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着手接了,喝了一口,尝出是极其清淡的花茶,像是悟出了什么了,极为惊喜的朝萧君雅看了过去,话里语气像是迫不及待求证什么似的,“君雅,朕记得你平日里喝的不是这种。”
萧君雅一时有些懵,旋即便会意了这话里意思,红了脸颊,说:“皇上误会了,臣妾喝的一直都是花茶,只皇上或是平日里殿里来人,才会上一些浓茶上去。今儿的皇上来的突然,臣妾也没备茶,只能上这花茶了。”
苏珩略有些失望,有孕之人喝不得浓茶,是以,他尝出自己喝的是花茶,当下里便以为萧君雅有了身子,谁知,空欢喜一场。
他搁下茶盏,握起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握了握,方道:“不怕,咱们再努力就是了。”
萧君雅愈发红了脸,春分见殿里气氛暧昧,早已经退了出去,自己一人躲外殿偷笑。
苏珩意思明显,萧君雅心里跟明镜似的,也由不得她装傻了,只能红着脸由那人将自己抱上了床——
翌日一早,听闻连可欣病情加重,好似是因为殿里炭火不够,又因为宫女粗心大意忘了关紧窗子,原本不怎么好的身子骨病又重了一重。
今儿的是休沐日,苏珩原本说要留在凤栖宫,听闻连可欣的事,到底还是去了她那儿。
宫女是梅婷宫的,自然要罚,可炭火不够,自然是中宫皇后管理不力。
接过如意递给的册子,萧君雅翻了几页,找到册上记载梅婷宫的那处,“各宫的炭火炉子都是按规矩放下去的,因着连顺仪身子骨弱,臣妾特意让如意多送了两个火炉过去,炭火是按正三品规格送去的,每次都是连顺仪身边大宫女夏丽去领的。”她将册子推到苏珩面前,说:“皇上不妨看看。”
大抵是连可欣那儿玩大了,真把自己折腾出病来了。苏珩龙体为重,又有御医劝着,他自然不会在那儿待久,萧君雅算了算,左右一刻钟,他就从梅婷宫出来了。
连可欣位从六品,萧君雅念着她的身子骨,特意按着正三品的规格发的炭火,外人看不出什么来,也就太后将册子过了过目,太后心里想着纪诗云的话,对连可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宫里头下有各部各司,若她这个皇后动点小手脚,早晚会传到苏珩耳朵里,不值当的;上头的太后又不管,册子由如意保管着,各宫每月领了什么东西上面记得清清楚楚,梅婷宫多领出的炭火上头也是一字不差的记着。
总的来说,皇后是不可能短了梅婷宫那处的东西,至于那位因何炭火不够,也只有她自个知道。
萧君雅做的这些一开始都是先予苏珩说明过的,这册子自然不用看,再说,他也没有怀疑到萧君雅头上,以为她故意缺了梅婷宫的东西。册子上签名的是夏丽,连可欣的大宫女。
“以臣妾看,多半是底下下人心疼主子,用炭火的时候忘了量,这才缺了。”
明面是说梅婷宫里头宫人好,懂得心疼主子,暗下里,可是说底下宫人办事不利。
苏珩自然听得出话外音,对上萧君雅的视线,端端正正,既不谄媚也不刻意,故而说到:“可欣病着,下面宫人难免疏忽,你找个时间将梅婷宫的宫人按宫规处置了,再换上一批新的。”
萧君雅颔首应了,也不想耽误时间,于是便问:“皇上还有政事需要处理吗?臣妾想着亲自去替连顺仪挑几个得力的宫女,怕是不能陪着皇上了。”
苏珩心里极其欣慰,牵了萧君雅的手,说了几句话,惹得萧君雅面上严肃表情皆被娇俏笑意代替那时,苏珩才一身轻的离了凤栖宫。
宫里消息一向传的快,萧君雅刚遣了如意去梅婷宫处置了整宫的宫人,此事便已经传到了各宫主子的耳朵里。
连可欣身边大宫女夏丽也挨了二十板子,说是照顾主子不周。如意是亲眼看着行刑的,下手的小太监可是把二十板子打的结结实实。
屋里头的连可欣唯有听着的份,她这身子是真不舒服,夜里凉风吹多了,炭火又没燃,这才落了风寒,病上加病。原想着给萧君雅添堵,却没料到自己给自己添了堵,夏丽挨了板子没法近身侍候,殿里大大小小宫人也换了个遍。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连可欣躺在床上冷笑,到底是她小看萧君雅了。以往那个不吭不响默默承受的皇后娘娘,不知何时变得这么心机深沉了。
57
【西宫闹鬼】
连可欣的病辗转反复五天才算好利索。
底下那位垂头坐着,手里拢了个手炉,巴掌大的小脸陷在雪白柔软的狐茸里,眼下有一层不大明显的乌青,颊上的两抹胭脂也遮不去她脸色的苍白,真真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瞧妹妹这小脸,看的真真是让人心疼。”纪诗云视线在萧君雅身上一带,旋即稳稳落在对面连可欣身上。
目光怜悯,话语温和充满关切,纪诗云又道:“本宫瞧着妹妹像是没好利索,这大冷的天还来请安,就怕妹妹身子受不住。”
连可欣抿了抿唇角见白的樱唇,手抚着手炉上雕刻的花纹纹路,面上笑意谦恭,垂着眼帘,道:“妹妹多谢姐姐关心,如今身子已好利索,怎敢再耽搁下请安。”声音细中带柔,恭恭敬敬。
这话说的像是畏惧皇后的威仪,好似她病了这些日子不来请安犯了多大忌讳似的。唯今这宫里,除了一个孙芳仪还向着连可欣外,其余人皆不待见她。
“呦,皇后娘娘一向大度仁明,怎么连顺仪这话说的……”任淑仪噤声,微摇了摇头,颇是意义不明的轻笑了声,看着连可欣的眼神满满的刺。
“自入冬以来,连顺仪身子骨便一直不好,要好好养才是,可别像德妃似的,落了病根。”说这话是正是近些日子来嗓子有所好转的赵妃,虽然声音不复以前婉转动听,但好歹轻柔细腻,着实还算恢复的不错,于赵妃而言,被毁的嗓子能恢复成现在这般她亦是无所求了。
“苦了德妃姐姐了。”一侧叶贵嫔微叹息。德妃如今在长乐宫一步不出,听说是小产时落了病根,整个冬天都要好好调养。
凡是涉及连可欣,总能让这些平日里斗来斗去的女人站到一条线上去。叶贵嫔话落,其余不管是挑衅还是假作关心的话语一一从别的口中说出。
连可欣也只微微笑着,面不改色,有时恭敬的回人一句,有时就只坐那儿只笑不语。
逞一时口舌之快,人人都会,就算没什么实际效果,该说的还是要说。
眼见着众人说的差不多了,一直静坐不语的萧君雅这才默默一笑,清浅温和的声音徐徐响起,“连顺仪将将大病初愈,以后有的是时间叙话,你们也别急于这一时半刻儿的。”
底下人听了,纷纷敛了面上表情,一两个听出皇后话里意思的,心里笑的甚欢。
连可欣低着头,帕子捂了嘴,咳嗽了几声,就听上头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不同的是这回里隐隐带了一股压迫气氛,“如今天儿冷,你又方大病初愈,本宫也不忍心让你这一来二去的,万一落了病根该如何是好。”她一顿,“不如这样吧,本宫给你个恩典,以后的请安,你便免了。”
连可欣一愣,旋即抬头看向上座的人,只见那人抬手抚了抚垂在耳边的流苏,随即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呷一口,与坐在右下首在的纪诗云说笑了几句。
“娘娘……”连可欣咬唇,把手炉搁到一旁案几上,她站起身来,朝着萧君雅矮身作福,说:“臣妾多谢娘娘恩典,只臣妾身子确已大好,岂能接这恩典,望娘娘收回。”
“连顺仪,娘娘体恤你身子弱,怕你受不了这天寒地冻的,你好好接着就是了,这般推脱,实在是你的不对了。”容修仪半侧在椅上,姿态闲散,微微笑道。
“容修仪言之有理,你若是怕在皇上那儿过不去,本宫代你说就是。”萧君雅端然笑着,双目直直的看着连可欣,并没有以势压人,反而温和可亲。
连可欣嘴唇翕动,到底咬唇说道:“臣妾多谢娘娘体恤。”
纪诗云掩唇轻笑,“这便对了。”
底下诸妃闻言,皆是连连附和,恭维起皇后贤明大度。无人看见连可欣微垂的脸上已是冷意一片,寡不敌众,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没人想在每天的时候见着连可欣糟了自己一天的心情,故而,她能不来,诸妃心里面都是极为乐意的。
底下人又无关紧要的说笑了会儿,萧君雅便让人散了。纪诗云却是有事留了下来,待人都走了,这才第一次向萧君雅提起夏薇欣的事情。
“香灰我差人送出了宫验,前些日子才刚刚得到结果,那香里,参了一味麝香。”全京城最好的调香师前些日子才归京,生生让纪诗云等了这么些日子才把香灰送过去给她验,不为别的,那调香师与纪家关系匪浅,纪诗云对她也要敬三分,那人外出,别人只有等的份,而且只有将香灰交给她才最放心。
“麝香?”萧君雅疑惑蹙眉,这麝香有孕之人闻不得,参了麝香的迷香,这真是耐人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