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长琴边说着,边松开一只手,微微侧身,以便阿悠进屋。
“嗯。”阿悠点了点头,举起手中的物事晃了晃,“我买了些菜。”
太子长琴极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菜蔬,空出双手的阿悠亦转过身,将门栓好,而后问道:“小兰呢?那么快就回去了?”
长琴挑眉道:“怎么?阿悠还想留她用晚饭?”
“……我嫌钱多吗?”阿悠斜了他一眼,“只是觉得奇怪,她怎么舍得走?”
“呵……”太子长琴轻笑出声,却没有再说什么,那女孩何止舍得走,恐怕以后都再也不想来了罢。
阿悠下意识抖了抖,颇为嫌弃地看了长琴一眼:“别露出那种鬼畜的渣笑啊,害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说罢,她大手一挥,指挥道:“小二,帮我把东西拎去厨房。”
不知第几次被迫cos店小二的长琴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知这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唔,暂时没了,”阿悠歪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啊,如果你非要我吩咐的话,那么……记得晚饭一定要吃满三大碗哦!”
若不是双手都拎着东西,太子长琴简直想要扶额,“阿悠,你可知这世上有句话叫‘量力而为’?”
阿悠龇牙一笑:“我只知道这世上有句话叫‘只有不努力的人,没有养不出的膘’。”
“……”
拿什么拯救你?被迫长肉的老板!
话虽如此,不过晚饭时,阿悠到底没有逼他吃三碗,说到底,他们两人不过是心照不宣地开了个默契的玩笑。
饭后,阿悠收拾完碗筷走出厨房,发现长琴正静站在院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的他与白天时很不同,也许是那铺满一地的月光太过冰冷凄迷,以至于他的周身仿佛都蔓延着孤寂的气场,这个认知让阿悠的心口微微作疼,她心念一动,提起裙角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走到对方身后一步时,阿悠停下脚步,抬起手就要拍向对方的肩头,却被……那一只温暖的手一把抓住。
“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
听着对方话语中明明白白的不满,长琴微微一笑,这柔和十足的笑意瞬间驱散了之前的凄清冷落,他修长的手指微动,便将女子从自己的身后拉到了身前:“我这不正在配合吗?”
阿悠注视着太子长琴的脸孔,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口中却继续问道:“你哪里配合了?”
“这里……”长琴唇角的笑意愈深,手臂微动,阿悠就那么又被转到了他的身后,停滞片刻后,又被转回了他的面前。
“……喂!你这算哪门子的配合啊?你纯粹是在把我当陀螺玩吧?”阿悠磨牙,简直想扑上去咬这个越来越恶劣的家伙一口,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凑过来了。想来想去,还是过去的正太和萝莉好啊,从各个方面说都只有被她欺负的份。
“阿悠怎会如此想。”太子长琴的表情很无辜,语气也很无辜,仿佛他是天下最无害最纯洁的那个人,“你不是总抱怨饭后无法消食吗?”
“……所以你是在帮我做运动?”
“阿悠果真冰雪聪明。”
阿悠抽了抽眼角,毫不客气地伸出另一只手,“啪”地一下就想糊他一脸,却再次被接住——早已在这里吃过一回亏的长琴如何可能吃第二次?
眼见着阿悠的眼睛越瞪越大,仿佛恨不得自己能长出第三只手挠他个满脸花开,太子长琴决定不再逗她,怒气伤身,他从未想让她真的发脾气,于是转而说道:“阿悠可想出门散步?”
不说还好,一说阿悠的怨念顿时更深了,她从长琴的手中扯回双手,低下头阴沉沉道:“我当然想,可是也要出得了吧?”
“若你想去,我自然有法子。”
“真的?”阿悠抬起头,双目闪闪发亮,不管怎样,一天到晚被关在家中实在是太无聊了,在从前那个镇子居住时,她虽不会天天散步,但夜间偶尔还会出门逛逛夜市,或和几个相熟的邻居唠嗑一会,可到了这个陌生地方,在阿然没回来前,她一个单身女子晚间不好出门,回来后……又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出去,早就闷死了好吗?
“我何时骗过你?”
“经常好吗?”阿悠瞪他一眼,“你在我心中信用额度就是零!不,是负的!”显然,她还在小心眼刚才的事情。
太子长琴叹了口气,“既如此,那便罢……”
“不许算了!”阿悠一把揪住他衣襟,“快带我出去,不然今晚你别想睡觉,我一定折腾死你!”
太子长琴满目无奈地摇头:“若天下的掌柜都遇到你这样的客人,怕是再无人想要开店了。”
“哼哼哼哼。”阿悠眯眸冷笑了两声,故作森然道,“既然大爷我付了钱,你当然要好好伺候。”
“……”刚才的“折腾”也就罢了,这话听起来怎么更加……不过看阿悠倒依旧是一副一无所觉的模样,长琴也唯有认命地问道,“那阿悠想何时出门?”
“现在!”
“那便走罢。”长琴边说着,边朝阿悠伸出了一只手。
阿悠十分爽快地将手搭上了对方的手心,而后只感觉手背一暖——已然被紧紧握住。
长琴就这么牵着她,朝门口走去。
离门口越近,阿悠的心跳越快,感觉颇有几分小时候趁着家长不在成群结伙偷偷淘气的意味,于是她异常应景地左右张望悄声道:“接下来怎么办?”偷偷跑出去?还是爬墙出去?抑或是找个洞钻出去?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对方只是拉着她,非常淡定地开门,再关门,而后一路走了出去。
“……”就在阿悠几乎以为自己再次被耍的时候,愕然地发现,一路上的人们,居然仿佛没看到他们一般,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这个是……”她下意识地就想再凑近确认下。
“阿悠,莫要乱动。”长琴手指微动,两人的姿势瞬间由大手握小手变成了十指紧扣,“需抓紧我,他们才看不到你。”
“这样啊。”阿悠愣愣地点了点头,眼中渐渐泛起夺目的光彩,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阿然你好厉害!”
长琴注视着阿悠灿烂的笑脸,染上柔和色彩的眼眸渐渐深邃:“阿悠很开心?”
“嗯嗯。”阿悠快活地笑弯了眼,连连点头。
“既如此,”长琴缓缓俯下身,柔声道,“阿悠是否该感谢我?”
“哎?”阿悠的眼睛眨了眨,总觉得这一刻的阿然有些像给老母鸡拜年的黄鼠狼,错觉吗?呸呸呸,当然是错觉!他若是黄鼠狼,她不就是老母鸡了?于是她果断地将这种可怕的想象抛诸脑后,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感谢是必须的。”说话间,她已然伸出了手,在对方因为弯身而格外凑近的头上揉了揉,又拍了拍,“嗯,乖啦,乖啦。”
“……”
29送别
之后的一段时间,阿悠每次想起那晚自家阿然在某个瞬间明显呆住的脸,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被当事者知晓的。
因为,男人有的时候,也是非常小气的,咦?阿然真的是男人吗?不过没关系,女人比男人还小气。
总之,就让它变成一个永恒的秘密吧。
就这样,他们在小镇度过了一段不长也不算短的悠然时光,然而,无论是长琴还是阿悠都知道,这里绝不会是他们永久停留的终点,至少现在不会是。
所以,他们再次踏上了旅途。
照旧是乘船而下,两人的行李构成十分简单,不过是一些衣物用品以及……那张被长琴救回的琴,在这几个月中,阿悠曾听他弹过无数次,虽然不懂那些究竟是个什么曲调,但总都奇妙地能勾起她内心的共鸣,或哭或笑或喜或悲,本该内藏的情绪就这么轻易地被牵引了出来。
偶尔趁长琴不在时,她也悄悄地拨动过琴弦,但人和人毕竟是不同的。
在长琴指端能演绎出绝妙曲调的乐器,在她的指下,似乎就只能发出弹棉花一般的声音了,阿悠倒也没有感到失望,只是有时会隐约觉得——阿然也许就是为琴而生的。
她还记得无意中将这句话说出口时,太子长琴那略有些微妙的脸色,他当时这么问道:“阿悠为何会这样觉得?”
阿悠只是摊了摊手:“只能说是女人的直觉。”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虽是意料之中,但长琴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无奈,于是转而问道:“阿悠可想学琴?”
初初听到,阿悠以为自己偷偷玩琴的举动被发现了,很有些心虚,但再看对方的脸,似乎并没有发觉?虽然略有些心动,但阿悠早已过了“觉得自己想做就一定能做好”的天真年纪了,于是她摇摇头回绝了:“还是算了吧,有我这样笨的学生,我怕你被活活气死,而且……”
她伸出双手展示了下,如果上辈子她脑力劳动者的生活还勉强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这辈子就绝对是个劳碌命,本身这个身体就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再加上八岁起就为生活疲于奔命,她的手虽不至于极其枯老粗糙,却也绝不是一双适合弹琴的手。
“这又有何妨?”太子长琴微微垂眸,伸出手握住阿悠的,纤长的指尖一点点摩挲过她略宽大的指节和满是老茧的掌心,这些岁月与辛劳留下的痕迹,其中又有几许是因他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