裔风等得无聊,摆好棋自己和自己下了起来,倒也趣味颇深,下了一会儿,却觉得屋子闷热,才是四月,似乎背心都沁了汗,唤了几声,却没人进来回应,只得自己下榻去熄暖炉。暖炉里烧了很旺的乌炭,方才屋子里弥漫的一股淡淡香气,原来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裔风觉得这香气让人头晕,正欲把这暖炉端到外面,却听一阵匆匆脚步赶上楼,一回头,素弦一脸焦急地推门进来,环视了一周,却见只有裔风一个人在,不由得面露疑惑:“家庸他人呢?”
裔风怔了怔,道:“我也在等他。”
“可是,我方才听说他在这里摔倒了,磕破了膝盖……”素弦话未说完,两人对视了一刻,才意识到情形不对,裔风登时目生警觉:“不好,我们被人算计了。”
第一百章 漫世何处寻,怕相问,休相问(四)
裔风赶忙去推房门,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住了。这听雨阁的二楼四面都有镂空花窗,是复古的上下推拉式,他跑去推那窗子,却也纹丝未动,他猛一用力,突然感到晕眩袭来,紧接着眼前仿佛蒙下一片影影绰绰的黑雾,他摆了摆头,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却恍惚感到身上由内而外地发烫,似有一簇火焰正在逐渐燃起。他抬起头,下意识地去寻找她的位置,朦胧中一个温婉素净的旗袍女子,在淡淡雾气中微笑着向自己走来,仿若触手可及的梦幻,又似沉淀久远的记忆,他就仿佛突然上了无可自拔的瘾,有一种本能的冲动奔上前去,却只是短暂须臾,他拽回了自己真实的意识,用力眨了眨眼,看清她慌张地摇着自己,唤着自己的名字,然后似乎也气力不支,软软地倒在地上。
他赶忙去扶她,她的手臂也在隐隐发烫,他准备把她抱到床上,一种情/欲的冲动却在不知不觉中如潮水般涨起,他惯常冷静,这时却慌了一下神,意识到这么做是极其危险的,于是把她放下来,疯了似的在屋里四处找水,然而除了棋案旁的那壶茶以外,再无其他水源。
焦急中他一眼瞄到墙上挂着的武士猎刀,于是取下,毫不犹豫地在手臂上划了一道,果然,剧痛使他获得了瞬时的清醒。他随意用袖口擦拭了一下血迹,然后把虚弱无力的素弦扶坐起来,她显然和自己中了一样的毒,脸上的红晕在慢慢加深,呼吸有些艰难,他只得拼命地喊她:“素弦,听我说,现在你必须要坚持住!”
然而她的目光开始迷离,慢慢瘫软在他的怀里,他也即将抑制不住体内本能的冲动,甚至有放任的思维在蠢蠢欲动,他像个没有理智的动物一样,鬼使神差地去解她的衣扣。她似乎想抓住他颤抖的手,却只是在无力挣扎,过了一刻,她恍然意识到什么,用尽力气推开了他,然后跌跌撞撞地扑倒在桌上,一把空空如也的釉壶碎裂一地。
他的伤口又开始剧烈发痛,这种疼痛使他再次拾回理智,他明白他们不能被困在这屋里太久,于是用力踹开了窗户,把桌子推到窗边去,然后扶起她,“素弦,听我说,我们不会让奸计得逞,现在你必须从这里出去,明白么?”
素弦皱紧了眉头,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他把她抱上桌子,坚定地握住她的手:“从这里出去,就没事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热到了沸点,无力地望他一眼,然后跌落到窗外的地板上。她踉踉跄跄地扶着扶手走下楼梯,方才发觉,听雨阁的下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撤走。
月光黯淡,霎时间却似地转天旋。还在喘息,突然望见有个人影焦急地往这边跑来,定睛一望,正是香萼。
香萼见了她的样子不禁大骇,“奶奶,你这是怎么了?”素弦已经无力支撑,“先扶我回去吧。”
东院并不远,香萼急得满头是汗,念叨着:“怎么才一会儿,就发烧了呢?”
素弦微弱地问:“你怎么想到来找我的?”
香萼忙道:“方才杏儿不是说家庸少爷在听雨阁摔倒了么,您这才着急忙慌地赶去,可我去楼上取线篓,看见他在房里好好地画画呢!我这才赶了来。”
素弦忽然狠狠咬了咬牙,原来这一切,竟是有人处心积虑布置的局。
艰难地回到东院的卧房,素弦嘱咐道:“记着,千万别声张。”
香萼不解:“可是您都病成这样了……”
素弦摆了摆手,再无气力言语,身子一歪,便栽倒在床沿。却想不到药劲巨大,现下才正是发作的时候,她本想着蒙头睡上一觉,也许就能解脱,却感到浑身上下都似有小虫不断噬咬,竟是燥热难耐,又万不可惊动他人,只得自己下床找水。
门突然开了,匆匆而来的裔凡连忙搀住了她:“你发烧了?”便欲叫大夫,素弦连忙道:“不要!”撑着力气不要他扶,只说:“你出去!快!”
她已经浑身瘫软得使不上半分气力,伏在桌上不停喘着粗气,她脸色潮红,眼光迷离,似是发烧却又不像发烧,他心里隐隐腾起一丝疑虑,却又不敢确认,于是小心扶着她的肩,这才发觉她的身体俨然似火炉一般,便拿了水杯,“来,先喝点水……”
她已经燥热到了极点,仅凭毅力,根本无法继续坚持,而他的体贴和温柔更催化了她的欲望,她忽然紧紧地靠进他的怀里,那只茶杯掉在地上砰然碎裂,他不禁一怔,她的眼里却已经充满了可怜的乞求:“裔凡,救救我,救救我……”那种急切如同久困沙漠的人乞求哪怕一滴的甘霖,他眼中晃过片刻犹豫,扶住她的肩膀,“素弦,你是不是用错了什么药?”
她耳中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不可自控地紧紧抱住了他,口中还在重复着模糊不清的字眼,他可以强烈地感到她身体涌动着的渴望,双臂无意识地将她环住,他知道欲望已经占据了她的大脑,但是自己是完全清醒的,这一瞬他的大脑却只有全面空白,心脏随着她心跳的加速也随之狂跳不已,他觉得自己也许只是随着自己的心走,于是抱她起来,她倒在他身下的那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上一次是自己混混沌沌,这一次又是她意乱情迷,她从来没有真正地属于过自己,哪怕她变成一个急需自己来拯救的病人,也不过只是剥离了情感的肉体满足罢了。
可笑,果真可笑。
她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无可抗拒,更无从选择,唯一能做的只是紧闭着眉眼,欲望里夹杂着恐惧,让她的心早已混乱不堪,直到他温软的唇接触到她的身体,她有了一丝微微的颤栗,他的吻很轻,很缓,沿着她的额头一直到脖颈,像温柔的手来抚平她内心的浮躁,她似小苗渴望雨露那样渴望着他,她的手臂环绕着他宽厚的背,胡乱拂去他褪到一半的衬衫……他们之间涌动着酥麻的情/欲气息,他吻住她的唇,温柔地吸吮着,她在耳边呢喃着他的名字,那抹柔情很自然地翻流涌动,直到炽烈,那一簇灵亮如星的火苗儿,因为爱的催化,而勃旺地燃烧起来……仅有这一时,抑或是一世,他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再去想。
当第一抹晨曦从薄纱花帘中透进来,她内心的火已经褪去,只有凌乱在枕畔的发丝和地上散落的衣衫,提醒着她昨晚是一场真实存在的欢愉。她转眸去看他,他眉眼微微闭着,似乎还在熟睡。
她背过身去,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枕巾的鸳鸯绣上。
一连几日,她一见到他,心里就不受控制地紧紧揪起。她明明很清楚,自己是他的妾室,那晚发生的一切根本无可厚非。然而每每想起,却不由自主地脸颊发烧,她无法忘记,自己如同一个饥渴已久的女人,卑微地向他求欢。
然而他依旧一副淡然,就像那晚的事根本不曾发生一样。
这天下午,她在亭子里带着家庸玩,家庸看着爸爸远远走来,便蹦着跳着扑了过去,素弦暗叹倒霉,眼盯着石阶没有抬头,却听他唤道:“素弦。”
她局促地说了声:“嗯,有什么事么?”
裔凡抚了抚家庸的头:“乖,爸爸要跟二娘说几句话,家庸先去那边玩,好不好?”
家庸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说:“爸爸和二娘说完悄悄话,要陪家庸玩哦!”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向曲桥那边去了。
他父爱的流露让她紧张的心情有所放松,然而家庸一跑远了,她又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不禁暗怪自己没用。她觉得发窘,就先开了口:“你要说什么,快点说吧。”
他没有笑,却有一种温淡的感觉,对她说:“素弦,你不可以这么一直回避我,你明白么?”他走近了一步,“你告诉我,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想再提起一个字来,只别过头去:“没什么。”
“香萼说你去了听雨阁,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于是我去楼上检查,却没有发现合欢散。”
听到“合欢散”这三个字,她心里忽的一紧,忙说:“没什么,怕是吃错药了。”
裔凡道:“好吧,你既不愿提起,就算了吧。不过,我不会放任这件事就此过去的。”说罢便离开了。
这日素弦在霍氏布庄,有个卖报的男孩交了一封信到柜台:“给霍二奶奶的。”佟先生发现这信没有署名,正欲再问,那孩子已经一溜烟跑没了影。
素弦拆开信来,上面只写了一个地址:“西大街华州巷三十六号。”落款是:“方礼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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