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一品丫鬟 (千枝万叶)

到底是内宅妇人，这天下时局的事情她怎么会明白？月望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是不想与夏结亲，只是有时候，声名太显赫了也未必是好事，再涨恐怕会遭人嫉恨，所以我想着门第低一点也无妨，最要紧的是华哥儿媳妇的性情要老实、本分一点的。”月望敷衍地解释道。

也好，她本来也不甘心让月华娶的媳妇高过了月耀的媳妇，所以，那个堂侄女儿只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不过，性情嘛……月旃氏便笑了一下，说道：“这一点妾身可不同意，华哥儿的性情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似的，须得有人给他上个笼头才能拴住他，让他安下心来专心于学业。要是一个老实、本分的，怎么有把华哥儿留在家里？我看呀，她的媳妇儿最好是性子烈些的才好。”

“这倒也是。”月望考虑一番后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但太烈的也不行，否则小两口在家里成天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那样，华哥儿更不愿意留在家中了。”

两人商量了大半晚上，他们口中的主角月华却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仿佛那黑暗中就有那张他日思夜想着的面孔一般。他们又有好几天不见了吧？绣坊刚开不久还没有稳定下来，他也常常找了借口过去看看，但每一次，她待他都并没有特别的表情，他不由得怀疑她对他是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他知道，如果玉蟾给她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他还是会放她走的，不管再痛，他都会戒除掉对她的依赖，然后好好地放她离开。但是，每次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一片入骨的冰寒。

至于月望正替他物色媳妇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对成亲这件事也并不反感，因为老太太一早就对他说过，只要他成了亲，月旃氏就必须将管家的权利交给她的媳妇，到那时候要对付月旃氏就容易多了。所以，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却不知道这是玉蟾哭着要离开他的原因，他的心里并没有意识到这两件事有什么冲突，他直觉中认定，妻子是他对付月旃氏的的武器，而玉蟾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他不可能会拿她去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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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帘外风雨正潇潇 第一百二十章洁灵

后来没过几天，一乘小轿停在月府门前，从轿子里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眉眼深邃立体的女子，身边还跟着两个十三四岁，长相清秀的小丫鬟。

她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斜襟窄袖小袄，袖口镶了几圈七彩的条纹，而外头罩着一件圆领绣七彩条纹的短马甲，下身是一条月白色直筒的裙子，为方便行动，裙子两边从腰际开了衩，露出里头白色的长裤。头发拢一半地拢到头顶用一个镶了兔毛的银色发箍束起来，然后编成六股长辫子垂在腰际，其它散余的头发也编成辫子盘在髻上用银饰固定，而脖子上也戴了大大的银项圈和白色的狼牙饰物——这是一身标准的夏人打扮。她就是月旃氏所说的堂侄女，名叫旃洁灵，明明才十五岁，却已经脱了小姑娘生涩，露出了一种成熟、饱满的风韵来，神情中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这让前来接人的月盈、月眉两人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三人互相见过以后，月盈、月眉二人领着她去向老太太行了礼，然后才到了蓉华院。旃洁灵双手交叉抚胸，向月旃氏行了一个夏人的礼仪，说道：“侄女旃洁灵拜见姑母，愿堂姑母万安。”在面对月旃氏的时候，旃洁灵的神情又似乎恭敬得过分了些。

“你可算到了，你这两个妹妹盼了你好些日子了呢！”月旃氏这时才慢条斯理地放下了茶碗，招手唤她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道，“怎么样，一路上可还好？”

“劳堂姑母挂念了，一路上到处都闹叛军、乱党，可吓人了。多亏姑母请威远将军派人来护卫，不然侄女哪能安全地到这里来？”旃洁灵说着上前抱了月旃氏的胳膊，一脸感激地说着，好像真得了月旃氏天大的恩惠一般。

月旃氏笑道：“好了好了，还什么堂姑母，瞧这啰嗦劲儿！你还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呢，总是这么客气怎么行？直接叫姑母就是了！你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吧，若是缺什么差了什么都跟你盈妹妹说，她现在跟我学着管家呢！”

“是，姑母！”旃洁灵笑着说道。然后笑看着月盈，说道，“盈妹妹有姑母这样的母亲真是好福气。”

她是嫡女。月旃氏花多些心思教导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月盈想着，却还是微微地扬起了下巴，却仍旧矜持地笑着说道：“给灵姐姐准备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一会儿见了几位兄弟妹妹之后再带你过去看，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妹妹再帮姐姐添置就是了。”

“看妹妹这身气度、打扮就知道品味极好，姐姐哪会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说着便离了月旃氏，亲热地拉起了月盈的手。

月盈便微微地笑着，目光里却闪过一丝鄙夷。长得美又如何？不过是乡下地方来的一个小小的庶女罢了，月盈当下决定不把她放在眼里。

几个人又说了一阵，月娥、月娘几个便来了。月盈便将旃洁灵介绍给她们认识，正寒暄着，月耀、月朔、月弦三个结着伴过来了。月旃氏便皱起了眉，说道：“你们大哥呢？”

兄弟几个互相看了一眼，似乎谁也不知道月华的去向，这时，去请人的紫烟进来屈膝一福。说道：“回大太太的话，大少爷今儿一早就出去了。这会儿没在家里，永辉堂的绿萍她们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回事？”月旃氏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说道，“不是昨天就吩咐过让他在家里留一天吗？是不是你没传到？”

“奴婢昨天是亲口跟大少爷说的，当时他也答应了奴婢才敢来回话，可是……”紫烟委屈地解释，又看了旃洁灵一眼，说道，“许是临时有什么事吧！”

旃洁灵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喝着茶，她早得了家里的叮嘱，知道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自己也私下打听过月华的为人。传言中的月华令她十分不耻，但夏人与汉人的风俗差异很大，偏偏在嫡庶之分这一点上十分相似，像月华这样的家世，便是配她家的嫡妹也绰绰有余，要不是月华行为有差又怎么会轮得到她？所以，她早做好了嫁到月家来的心理准备，凭她的美貌和手段总能把月华的性子扭转过来，到时候，她那嫡妹说不准还要仰仗她的鼻息过活，就像现在的月旃氏一样。但现在还没见上面，月华便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若是自己忍气吞声，以后岂不是更让他看轻？旃洁灵像没听到紫烟说的话似的，却在低头轻轻咬了咬唇。

月旃氏便叹了一口气，向旃洁灵说道：“也无妨，你大表哥最近是有些忙，不过，他为人最重孝道，晚上一定会到老太太那边去请安的，到时候你便能见着了。”然后又让月盈和月眉几个带她去暂住的院子里。

直到晚上，大家在迎福居陪着老太太说话，月华匆匆赶来向老太太请安，旃洁灵才终于看到了月华。与她想象中目光轻浮的纨绔子弟不同的是，他的长相十分俊美，嘴角含笑，眼带桃花，一句轻描淡写的“灵表妹”便让她的心不自觉地跳乱了秩序，她心里原有的种种不安忽然都消失了，而扭转月华性情的想法却更加坚定。

“大表哥好。”旃洁灵起身向月华行了一个礼，脸色微红地说道。

这时候月望也在，看了旃洁灵的模样就有些不喜，若是娶来做儿媳妇的当然是端庄娴雅的更好，要那么漂亮的做什么？再说，旃洁灵这种带着风韵的美貌倒让人想起不安于室的风尘女子，幸好他原本就没打算再与夏人结亲。但月望却担心月华年纪小，会被这种表面的美貌迷晕了头，便干咳了一声，说道：“华哥儿，洁灵从荆州远道而来，你要把她当作亲妹妹一般好好对待，知道了吗？”

“是，父亲。”月华头一次对月望的教训答得这么干脆，因为他也不喜欢这个花瓶一般的女子，何况，她还是旃家来的？

月旃氏也听懂了月望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暗恨，好在，旃洁灵看月华看到失了神，竟然没有注意到月望话中的意思。

晚上，月望在月旃氏屋里歇下，月旃氏便说起在迎福居里月望所说的话，问道：“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看看洁灵的性情再说么？这才刚见上面，老爷究竟哪里不满意了？”

“洁灵长得也太……”月望有些尴尬地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说道，“太漂亮了些，看着就不像是个能相夫教子的好姑娘，虽然说长相与性情无关，但让人看了总觉得不妥。正所谓娶妻娶贤，还是贤惠端庄些的好！”

“妾身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依着华哥儿那个性子，不漂亮些的能笼络住他的心么？”月旃氏翻过身背对了月望，说道，“若以后老爷都这样随随便便就拒绝了，那妾身可就没法子替华哥儿物色了。”

“好好好，那再瞧瞧吧。”月望困意上来，随意地敷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