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小权累,13也累,两个人都累,包办婚姻就是这么可恶啊
有同学说觉得蕙娘一直受到很大的限制,好可怜……没办法么,古代的女性真的就是这么可怜……蕙娘算很好的了,在现实生活里,明清时代的女性活得更惨|
☆、196内间
不论国公府对外是怎么解释权仲白远去广州的,对内,下人们自然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渠道,虽说立雪院组织严密,一般的消息难以外传,但这难以外传,也得分人。国公府里的嫡系,是很难从二少夫人的陪嫁里挖出消息,但二少夫人自己的嫡系就不一样了。虽然明面上是肯定不会有人承认自己探听二少夫人的消息,但事发后几天,众人也都是心照不宣:立雪院里这对被外人传得恩爱非凡,几乎是才子佳人般令人羡慕的夫妻,估计是又出问题了。这一次这问题还不小,二少爷是直接都带着大儿子去冲粹园住了……
从前蕙娘身边三个大丫环,孔雀现在是‘没’了,被主子打发去了外地,等于就是发落到冷宫里去了,根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石英呢,平时也忙,这一阵子主子不大管事,她要撑起来一家的家务,更是分不开身子,绿松这个往日里最得主子信重的大丫头,虽然自从有孕以后,就一直在家中休养,没有出来做事,但少不得明里暗里,也有好些从前的伙伴姐妹给她递话,让她随时预备着进去劝劝主子,怎么着也得忍了这口气,和二少爷和好了再说。
众人都是看得清形势的,也深知主子和姑爷闹了别扭,长远来看吃亏得只有女方。这些人虽然内部难免争斗,但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因此在这样的问题上没有人会妄使心机。可绿松却一直按兵不动,只做不知,直到廖养娘送来消息,点明了,‘主子问你的好呢’。她这才挑拣了一个清晨,把自己打扮妥当了,进立雪院给蕙娘请安。
到底是有孕在身的人,比较怕冷,才刚入冬,绿松就穿上厚厚的棉裤,看起来体态更添了几分臃肿——她孕期发胖厉害,现在有几个月身孕了,脸圆、肚子也圆,看着倒比从前要亲切多了。蕙娘见到她,就算是心事重重,也不禁微微一笑:“当年觉得你和当归都是冷清性子,两人未必能把日子过到一处,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你如今看着,可还有一点冷清,简直可爱得紧。”
绿松不动声色,见蕙娘让她坐,便在下首坐了,开门见山。“您让廖奶奶传话让我进来……难道竟只是为了调侃我几句?”
蕙娘要想见她,怎么就不能直接让她进来了?——这却是绿松这样的腹心了解蕙娘的地方了,她性子傲,尤其在这样的事上,更不愿随意向人开口哭诉。身边没个知心人说话,确实心里是不好受。廖养娘呢,毕竟是她的养娘,也算是半个长辈,有些话,蕙娘不一定愿和她说,倒是绿松,两人年纪相近、感情也最亲密,对她,蕙娘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自己一句话说破,蕙娘倒也不便再使性子矫情了,她白了绿松一眼,“你如今都知道些什么了?”
“当归那边的伙计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都当二少爷是接了皇上的命,又要出门去了。”绿松也深知蕙娘的用意,她详细地汇报,“自己人这里,知道得多些,都模糊知道是又闹别扭了,但到底为什么闹,也没人能说清。至于拥晴院、歇芳院的人么,倒还都来问我,我套了几句话,她们知道的,和当归那头知道的差不多,只是因歪哥儿跟着去了冲粹园,总有些闹疑心。”
见蕙娘沉吟不语,便又道,“还有养娘同我说,这一次,可能……可能是您把事儿给办差了。”
廖养娘熟知蕙娘个性,自然知道她在占理、不占理时态度的差别。蕙娘微微苦笑,“这话,也对也不对吧……我是没不占理,但肯定也有人在背后坑我呢。”
“挑唆您和姑爷的关系!”绿松眉一扬,若有所思,“达家那边,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了……”
“你这几个月在外头,消息到底是不灵通了。”蕙娘便把福寿公主对权仲白有意的事,告诉给绿松知道,“我在冲粹园,亲自问的姑爷。姑爷把当时的情况都和我说了……嘿,她这是故意要阴我呢。”
她只含糊说了几句,没把具体过程说出,绿松却也并不细问,她更感兴趣的还是蕙娘追去冲粹园的事,“刚才我进来,倒是只见到歪哥儿在外头玩耍,没看见姑爷……”
“他已经动身往南边去了。”蕙娘说,见绿松投来询问的眼神,便道,“我出尽百宝,才让他把歪哥留下,就为了这个,我还和他做了个买卖,他把歪哥留下,我就让家里人放他一年清静,不出马催他回家。他把歪哥还我,还有入宫自己和皇上解释,不要给家里带来麻烦……哼,你瞧夫妻当到这个份上,多么有趣!”
本以为主子在她跟前,会有些情绪上的宣泄,但如今虽然态度有隐隐伤痛,也把话给交待了几句,但从这势头来看,这么大的事,她倒是自己给消化得差不多了,现在可能就是希望和知心人说说话、分分心而已。绿松有点吃惊,欲要再行探问时,蕙娘已道,“对了,还没问你呢,当归最近的差事办得如何?我知道你的差事,一直都办得很卓绝的,定能让人满意。可当归就未必了,他这几年和姑爷走得也不近么,这一次姑爷下江南,他居然也不跟去服侍,这可有点怠惰了吧。”
这话初听只是在关心当归,可绿松细一琢磨,心头一跳,忽然间冷汗潺潺,只觉得自己实在太糊涂了些,从进来开始,主子每句话里都似乎含有深意,自己一句话都没听出来,现在,居然要主子把话给挑明了。自己表现得如此愚钝,恐怕主子已是十分失望,原本打的主意,就未必还会坚持了!
她再不敢矜持了——也没有从前那超然的态度,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沉声道,“性命所在,奴婢亦是逼不得已,请……请主子恕罪!”
蕙娘扫了绿松一眼,已知道绿松现在的确已经失去斗志,再不会和她对抗。起码,她是不会再否认自己内间的身份了,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由得绿松捧着肚子,尽量作出卑微的姿态跪在地上,自己却并不表态、搭理,只是思忖起了权季青的态度。
是的,权季青的态度。
早在权仲白翻阅手记的时候,蕙娘就知道她肯定是被人坑了。没有人挑唆、推动,就算歪哥把她的盒子给拆了,里头的东西露了出来,权仲白会去阅读一本明显是私人札记的东西么?以他的作风,怕不会那样轻率!权季青的帽坠和五姨娘的海棠簪,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很敏感的东西,他没有这个动机。
但在当时,一个歪哥拆盒子,这的确是巧合,还有一个,这手记里写的东西,前头有许多是绿松代笔,后来她开始梳理情绪以后,就是她自己来写,知道有这个札记存在的,都不会超过三人。她一时还是窜不起这条线索来,又要全心应付权仲白,一边运转脑力,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因此这个问题,也就被轻轻放过了。事后她先问云管事,再问权仲白,其实都是为了从福寿公主的线索里,尽量拼凑出事件的真相。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权仲白虽然和她闹翻,但她略施小计,便轻松问出了当时的情景——这颗蓝宝石,其实就是个幌子,福寿公主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为了让权仲白看清楚,怎么拆卸这枚盒子的机关。
再结合福寿公主同达贞宝之间的新交情,整条线索已经初具雏形。达贞宝在她屋里曾经看到过这个盒子,这种前朝皇帝手制的古董,传世几件那都是有数的,坊间也不是没有仿货,福寿公主要依葫芦画瓢地寻个仿物来,不难。至于达贞宝是怎么煽动她和自己为难的,那手段自然多了去了,也不必多猜。
这解释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福寿公主的目的,但依然还存在另一个问题:达贞宝是如何知道夹层中藏有札记,而札记中又记叙着可能对她不利的内容的?
起码,她必须很清楚,那就是这本札记里有些内容,是超出了权仲白的忍受限度的,比如说她对权家人物的尖刻分析等等,这些的确都可能触怒权仲白,引发两人间的口角。
这就把嫌疑清晰地局限在绿松一人身上了,作为蕙娘最信任的大丫头,也只有她被允许接触这本札记。绿松如何把消息送出去,这消息如何送到达家手上,这里头当然有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但这还比不过绿松身份的要紧。绿松这些年来在她身边,能够传递出去多少消息?难怪鸾台会对她了如指掌,甚至对宜春票号的能量都极为清楚,有绿松这双眼睛在,他们能看到的东西,当然不少。
蕙娘有没有不快?当然有,任何人都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但能挖出绿松,她也比较放松:一个暴露的内间,有时候比没有暴露的内间要有用多了。
该如何处置绿松呢?杀了她有点太浪费了,利用她放点假消息迷惑鸾台会?有点意思,但依然暴殄天物。只是经过短暂的思索,蕙娘便断定,绿松对她来说最有用的地方,便在于她打开了一扇通往鸾台会内部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