马上发病,但鲤鱼素来有‘翻病’之效,或许是大少爷的病还没有好透,被鲤鱼催生了病根是以又发作起来。”
月望听了连忙问道:“不能确定么?”
林大夫尴尬地摇了摇头,说道:“小人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其他迹象,按这位姑娘所说的,只能如此解释。”
碧枝大急,他这样一说岂不跟李大夫所说的相吻合了吗?她忽然想起月华喝过的茶水,连忙说道:“对了,还有茶水,大少爷今天还喝过一壶花茶。”她一边说着一边跑到外间的书桌上,茶壶茶杯还在原处,却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她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说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说不清楚了么?”她不禁担心地看向月望,他肯动手查这件事说明他还是疼爱月华这个长子的吧,但他虽然有心,大部分时间都忙于公务,每天在家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又还要分给老太太和他其他的儿女们,怎么能护得了月华周全?
直到这个时候,月望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只是一场误会罢了。”如此,月华的病可以痊愈,也不必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而他的家宅也依旧安宁。
“那药膳的方子都是李大夫写的,他既知道里面有紫苑和桔梗,便该提醒我们禁食萝卜和海产,但他却没有告诉我们,任由大少爷变得虚弱,谁又知道他是否是故意的?”碧枝跪在地上急急地说道,“如此紧要的事,他一个大夫如何敢隐瞒?必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这一回避开了,下一回大少爷又如何避得过?”
“放肆!”还有林大夫在一旁,碧枝便这般不知避讳地大声嚷嚷,岂不是要告诉满京城的人他家宅不宁么?月望怒吼了一声,说道:“口口声声地说大太太如何,竟不想一想你们自己有没有尽心服侍大少爷吗?他没告诉你们,你们就不去过问一声?焉知李大夫没有大太太?大太太若知道此事,自然是吩咐厨房记着而不必知会你们!难不成你竟然以为你们几个人就能包揽大少爷身边所有事务不成?大太太稍做些主便是大太太陷害?你们别忘了,这府里到底谁才是主子!成日里小肚鸡肠竟琢磨着这些污糟的事情,想想苡萱的宽厚、仁慈,再想想你们自己,也配说自己是跟着她长大的么?罢了,待华哥儿的病好以后,你们就出府去吧!”
“老爷……”碧枝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哭求着说道,“正因为先太太的宽厚、仁慈,她才会去得那么早,她临终前将大少爷托付给我们几个,现在连我们也出了府,那这府里岂还有大少爷的立足之地?求老爷看在先太太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月望见她话中更暗示原配李氏的死,又见林大夫虽然装作专心研究药方,神色间却流露出几分尴尬,心中更加气怒,只用眼风扫了青莲一眼,青莲便叫了方才的两个小厮进来拖着碧枝出去了。
碧枝不死心,青莲又照来时一样给她嘴里塞了布团子。
汪妈妈她们几个就被关在后院小厨房旁边的杂物间里,几个粗壮婆子轮番守着,倒也没有如何对待她们。两个小厮把碧枝推进去之后又重新关上了门。汪妈妈几个连忙补过去,帮她扯出了布团,扶着她坐了起来。汪妈妈见她一脸颓丧灰败的样子,以为她受了打罚,流着泪说道:“碧枝你怎么了?那贱婢又使什么阴招对付你了?”
“没有。”碧枝摇了摇头。她忽然很无奈地看着汪妈妈,前一天汪妈妈才向老太太告了状,第二天她们的饭菜里就出现了鲤鱼和萝卜,世界上那有这么凑巧的事?若汪妈妈能听她的,不冲动地跑去向老太太告状,她们藏着瞒着把月华的身体养好了,再找个机会让大少爷回到老太太身边或者搬去外院,从此韬光养晦,不与月旃氏的儿女们争锋,只要把月华养大了,她们也能向月华的生母交待了。可现在……碧枝又看了汪妈妈一眼,再去责备她还有用吗?她屈膝坐在了地上,静静地把月望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时间,四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个结局比她们料想的要好,碧云可以回家去,碧玉的爹娘都在月家的庄子上,跟着去干点活也没什么,最多被家里人骂上几天而已。汪妈妈更好了,她的丈夫儿女都在月华生母的庄子上,回去说不定还能享享清福,只有碧枝,不但没有父母家人,生辰八字也寄放在庵里,这一去,怕也只能去庵里剃头做姑子了。
良久,碧云嚅嗫着说道:“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会不会……真的是我们误会大太太了?这些不过是凑巧而已?”
“真那么凑巧怎么不见全世界的人都死绝了?连我们都是好好的,偏偏大少爷却凑巧了?”碧枝冷哼了一声,低声说道,“我原先还想着是我多想了,但自从换药之后我就肯定是大太太的人在大少爷的药食里动的手脚了,偏偏……我竟然拿不住她一点把柄。”
碧玉看了她一眼,一向多话的她却一反常态地抱了膝盖不说话。
“那现在怎么办?”汪妈妈一听要离开月华,眼泪就下来了,她哭着说道,“我们要是出了府还有谁能护着大少爷?”她原本指望着老太太,没想到竟然弄成这样。
“还能怎么办?”碧枝忽地看向汪妈妈,忍不住说道,“我之前再三说过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事,若不是妈妈去向老太太告密,又怎么会让大太太起了疑心?她若是不发现,大少爷依旧吃我们份例中的饭菜,虽然委屈些,也不至于遭了今天这场无妄之灾!现在,妈妈倒来问我怎么办?”说着,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汪妈妈却整个人怔住了,她只想到月旃氏狡诈连老太太都被她蒙骗过去,却没想到是自己的举动引起了月旃氏的注意。现在被碧枝这么一说,她心中大震,顿时觉得胸口透不过气来,她张着口,说:“是我?是我?!”
碧枝等见她情形不对,忙围了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喊人的喊人。
正屋里的灯都暗着,月旃氏却并没有像别人以为的那样睡下了,她半躺在窗边的炕上睁大了双眼,耳朵却听着外头的动静。不久,绿蕊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说道:“太太,外面的动静都停了,看样子老爷是回书房去了,您看要不要叫个人进来问问?周妈妈她们一直守在西厢房,应该知道里头都有些什么事。”
“不用了。”月旃氏冷笑了一声,放松地躺了下去,说道,“要是老爷问出什么,那便该是直接冲进来兴师问罪,而不是回书房去了,这会儿叫人进来让人家知道我还没睡岂不显得我心虚?看来,这个李大夫倒还真有几分本事,明儿替我把银票送过去。”
“太太说的是。”绿蕊笑了一下,又说道,“奴婢记下了。”
月旃氏点了点头,摸着黑从榻上转到内室里去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月旃氏如平常一般在花厅里处理家事,不一时,门房上的人便来回报说普庆寺的普济大师来了。月旃氏便亲自前去接了人,又带到老太太那边去了。普济大师年龄比老太太还大些,蓄着白胡子、白眉毛,看上去端的是慈眉善目、德高望重,很得老太太信奉。老太太便把月华的情形的讲了,问普济大师会不会是真的月华生母作祟,普济大师便到府里各处看了一下,又问了月华母子俩的生辰八字,尔后也只是皱了眉,说:“若是能做上一场法事,贵府自然能得以安宁清泰些。”
老太太异常信服,立即就拉着月旃氏商议开了,当场把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定下来才放普济大师离开了。
午后,月望下衙之后听说这件事也只是点了点头。
月旃氏也松了一口气,以为月望终于不再怀疑了,结果,之后一连几天月望都歇在了书房。月旃氏常年保持下来的温和面孔也垮了下来,黑沉沉的直如锅底一般,而身边稍有眼色的丫鬟都远远地避了开去,来往的仆妇越发连口大气都不敢出了。如此沉闷了几天,普济大师所选的吉日到了,派了三十六名僧众来到月府,月旃氏专门僻了蓉华院旁边一处空阔的大院子做水陆道场之用,又给普庆寺的僧众们拨了院了休息的院子,安排了人手专管斋菜素饭的供应,又在蓉华院正屋、月华住的西厢房里供了佛像,月望和老太太以下的所有人都素衣素服,一场声势浩大的水陆道场便开始了。
敲敲打打的声音一直传到了关着汪妈妈几个的杂物间里。
这几天,外头几个看守着的婆子知道她们已经要被撵出去了,所以并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只送去些冷菜冷饭不说,还有一顿没一顿的,四个人早已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各自盘踞一个角落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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