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国公叹了口气,冲蕙娘道,“你也听出来了吧?仲白平日里肆意妄为,早惹得好些人不满意……唉,现在是要用他,没有谁提起这事,不然,光是密云那件事,首尾到现在都还没清呢,别人说来,全是话柄!”
早猜到鸾台会内部派系斗争也相当激烈,没想到权世赟居然就直接给揭破了——他怕亦也有些威胁的意思:如是婷娘不能有孕,鸾台会被迫放弃这个计划的话,可能会有人把怒火宣泄到权仲白身上,至于这个人是他大哥还是他,那就是两说的事了。
蕙娘先行推脱,其实也就是为了套套长辈们的话,如何把权仲白往南方安排过去,她心里已有了一个大致方案,只是这种事,不把难处说明,也见不着她的本事。此时套出这么几句话,她也是见好就收,谦让了几句,便肃容道,“我知道厉害,自然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设法,让他到京外去。”
权世赟这才满意,此时方道,“至于公主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殿□份尊贵,我们不好约束,可达家人却别想搞风搞雨。那个达贞宝,你要是看着不舒服,便让她自此消失也就罢了,牛家那个少奶奶么,在京时间也不长久。淑妃那里略加示好,大不了忍过今年冬天,明春一办婚事,公主一走,便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轻飘飘一句话,便把达贞宝的生死送到了蕙娘手中,蕙娘毫不怀疑,她要说个是字,达贞宝三五天内就不会再有命在了。但在没征得良国公同意之前,她如何敢当着他的面和权世赟做人命交易?她今天可尝够了他的厉害!因此只笑道,“如有麻烦小叔的地方,我也不会客气的。”
同两个长辈又商量了几番,便告辞离去,一路盘算着回了立雪院。
似乎连天意都要和蕙娘作对一般,这一天她实在已经过得够累的了,上午崔先生,下午便是权世赟和良国公,这会回到屋内,实在只想好好歇歇。可才一进屋,蕙娘的眼神便凝住了——
她用来盛放那本手记的盒子,已经被拆得不能再碎了,部件凌乱地堆在炕桌上,几乎成了一座小山。五姨娘的海棠簪、权季青的白玉帽坠儿,同盒中别的杂物一道被拾掇了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一边,免得阻碍了歪哥的大业——这孩子正努力想把盒子给拼起来呢,从他的活泼劲儿来看,这盒子,很可能就是他拆开的。
至于那本手记么,却落在权仲白手中,被他一页页地翻看着,眼看着,就已经要翻到末尾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代更君更新~~~~~~~~~~~~嘿嘿嘿,蕙娘也有被人坑的一天啊,‘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一直是配角的专利,其实主角也非万能,当然有被这么坑的一天。
大家en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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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代更君忘记这回事了,迟了一会,希望大家别和小香告状!
☆、193分手
也不能怪她不小心,毕竟要不是歪哥多事,权仲白肯定不会乱动她的东西,他不阻止歪哥把这盒子拆个底朝天,都有点离奇了,更遑论主动翻看。怕要不是歪哥先把这本手记给递上去——这东西又和五姨娘、权季青的东西摆在一起,权仲白怕也不会随意翻看她的手记吧。
而要是平时,歪哥也没有机会和这小盒子单独相处,还是她走得太急,进来传话的丫头们,又都是新填补进来的小姑娘,和她终究是少了默契,知道歪哥在屋子里休息,怕也不敢随意进来拾掇,免得扰了歪哥,自己这里反而得了不是……归根结底,蕙娘是没想到她的时运背成这个样子,这本最最私人、最最贴身的手记,居然也能落到权仲白手上,而他居然也真的一反常态,没有征询过她的同意,便径自翻看了起来。
这里面,前头的部分还好说,无非是对焦家一些丫头的分析和考语,虽然有些刻薄诛心,总把人往极坏处去想,但好歹亦没有什么见不得权仲白的地方。但从嫁进权家开始,这本手记她就没有假手过绿松,而是时常自己书写——也有些放松心情、整理思绪的意思,毕竟权家上下那么多口人,从主子到奴仆,值得注意的人多得是,有时候她留意到一点细节,由此推衍出了种种可能的猜测,这些猜测要不记下来,年久事多,就算是她也有忘记的地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就算是焦清蕙,也做不到不留一点痕迹。
而这些话里,自然也少不得对权家各主子们的评点、猜疑和分析——蕙娘甚至都不担心权仲白看了这些发火……对他的家人,她倒没有主观上的好恶,流泻在笔尖的词汇都比较中性,权仲白看了,不快是有,但未必会动真火。
她真正提心吊胆的,倒是一些她对权家的疑惑,如今在知道真相后回头看来,都显得那样尖锐——有些疑惑,压根就是碰触到了权家流露出来的真正破绽,尤其是在密云那件事以后,她可是把权家的好些疑点给仔细分析、阐述过了,这些话,她可是藏着没和权仲白说的,如今给他提供了新的思路,难保权仲白不会自行推演出来,发觉家里和鸾台会的关系,并没有那样疏远。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权仲白身为她的丈夫,一个医术卓绝,很容易就能杀人于无形之中的神医,在一开始也是蕙娘怀疑的对象。更别提他性子桀骜,和她大合不来,是她好些计划的最大障碍。有时候蕙娘委屈劲儿上来了,在手记里骂他几句也是有的,最大的几次爆发,就是在两人剧烈的争吵后,她本来是要整理思路,可文房四宝预备好了,由不得就要先大骂权仲白好几页纸,这才步入正题,酝酿下一步和他相处的方针……
权仲白见她回来了,便抬头拍了拍高高兴兴的歪哥,道,“你一个下午就拼这个了,也没做功课,还是快回去吧,不然明天要挨打喽。”
他语调平和,权宝印并未听出不对——他这会也有点怕和蕙娘打照面,毕竟母亲训起人来,也让人怪难受的,再说,他拆开了母亲的小盒子又拼不回去,还要劳烦母亲自己动手,这小子也是有点心虚。虽然年纪还小,不知道父亲是在护着他,但也很快活地就顺着父亲的话,脆声道,“娘那我走了。”
说着,便一摇一摆地冲出了屋子,和那脱了钩的鱼儿一样,摇头摆尾的,不一会就不知去了何处。
绿松有孕正在休假,孔雀又去外地了,石英现在是把总儿,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也不可能经常近身服侍,余下的那些新晋小丫头们,连这盒子到底代表了什么都不知情,对歪哥拆开它的反应,自然也很平淡,只是如常在一旁侍立。只是见到小主人退出去了,出于习惯,也都渐渐地退出了里屋。最后一个小丫头,看蕙娘神色是风雨欲来,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这些动静,似乎并未惊扰到权仲白,他还在专心地研读着蕙娘的那本手记,直到翻到了尽头,再往下全是空白书页了,他方才合上了册子,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却是喜怒难测,连蕙娘都看不出他的心情来。
“看得懂吗?”还是蕙娘主动给他找了个话题,发起了进攻——她这会哪里还记得疲倦?早已经又再兴奋了起来,一边在脑中焦急地推算着自己离开的时间,与权仲白阅读的速度,一边观察着权仲白的神色:她写给自己看的手记,条理哪会分明,有时肯定是凌乱的呓语,还有万一的希望,也许他没有看全,也许他没有看懂,也许他没有意识到她的计划,她的……
她在权仲白对面坐下,也颇有几分不满,“要知道,这东西写出来,不是给别人看的。没有我的解释,怕你未必能理解透彻。”
权仲白睁开眼来,眼神澄澈冷静,亮得让蕙娘心头便是一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权仲白这般神态了,他和她关系再差的时候,好歹也都是夫妻,是自己人,对自己人,权仲白是不会摆出这样一副态度的。他会有情绪、有怒火,但却不会这般疏远,这般地漠然。
“这点悟性,我倒还是有的。”权仲白把手记合上,两只手指摁在封皮上,将它推到了蕙娘跟前,蕙娘低头望去,见他的手指竟有几分泛白。“其实你也许早该给我看看,一个人不会对自己撒谎,要不是看了这本手札,我还不知道,从前对你的一些了解,还是太浮于表面。”
蕙娘的心早已经跳成了一片,她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但耳边却已经传来了细细的嗡鸣,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像是那一天和良国公摊牌时一样,慢慢自心底浮了起来,那早已被她埋藏在脑海深处的担忧,此刻竟变成了现实。凡做过,必定留下痕迹,天下间的计划,没有不被看破的时候&
只是她真没想过,她的计划,居然也有被人挖掘出蛛丝马迹的一天。
而权仲白这个极难缠的对手,又怎会错过?恐怕他心里,也不是没有过怀疑,恐怕、恐怕他早就有些想法了,一看着她自己的言语,顿时就疑心大炽……
这明悟才一升起,便被证实,权仲白手指一扬,把手记翻开,一页页地翻到了她在两人矛盾最为激烈、关系最为疏远的那段时间里写的那几段话上,敲了敲她略显凌乱的蝇头小字,低吟道,“比如这几段,我便觉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