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笑了一下,说道:“虽说出去了,可还是府里的人,还是要时常来往的,到时候我可以进府来看看你,你什么时候有了假也可以到我那里去看我呀!”
纵使不会断绝音讯,但始终是不容易再见了,玉蟾有些伤感,看着菊香满怀希望地憧憬着未来,又有些羡慕。她想起回家时玉蟾娘说的话,便向菊香说道:“今天我娘说这几年攒了些银子,想替我赎身。”
“真的?”菊香惊讶地看着她,随即真心地为她高兴,“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可以一起出去了?不,你比我可好多了,赎了身你可就是良藉了,可以自由婚嫁!”
玉蟾自然知道自由之身的好处,但玉蟾娘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只觉得惊讶却高兴不起来,甚至下意识地先找借口打消玉蟾娘的想法,这会儿,看着菊香欣慰的表情,她也只能报之以沉默。
菊香很快注意到她的表情,说道:“怎么了?这不是好事么?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我当初签的是死契,卖身契还在大太太手里,哪有那么容易说赎就赎?”玉蟾为难地说道。
“死契又怎么样?”菊香拉了她的手,说道,“在别人家也就没办法了,可月家的先祖当年也是家奴,好不容易才脱了奴籍挣下这一份家业,所以,当年太老爷也曾吩咐儿孙们要善待奴仆,后来才有了积善之家的名头,只要你娘拿着银子来求,大太太为了月家的名声自然不会不同意。我们是一家子都在里面,没有办法,可你还有爹娘,他们又愿意花钱赎你,你还在犹豫什么?”
玉蟾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一想起自己带个蓉儿进府都那么难,越发觉得赎身的事不会那么顺利。她摇了摇头,说道:“我跟我娘说了,让她过几年再提这件事。”到那个时候她也可以放心地出去了吧?”
“你可别犯傻!我们这几个在大少爷身边的人看着光鲜,实际上可凶险得紧!大少爷是嫡长子,按理是要继承这份家业的,可现在大老爷放手把家业交给大太太管着,大少爷又不是大太太亲生的!眼看着大少爷就要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大太太会甘心把手上那点东西交了出去?人人都说大太太温婉贤良,但那也是因为没人碍着她罢了,若到时候有个万一,首当其冲的不是大少爷,而是我们这些人!”菊香抓着玉蟾的手,说道,“若是平常,这些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可现在你有了这么一个出去的机会,姐姐实在是不忍心让你就这么错过,所以才把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说了出来!远的也不说了,你就瞧瞧今天,大少爷还在书房,她们几个就敢闹得那么厉害,声音只怕传到院子外头去了吧?大太太治家最严,为什么竟没有人来管管?未必是她不知道,只怕是一笔一笔地记着帐,就等到到时候清算呢!你只想想被撵出去的碧云、碧玉几个,还有死了的汪妈妈和她的家人就知道了!这个地方,真真的是非之地,早离了早好!”
所以,菊香这些年只管着大少爷的衣物器具,其他事一律不开口吗?玉蟾又何尝不知道这些,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觉得难下决定,她说道:“姐姐既然知道大少爷处境艰难,难道就不为他担心吗?”
“傻丫头,他再怎么处境艰难也还是大少爷,哪里用得着我们这些丫鬟来替他担心?你还小,又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再留下去难免有你吃亏的一天。”菊香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从小跟着祖母长大,大户人家的嫡庶之争她见得多了,从来没见真的把哪个主子怎么样了,都是各自身边的奴仆遭秧,五年前闹得那么厉害,原先侍候大少爷的丫鬟一个都不在了,大少爷不也还好好的吗?现在,大少爷又有先太太的陪嫁傍身,就算离了这个府里也不怕过不出日子,你何苦要去凑那个热闹?听你娘的,让她拿了银子来赎你回去,好好生生过你自己的日子去!”
玉蟾的神色就有些犹豫起来,说道:“姐姐容我再想想。”
“是要好好想想,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菊香说得有些口干,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接着又脱了外衣拉了被躺了下去,说道,“你要是想通了就找你娘来,让她先到老太太跟前求一求,老太太性子软多半会同意,由她老人家开口,大太太那里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嗯。”玉蟾点了点头,也换了衣裳吹了灯。
菊香便在黑暗中喃喃地说道:“出去随便做些什么,种地、养蚕都好,你现在还小还学得来,虽然苦些,也是安安稳稳的一辈子。”
“说的也是。”玉蟾应道。
这句话是月华的口头禅,每次他不以为然的时候便会这样说,玉蟾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竟然不知不觉地学了来。房间里便沉默下来,菊香的呼吸逐渐变得深长而平稳,玉蟾却对着一室的黑暗睁大了眼睛。
菊香就像一个旁观者一般,把这府里的事都看得透彻,可毕竟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深陷其中的玉蟾知道得那般清楚。
卷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十四章过往
五年前,玉蟾才刚刚被买进府,还在外院那偌大的庭院中学着扫地,对着满院子的落叶心生绝望,而“大少爷”对于她还只是一个遥远的陌生人。还未满十岁的月华却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床前围满了人。一个年纪大约十六七岁,身材微胖的丫鬟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着药,他甚至没觉得那药苦,只是在药汁流入喉间的时候呛咳了几声。
“你怎么服侍的?都把大少爷呛住了!”站在床边的月望一直关切地看着月华,见他喝下的药汁都呛了出来,不由得大急。
月旃氏连忙上前劝道:“老爷别生气,还是让我来吧!”
“你才刚满月不久,这要是过了病气……”月望有些犹豫。
“都已经满月了,没事的。”月旃氏说道。
月望瞪了那丫鬟一眼,说道:“还不滚开!”
那丫鬟连忙搁下药碗退开了,月旃氏上前先用自己的帕子把月华沾到嘴边的药汁轻轻擦了,又怜惜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才端起药碗,自己试了试温度,再轻轻舀起一勺递到月华的唇边。
月华被吵醒过来,朦胧地看着床边的人,呢喃地喊道:“爹,娘……”
后头便有人说道:“太太,大少爷喊您‘娘’了。”
月旃氏也十分惊喜地点了点头,连忙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俯身说道:“爹和娘都在这里陪着你,你喝了药再睡,睡醒了病就好了。”
月望也安慰了几句,月华看清眼前的人,眉宇间露出几分失望。但还是乖乖地喝了药,然后无力地睡下了。月望和月旃氏吩咐屋里的下人好生侍候着,然后叹息着一起离开了。原本侍立在一旁的一名四十来岁的婆子却走到了窗边,对着月旃氏的背影啐了一口,恨恨地说道:“凭你也配!”
那微胖的丫鬟名叫碧云,最是老实怯懦的一个人,闻言忙走了过来,说道:“汪妈妈,他们都还没走远呢!”
汪妈妈却没有答话,只是阴沉着脸没有答话,径自走到床边,摸着月华微微发热的额头叹气。
“妈妈您别难过了,大夫不都说了吃几帖药就没事了吗?”刚收拾了茶具回来的丫鬟碧玉劝说道,她的模样十分清秀,性子倒也伶俐讨喜。
“你知道什么?这一个月都病了两次了,就算好起来人也是怏怏的,一点精神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汪妈妈说着说着便流下泪来,伤心地说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大少爷,将来有什么颜面去见小姐?小姐,你怎么就去得这么早,怎么舍得留下大少爷一个人在世上受苦……”
汪妈妈是月华生母的乳娘,一家子都做了月华生母的陪房,自从月华的生母在他三岁那年死后,她就一直在月华身边服侍。原本,月华也是健健康康的,两年前失足落入荷池中被救上来之后便起了高烧,从那以后他的身体便一直是这么时好时坏的。
碧云只是跟着叹气,唯有碧玉一直在旁边劝说道。
汪妈妈哭一阵骂一阵地絮叨着,到后来,连碧玉也不再说话了。这时,一个年纪大些的高挑丫鬟走了进来,说道:“妈妈也真是的,您这样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也不怕扰了大少爷的清静。”
“碧枝!”汪妈妈并没有因受了嗔怪而恼怒,反而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说道,“你快想想办法,大少爷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碧枝的年龄跟月华生母只差几岁,月华生母最信重的人就是她,原本,月华生母病重时还惦着要将她嫁出去,她却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寄放到庙里许愿终身不嫁,后来才得以跟着服侍月华。汪妈妈是个没主见的,见自家小姐都听碧枝的,便对碧枝十分信服,每次心慌意乱时,下意识地便向碧枝求助。
碧枝虽然也担心月华的身体,却也见不得汪妈妈这副天塌下来了的样子,招手唤了汪妈妈和碧云、碧玉两个走到卧房外头的小隔间里,说道:“咱们都是先太太留给大少爷的人,不比外头那些,有些事我也只敢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别传了出去,否则,我们几个可都活不了了,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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