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李信在明善堂摆得密密麻麻的书架上随意抽了一本书,居然就发现了林蓉蓉遍寻不着的那本书,里面夹着一张皇帝与徐华英的合照,还有一封皇帝当年手书的信笺。
“只能远处观望我心爱的人,问我有多么的爱你,我的灵魂走到尽头为止。比宝石更璀璨,比珍珠更晶莹,无法忘记你那在这世间最纯洁最灿烂的双唇。爱得那样深那么高,我却只能像木头似的看着你投入别人的怀抱。”
看完这个,李信的脸色猛然变了,一种被敬爱的父亲背叛的刺痛和恶心感让他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栗。
林蓉蓉回到宫里在明善堂找到李信时,察觉了李信周身那明显的低气压,感到有些奇怪地走近询问他为什么整个人看起来不对劲。
转过头闷闷地瞅了林蓉蓉好一会,李信忽然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冰凉,使得林蓉蓉微微一震,抬眸仔细看他的脸庞,发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光芒。
李信嘶哑着嗓子,声音也颤抖着,对林蓉蓉说:“我……不想再放弃皇太子的位置了。”
林蓉蓉一下子怔住。
李信急冲冲地开口说话,仿佛一停下他就没有勇气再舍弃自己对离开宫廷后生活的向往,因此必须将此刻心里的念头一股脑地倒出来,“我想成为完美的皇太子,我想登上皇帝那个位置,为了我的母后多年的心愿!可如果我要这样做,我必须得到你的支持。我明白比起住在万事都要循规蹈矩的宫里,孝琳你更喜欢自由的生活,但我需要你留在我身边!”
说到这里李信猛然闭住了嘴巴,他的目光就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偏偏终究无法就这样说出口,只是泄露出一丝期盼,或许还有恳求,不过这种情绪都被他死死地克制住了,以至于下颚绷得紧紧的。
然而片刻后,李信就感到从林蓉蓉手心里传来了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只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脸上带着足以让人目眩神迷的笑容,语气很轻很轻却是郑重其事地承诺道:“我不清楚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不过我会陪着你,只要你说你需要我。”
李信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妻子,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眼眸深处化开,又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膛里慢慢的凝结。
几天后,李信向皇帝提出了改建明善堂的工程意见,让林蓉蓉明白了李信转变的原因,猜测他应该是看见了她一直在找的那封信。对此,林蓉蓉感到很无奈,这真是‘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本希望皇位能够和平过渡,如今偏只能眼看着李信与徐华英陷入争斗了。
皇帝对拆建明善堂显得很不情愿,表示那里存在着很多宝贵的历史,应该保持原状。李信则坚定的认为宫里这座闲置的建筑已经很破旧,必须重新翻新。然后,李信不咸不淡地问皇帝,“父皇您是不是对明善堂还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皇帝一下子噎住,半晌才低低说道:“我年轻时爱在那里读书,所以明善堂是有珍贵回忆的地方。”
有些冷淡地笑了笑,李信轻轻端起茶杯,手指摩挲着杯沿感受那细腻的花纹,慢条斯理地说:“我从来不知道那里原来是这样重要的地方。不过,尽管您不愿意,那地方保持原状应该很危险了,所以您还是同意我的意见吧!”
皇帝听出了李信平静语气里的坚决,有些忧心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往事,只好对这个提案妥协。
不久,徐华英也得到了明善堂即将改建的消息,为此,她十分恼怒。在召唤皇太子去她那里未果后,徐华英直接到了东宫殿,沉下脸气势汹汹地叱问:“为什么要整修好好的房子?我传你去见我,你居然无视我的存在!你以为在皇太子的位置,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告诉你,明善堂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改动的地方!”
林蓉蓉看见徐华英这样给李信罗织罪名,她也不乐意了,难道拆掉这个女人跟她自己小叔子当年私会的场所就是无法无天了?
“我只是太忙了,而且觉得跟太后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李信冷冷道,“真是奇怪,太后娘娘怎么跟我父皇一样对明善堂怀有深刻的感情呢?”
想到自己的父皇和徐华英曾经背着家人在明善堂做过什么事情,李信就忍不住恨了起来,他有多么敬爱自己的父皇和母后,此刻就有多么厌恶徐华英的存在。
听闻李信的质疑,徐华英那瞬间瞪大眼睛露出了略微吃惊的神情,随后又立即掩去,沉声辩解:“……那是你伯父孝烈皇帝做皇太子的时候,你的皇祖父圣祖皇帝为他修建的书堂。”
“即便那样,明善堂也不再是属于太后你的。它的位置在属于我的东宫殿里,因此它已经是属于我和孝琳的。”李信连眼皮都不曾眨巴一下。
徐华英的脸色发青,双眼微微眯起气呼呼地说:“就算是在你们的宫殿里面,好好的房子极力要改建的理由又是什么?”
“你很想知道我一定要改建的原因吗?”乌黑的眸子里流动着一丝浅淡的讽刺,李信直盯着徐华英的眼睛,停顿了会,终于曼声道:“我不能把那样的房子作为休闲场所送给我的妻子,因为太‘脏’了!”
“什么?你居然敢说这样的话!?”徐华英瞳孔紧缩,接着仿佛毫不在意地把头一偏。虽然她表面上装得毫不在意,实际却感到一阵深深的心悸,因此心底多了几分焦躁。
脸上浮起一层厌恶,李信的目光在徐华英的脸上走了一圈,淡淡说道:“那里留着一些令人不耻的书信,我忍着当做不知道,只想彻底的掩盖。”
两个人四目相对,在那一瞬间,仿佛有寒芒交际而过。
看着徐华英与李信的对峙越来越严峻,林蓉蓉叹了口气,眼底泛起了幽幽涟漪,轻声道:“改建明善堂的理由,就是太后娘娘你内心里不愿意拆建的理由!何必执着的追问,让一切都过去不好吗?”
“什么意思?”徐华英原本锐利的目光猛然一变,有丝惊慌又有丝狐疑的看向林蓉蓉。
当即,李信冷冷地回答:“曾经有某位皇太子妃背叛了自己的婚姻,还在丈夫的书堂里用比色.情小说还要难以启齿的字眼来诱惑自己的小叔子——这种肮脏不伦的事情发生过的地方,绝对不能继续存在于我跟孝琳居住的宫殿里。”
徐华英脸色大变,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恨意。愣了愣,她忽然伸手朝李信挥出一巴掌。手到了半途,被早有防备的林蓉蓉截住了。
“太后娘娘何必恼羞成怒,这种丑事我们夫妻俩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对小律提起过哈!”林蓉蓉笑吟吟地威胁。
事到如今,也只好扯破脸皮。既然李信想守住那个位置,那就只能说服李律让徐华英放弃她的野心了。一旦李律知道了徐华英那段背叛了伦理的私情,他是决计不会再顺从她觊觎这个皇位的!想到这里,林蓉蓉不禁认真思索,或许,这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好办法。
徐华英怔忪了两秒就镇定下来了,表情没有丝毫的异样,可是她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着,眼睛里亦跳动着难以掩饰的慌张。紧接着,徐华英悻悻地抽回手,色厉内荏地叫嚣:“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太子,你不要以为自己已经是皇帝了!”
“皇帝?”林蓉蓉从鼻腔里轻轻一嗤,冷冷逼视着徐华英,“太后娘娘,我恐怕您不清楚,不管是信还是律,都对这个位置没有眷恋。真正热心的,只有你跟皇后娘娘。我知道您对那个位置的野心,那是连您所谓的真爱也可以抛弃掉的宝座;我也能理解我家母后的心情——被大嫂抢走了丈夫,那至少也要把家产留给儿子,而不是侄子吧!不过,最后登上那至高无上位置的,那个命运是信的还是律的,让他们自己了结吧,您不要再使用卑劣的伎俩。您该明白,律对已过世的孝烈皇帝那份敬爱之心。”
徐华英面色一僵,随即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她哪里想到,现任皇太子妃竟然是这么一个嘴巴刁钻心思精明的角色,一点都不像未满二十的孩子。收敛所有的情绪,徐华英高傲地昂起头,眉间带着三分阴狠,唇边弯出一丝冷酷的微笑,转身迈着端庄的步伐离去。
随后不久,不甘心的徐华英还是自导自演了一出有人在景阳宫太后寝殿刻意纵火使她受伤的闹剧。只是司法刚刚介入调查,林蓉蓉就拉着李信去了病房,拿出了那封信当着徐华英的面交给了李律,直言是惠正太后不择手段陷害皇太子,希望李律做出明确的交代。
徐华英没想到这回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她气归气,却已经没什么余力去对付李信。光是李律那万分难堪又极度失望伤心的表情,就让徐华英感到心虚气短了。
果不其然,李律选择了承担徐华英犯下的过错,对太皇太后和皇帝表示纵火案是他想将李信拉下皇太子宝座而实行的阴谋。皇室宗亲一片哗然,林蓉蓉与李信却一齐请求长辈们将这件事压下来,不要告知民众真相。
林蓉蓉说:“律是我们家的人,是个受的苦跟信一样多的孩子。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想呵护他。”而李信则说:“家人不管再争吵再怨恨,最终都要去谅解去保护——孝琳是这样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