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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谋-诱妃入帐 (墨倾长风)



“此事到底是太子所为,还是安王所为,或是他人所为,目前尚不得知,要谈报仇太过莽撞了些。”不怒自威的声音突然从帷幔后传来。

朱秀大惊,张着嘴巴看向那里,却见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从帷幔后缓缓转了出来,而他身后,则是铁口断案倍受朝中大臣尊敬的大理寺卿冯兆昌。

宁天歌眸底沉沉,掀摆跪下,以额触地,“皇上,此事真相已明,请皇上还安王殿下一个公道。”

“朱秀,你先下去。”皇帝瞥她一眼,看向朱秀,“你放心,此事朕心里有数,必然会给你们君主一个交代,也不会叫晗月公主枉死。”

朱秀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宁天歌,显然不太相信皇帝,但也不敢对皇帝放肆,迟疑了一下,只得走入自己所住的房间。

见她走了,皇帝才淡淡说了句,“起来吧。”

“谢皇上。”宁天歌垂眸,撑地站起。

皇帝并未看她,只是望着不时被闪电照亮的窗子,脸上神色不明。

“皇上,此事是否交由大理寺立案过审?”短暂的沉默后,冯兆昌低声相问。

皇帝顿了一下,道:“不用了。”

不用了。

宁天歌心头一声冷笑,多简单的三个字,莫非皇帝又想一手遮天,将事情真相永远沉没下去?

微抿了唇,她淡声道:“皇上,太子与安王呈交的那两封密函,相信皇上在今日早朝时,便已看出其中的真伪了吧?”

皇帝收回视线,沉沉落在她脸上,未语。

“而那个女侍卫,露出如此多的破绽,微臣只能说,除了受人指使易作阿雪的模样故意嫁祸给安王,没有别的可能。”宁天歌看着地面那点点烛光倒影,将疑点一点一点铺开,不去看皇帝的脸色,不去揣摩他的心思,只是将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刚才朱秀的话,皇上与冯大人都听见了,虽说微臣使用了非常态方法让朱秀招供,但也正因为如此,在那种情况下所说的话才无半字虚言。”

“事情已然很清楚,太子命人假扮阿雪杀了晗月公主,并将罪名推到安王身上,作了伪证。而如此明显又漏洞百出的事实,并非太子不懂得阴谋计策,而是在他得知天祈的行刺失败之后,在仓促之间,他无法顾及到太多,只能破釜沉舟,以除去安王为首要。”

她看着皇帝的倒影,眸光淡薄如落雪,“皇上,太子想杀安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微臣亲眼见识的都已是第三次,如果这次不能作为结束,那么,后面是不是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

她缓缓抬起头来,淡然直视着皇帝,“皇上,请恕微臣冒死问一句,安王殿下到底还要被害多少次才够?”

“宁主簿。”冯兆昌低沉的声音提出警告,却在皇帝身后朝她摇了摇头。

皇帝却并未发怒,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无声地弯了弯嘴角,事情到了这一步,皇帝若仍一心偏袒墨承,她的忍耐又有何用!

微吸了口气,她徐徐吐字,“太子只为一己之私,不惜杀害他国公主,伪造假证,串通他人陷害手足,其心可诛!”

“罔顾两国邦交,不惜挑起战端,置百姓生死于不顾,视战火纷争为儿戏,其行可恨!”

“如此罪恶滔天的行径,可谓罪孽深重,罪大恶极,绝非一国储君之所为!”

“皇上,大厦之所以屹立不倒,在于基石是否坚固扎实,一国得以昌盛永继,则在于是否能有一位心怀天下的仁义明君,微臣以为,以太子的品行,断不足以继承东陵大统,断不能成为一代明君!”

铮铮之言,字字珠玑,切金断玉,掷地有声,在殿内久久不绝。

皇帝微眯了眼睛,象是初次认识她一般盯着她,眼中时而精芒闪烁,时而晦暗如深。

会动怒么?她已管不得。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怎样判定已是她无法左右之事,但有个问题却如梗在喉,必须得问。

“皇上,微臣斗胆,想问皇上一个问题。”

皇帝凝着眉目,沉声道:“说。”

这是他今晚给她的第一个回应。

宁天歌语声平静无波,“晗月公主被杀一事,若要查清其实并不难,微臣都能看得明白的事情,以皇上的睿智英明,又岂能看不出?可是微臣不懂,为何皇上明知太子有疑,仍将疑点与证物处处压下,不加罪责,反而让安王来承受这些本不该由他承受的罪名?”

“这是朕的家事,也是你能过问的?”一直未曾表态的皇帝却在这时勃然大怒,“宁天歌,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竟敢过问朕与自己儿子之间的事。”

“帝王家的家事,从来都是国事,更何况还是关系到一国安定长盛千秋的大事。”宁天歌眉色不动,仿佛未感觉到皇帝暴涨的怒气,“皇上若不愿回答,微臣自是不敢再问,但只希望皇上能为东陵百姓择一位优秀的储君,以继皇上大业。”

“宁天歌,你逾矩了。”皇帝微敛了怒意,眉目间仍可见沉怒之色,“这不是你该管的,也不是你该问的。今日朕且不与你计较,若有下一次,但不轻饶!”

宁天歌听得想笑,她倒想看看他是怎么个不轻饶法。

“皇上息怒。”冯兆昌上前一步,作了一揖,“宁主簿年轻气盛,难免有心浮气躁的时候,出言顶撞了皇上还犹且不知,皇上您千万莫与他生气。”

皇帝斜眼看他,“冯卿,今晚进宫,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冯兆昌不惊不动,“是宁主簿来找臣,请臣作个见证。”

皇帝一声冷哼,“找你来,就能左右得了朕的决定,还是想约束朕?”

“微臣不敢。”宁天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皇帝不想有太多人知道,那她便只请一个,但这一个,必须请。

她不能让皇帝再次不了了之,至少,也要让别人知道墨离的委屈。

“哼,朕看,没有你不敢的事!”皇帝横了她一眼,负手阔步走向殿门。

冯兆昌朝她点点头,紧步跟在皇帝身后。

殿门咣然大开,冷风扑入,夹带着冰凉的湿气,吹乱了满室的烛光。

瓢泼的雨声哗然直下,抬眼间,站在门外被倾斜的暴雨打湿了半边身子的太监急忙撑开油伞,替皇帝挡住斜飞进来的雨丝,一旁的软轿立即抬了过来,皇帝弯腰坐入,临进轿门时,他回头沉沉地望了宁天歌一眼。

“皇上起驾——”太监尖细的嗓子唱了一声,两列宫婢提着宫灯冒雨在前方引路,轿辇位于中间,两侧则是数十名禁卫军护驾。

冯兆昌亦坐着一顶灰帘朱漆的小轿离开,暴雨如瀑,溅起的水花形成朦胧的白雾,不出片刻,小轿便消失在雨雾中。

宁天歌缓步走出,黑暗处,一身湿透的墨迹走了过来,颇为懊恼地说道:“他奶奶的,还是没能留下活口。”

她望着眼前从屋檐上淌下的雨帘,没有开口。

有没有活口,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如果皇帝愿意给墨离一个公平,那么,就算没有这些人的存在,没有留下活口,墨离依旧无事。如果皇帝执意将天平倾向墨承,那么,再多活口也是无济于事。

卷三 惊云飞渡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与天争命

勾檐下的铜铃在风雨中飘摇无依,声响凌乱,被嘈杂的雨声淹没,听不出半点平时和风细雨中那种悠然宁静之感。

宫灯摇曳,灯光忽明忽暗,犹在苦苦挣扎,多数捱不住这狂风暴雨,只有少数几盏还顽强地亮着,与天争命。

与天争命!

若不想让自己的命掌握在这天手里,便只能让自己强大到做这片天。

唯有做天,才不用再受这苦苦挣扎之苦。

唯有做天,才不会被他人轻而易举地决定自己的命运。

唯有做天,才能获得最大的自由。唯有做天!

“随我去漪兰殿。”宁天歌一甩袍摆,大步走入雨中。

漆黑高阔的天幕下,冰凉的雨水兜头淋下,打入脖颈,冷到了骨子里,她却似毫无所觉,笔直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而行。

“做什么?”墨迹连忙跟上,脑袋还转不过弯来。

她头也不回,看着浓如泼墨的夜色,微笑,“接你家主子……回家!”

——

精致的雕窗下,一名貌美女子恹恹地半躺在软缎锦织的大红软榻上,杏眼樱唇,头发半揽半散,一副柔若无骨的模样。

从少女成为女人,不过半年时间,那原本还有丝尚存的青涩早已不见,此刻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个女人的韵味。

一声闷雷打下,榻上女子挥了挥满屋子不可能被挥散的潮气,皱眉道:“春梅,往炉子里再加点茉香,驱驱这潮味儿。”

“是。”珠帘外,一个细软的声音应了,从柜子里取了包香料,往香炉里添了些进去。

香气顿时飘满了整个屋子,女子这才舒缓了眉头,在软榻上侧倚了片刻,问道:“夏荷回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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