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迷信的说话则是,真因卢萦的投毒以导致长江两岸伏尸百万,那就意味着苍天不许刘秀他继续坐江山了。因为世人都相信,如果苍天不愿意成全某人某事,那个卢文便是想毒害长江一带的百姓,也会阴差阳错而致事有不成。她能成功,便是天意让她成功!所以,到时她与刘秀一家三口,都是罪人!
卢萦说到这里,四下再无声息,只有猎猎河风不停地吹来。
无比的安静中,耿国铁青的脸色中,卢萦又把手中的瓷瓶晃了晃,只见她高声叫道:“耿将军可是想查看一下这是不是一抹倾城?要不,我扔来几瓶你给接住?或者,我干脆让人给你扔一箱子来?”
她这句话一吐出,耿国脸色更是难看!
这怎么可以?万一碎了,落到河水中,他耿国怎么担负得起这个罪名?
欣赏着耿国一脸地挣扎,卢萦懒洋洋地负手而立,笑眯眯地说道:“耿将军好象很为难啊。依卢某看来,这事实在没什么值得犹豫的。陛下现在的意思,也就是好言好语言把太子请回洛阳吧?他做父亲的都没有让你强请,你这么尽职尽责做甚?再说,这刘家的江山和百姓一旦有失,你耿府一个小小的将军,担起得这天下人的责难吗?”她这话很有道理,太子刘疆带不回也就带不回,毕竟他名义上还是太子,随便找个借口,譬如说他耿国刚露出强请之意,太子便要举剑自刎这个借口,也就打发了上面地追问了。可若是因他之故,令得卢文一时冲动把这无上剧毒投入长江中,他们耿氏一家数百口的命,那都不够赔的了!
想到这里,耿国青着脸一咬牙,命令道:“我们退——”
声音一落,众船打出旗语,于是,厮杀混乱声不停传来的前方,慢慢安静下来。于是,一只一只的快船,迅速地从卢萦身侧离开,朝着上游驶去。
在耿国等人消失在视野中,卢萦头也不回地朝执三说道:“再过一天,你想办法把内情传回耿国耳中。便说,我只是把一些河水放在一些空瓶子里,冒充一抹倾城,居然把他给吓走了。告诉他,我的将士们都抬着那些箱子瞎晃,嘲笑他耿国胆小呢。”
说到这里,她低叹一声,抚着自个的下巴说道:“我其实还不算太坏。你们看,我还要名声呢。”一句话说得众人差点想翻白眼。
执五等人自是很清楚,卢萦这几个箱子里摆放的,还真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瓷瓶。便是一抹倾城所用的那种特殊瓷瓶,总共也只有十瓶不到,还都是空的,里面啥也没有。
因为卢萦毕竟背不起意图毒害长江两岸百万百姓的罪名,所以这几个箱子摆在那里没有动,使得客船上的那些首领都可以上前翻看。
这一看,卢萦吓走耿国的事,还真成了众人取乐的一件笑谈。毕竟,用一些河水装在女人妆容用的空瓷瓶中,这一着简单之极的计策,便唬住了出了名的能征善战的耿国耿将军,还解了太子之围,这确实挺稀罕的。
不过这些人才说笑了一阵,执五便走入他们中间,也不知交待了一句什么话。当下众人齐齐闭嘴。便是后来,也再也没有人提过‘一抹倾城’四个字,以至于除了走得近,可以听到卢萦与耿国的对话的这些人外,其他的人,甚至还不知道卢萦到底说了什么,竟令得耿国不战而退。
众船迅速地朝前驶去。
在他们驶去的同时,远处的江面上,也有大船向他们驶来。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船只,卢萦突然咬着唇,眼眶中都是泪花在转。
两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终于,卢萦看到了那个站在船头上的男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见面先算帐
与她想象中的消瘦憔悴郁怒一脸戾气不同的是,站在船头的刘疆,与以往每一次重逢时一样,他面目沉凝,高高在上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前方。只是他俊美的五官明显消瘦,显得更加立体而深邃,犹带沧桑。
在卢萦看向他时,他也在看向卢萦。四目相对,刘疆朝她笑了笑,还别说,这一笑,直衬得他俊美无畴的面容,他高大俊伟的身形,如晨光下江河中一尊来自远古的神人雕像陡然苏醒。仿佛他已沉寂百年,仿佛他还可以这样站下去,直到亘古,却因为她这一顾,所以他活了过来,有了生气,也有了渴望和悲伤。
看到这样的他,满心为他不平,为他愤怒担忧着的卢萦,也平静了。她朝着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后。卢萦负着手,白袍在河风中猎猎作响,得意洋洋地叫道:“阿疆,这次我可是立下大功了。我都救了你一命,以后你还凶不凶我?
四下:“……”
众人傻呼呼地看着趾高气扬,只差尾巴没有摇晃的卢文,又看了一眼先是一愣,转眼那脸上的喜色迅速淡去,一张脸又变黑了的刘疆,突然之间,有点理解不能了。
明显憔悴,也瘦了一大圈的郭允走了出来,他站在刘疆身后,对着卢萦那得意嚣张到了极点的模样儿,苦笑道:“敢情在卢文心中,只有这种事儿才是大事,才值得她日夜记挂?”相比起来,刘疆失势,两人由太子时的一呼百诺,风光无限突然变得朝不保夕,四顾茫然,不得不与天下最有势力的帝王作对。都只是小事一桩了?
在郭允的苦笑声中,刘疆抿紧薄唇,好半晌,他从鼻中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哼声。
这时。两船已经靠上,木板一搭好,卢萦便三步并两步地冲了过来。她快步跑到刘疆面前,先是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后。见他丝毫无恙,便松了一口气。
然后,卢萦围着刘疆转起圈儿来。
她一边转圈,一边摸着自个的下巴眯眯笑。
郭允见了。实在没有好声气,“卢文,你搞什么鬼?”
卢萦冷笑道:“我能搞什么鬼?我就是想啊。这世间的人。谁也不能欺谁!你看,主公以前欺我,现在风水轮流转,我也终于可以欺负到他了!”一句话气得刘疆差点倒仰时,她围着刘疆转第起第二圈来。
转着圈,重新负起双手,卢萦一脸严肃地向他说道:“阿疆。我本来呢,马上就要成为范阳卢氏的新族长,可这下全泡汤了,你说说你怎么赔我?”
再一句话令得刘疆开始冷笑时,卢萦围着他转起第三圈来,“阿疆,你马上就不是太子了,而我呢,我可是有万两黄金的人。你说,你找了我这么一个富有,这么了不起的主,以后还敢对我这么凶不?”
在郭允翻起白眼,刘疆黑得一张脸都不知说话了时,卢萦停下脚步,站在他面前抬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卢萦叹道:“想我卢文风流倜傥,名闻天下,财富无数,智计超群,这样的人,放到哪里也是个宝吧?”说到这里,她示意一个婢女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一个长包袱,她扯开上面的布,拿出上次刘疆送给她的玉石算盘来。只见卢萦把这算盘朝刘疆一推,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东西,现在轮到阿疆使用了吧?”
刘疆脸色发青!
郭允急速后退!
在呼呼刮来的河风中,刘疆猛然伸手,他把那算盘从卢萦手中一抽,顺手一扔,给扔进了河水中。
听到算盘落水的声音,卢萦还哎哟一声,不舍地嘀咕道:“玉石做的呢,很贵重的呢,还是你送我的礼物,怎么就这样扔了……”
刘疆听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他猛然伸手,把卢萦重重搂入怀中。
紧紧地搂着她,他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间,直过了好一会,才哑声说道:“依然跋扈,甚好。”
他的妇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失势而黯然神伤,更没有以泪洗面。
他的妇人,依然来去如风,张狂任性,一见面便与他争这家宅长短。仿佛他太子之位不保,只是一桩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强过他一头的小事。
她这种性格,曾经最让他纠结烦恼,在这阵子最危难时,却是最让他挂念于心的。他想过,自己失势也就罢了,可是阿萦怎么办?没有自己护着,她不能再骄枉任性,她要是以泪洗面,可怎么办?
可所有地担忧也罢,相思也罢,在见到她的这一刻,都得到了纡解。
真好!便是他大起大落了,她依然本性不改,真好。
便是他不再风光无二了,她依然从容而笑,真好。
她让他觉得,人活在这世间,失势也罢,从云端摔下也罢,都只是人世间的等闲小事。只要还活着,还能大笑,便已足够。
这种感觉,可真是好啊!
也许是这么陡然一放松,卢萦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刘疆竟发出轻鼾来了。
他这是累坏了吧?
卢萦转向郭允,压低声音说道:“主公的舱房在哪?”
郭允一怔,这时才听到刘疆的轻鼾声,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卢萦一眼,点头道:“我来帮你。”说罢,他与卢萦一道扶着刘疆,朝着舱中走去。
把身材高大的刘疆放在塌上时,提步就走的郭允突然身子一顿,他转过头来看向卢萦,轻声道:“你真不错,主公比我眼光好。”说罢,他转身走出了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