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臣子们手上的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来来回回掰开了嚼碎了,也实在是分析不出什么来。既然三人都认可先按兵不动,蕙娘就真回去休息了,良国公估计是又和云管事商量了一会,才派人把乖哥抱出去给他看看——这个孙子,出生了一个多月,他老人家可还没有亲近过呢。
不过,就算是消息已算灵通的良国公一家,也都没有想到,皇上的脚步居然会比任何人都快:第二天一大早,桂含春就亲自到权家拜访来了,原因无他,昨天晚上,皇上的旨意已经出来了,淑妃牛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应立为皇贵妃统领后宫,赏金册金宝。着令钦天监挑选吉日,礼部议办册立典礼。
虽然未提皇次子,但皇上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一时间,京城政坛几乎为之震动,甚至还有一种谣言,暗暗地传播了开来,言道皇上其实已经身故,如今这道旨意,便是他的遗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是2月里我最后一次自己更新了,明天和后天是一位朋友更新,然后一直到2.28都是我妈更新,3.1、2号可能不能更新了,正月里又是病,事情又是多的,实在是写不完,这段情节很重要,不想赶稿,还是要品味了写。
欠大家的两次更新以及之间的加更,我3月回来后会补更的,请大家谅解,谢谢。
还有就是,我虽然在外但是每天都会上来看留言,所以大家有什么话也可以留言的,别让我太寂寞了。TVT。
那就先这样,我要去赶飞机了!muamua大家!
☆、170后事
一弯孤月高挂,平白给夜风多添了几分凉意,三伏毕竟已至尾声,虽说白日里还是渥热难当,但太阳才一下山,香山就有些秋意了。[]权仲白负手在皋涂精舍外头站着,抬头仰望夜空中隐见轮廓的乌云,暗中运转随常**的童子功呼吸之法,平复自身心境,未几,便晋入一种奇妙的心神状态之中,虽未物我两忘,但也把那于自身无益的种种情绪,给摒除出了心灵,再睁开眼时,已是心神宁静、思绪清晰。
此时的玉华岫,几乎与万物同归于寂,除了一点灯火之外,传不出丁点人声。只是站在高处望下去,能见到一些披甲的卫士,在缓缓地变动着姿势,因今晚乌云浓重,只有月光还透得过一点云色,在极深极浓的寂静之中,这一切仿佛梦魇中的人形,竟有些亦真亦幻之感,权仲白凝望着这些模糊的身影,良久才回过身子,道,“子绣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封锦倒背双手,缓缓踱到了权仲白身边,低声道,“看你在出神,不敢扰你。”
“皇上……”权仲白道。
“连公公在李晟身边。”封锦说,“他已经睡熟了……其实不独是连公公,余下几个人,也都还算可以信任。”
皇上的名讳,本不是一般人可以随意称呼的,封锦舒了一口气,此时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权仲白解释,“昨晚情急失态,让子殷你看笑话了。”
“昨晚是比较吓人。”权仲白也不在意,“也难怪皇上都要为自己的身后事准备,他烧得实在吓人了,这十二个时辰,过得不轻松。现在烧退了一点,那就好些了,今晚再熬一夜,若没有起烧,估计就不会再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了。”
封锦眉峰一挑,“怎么?迫在眉睫?难道此病,还有什么后患不成?”
明人不说暗话,以他和封锦的交情,权仲白也不必卖关子,他沉声道,“皇上起病是高烧,脉象又虚弱,我就往肺炎的路子上去想了,如今从退热的速度来看,倒像是误诊……”
对封锦疑惑的眼神,他微微一笑,只道,“唉,难道神医就不能误诊?有些病,许多人的体征都是不同的,也得看病情的发展,一步步地来罢了。皇上如今的体征,看来,颇有几分像是肺痨。”
肺痨两字一出,封锦面色顿时就变了,权仲白心思澄明,并不动情绪,只续道,“只是一般的肺痨,起病多以午后低烧为主,皇上却是来势汹汹,发病就是一场高烧。因此我也没有能拿得十分准,还得再看着把脉吧。”
他笑了笑,又道,“自然,不必我说,你也晓得这件事不能随便往外提了。”
因奇病、怪病,譬如胸口发生肿瘤等等身亡的,这还能抱着万一的希望,也许用药能够治愈,但肺痨这明明白白就是绝症,千古以来,多少名医都没能治好,就是吃药也是药石罔效,一旦得上,只能慢慢等死。当然,这拖上多久也是难说的事,即使只是怀疑,封锦的脸色也要直沉下来,半晌都做声不得。两人并肩站在精舍门口,沐浴着潇潇松风,许久许久,封锦才多少有些无奈地道,“都说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仿佛沾了一个天字,他就什么都与众不同了,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一个人?还要比一般人苦了不知多少……”
“他到底还是不同的。”权仲白点了点山下,“他这一苦,天下怕是也要跟着苦了。因此而生变的大事,还不知要有多少呢。”
封锦也明白他的意思,如今操办国朝几件大事的人,几乎都和牛家有大大小小的过节。若是二皇子上位,将来天下就算没有大乱,各种大计因此半废也是必然的事,皇上始终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他可以协调各大利益集团,甚至是胁迫、压制其中数个,但在他自己都朝不保夕的时候,却很难凭借纯粹的君臣道义,来约束这些实力雄厚的大家族。远的不说,就是现在,他不也不敢让任何一个后宫妃嫔近身服侍自己,而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封锦、连太监和权仲白手中吗?
“也就只是立个皇贵妃而已。”他便淡淡地道,“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吧,立皇三子,现在就要废了首辅,那也不够现实。”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自己一丝鬓发给别回了发髻里,如此柔婉的动作,叫封锦做来,却是丝毫不带媚气,反而有一种难言的风流姿态,和着他难得的愁容,反而格外迷人。“皇嗣太少,始终也不大好。若权美人有个皇嗣,说不定问题就简单多了。”
“真要这样,我也就进不来了。”权仲白随口说,“我进不来,皇上病情耽误,说不定都没有留下遗言的时间,就这么烧死过去。朝局自然就又是一番变化,也未见得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他看惯生死,始终比封锦要多了三分冷静,封锦和他说了几句话,自家也沉稳下来,不再纠缠这些后宫中的事务,而是把注意力转向了朝局,低声道,“这件事出来,恐怕孙侯是不能再出海去了,他再掌兵,朝臣们的心会不安定的。”
这自然是可以预见的事实,孙侯就是为了避嫌,也不可能再碰兵权。这再行派船出海,该由谁来领队,就成了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也很有可能,会就这般争吵着、争吵着,便随着皇上要扶二皇子上台后,朝局的连番变动,而不了了之了。
至于东南沿海开埠、扩张疆土、地丁合一、改土归流等诸般大事,还得要看皇上能撑几年,若是皇上一两年间便已经过世,则就只能看新首辅的脸色了。多少国策,才刚开了个头,有的甚至还没有见效,眼看就有人亡政息的危险,封锦身为皇上最坚定的支持者,心里又岂能好受?就是权仲白,想到蕙娘转述,许家少夫人的那一番话,心头也不禁有几分恻然:海洋能带来多少财富,大秦人现在还未曾在意,但许少夫人说的好,这些钱终究是有人去赚的,如若大秦一再固步自封,海对岸的那头龙王,亦未必会甘心就此消沉下去。
这一切,倒也不是不能改变,只要改为扶植皇三子,杨阁老起码是支持地丁合一的。只是外祖做阁老,外孙做皇帝,汉代故事摆在这里,皇帝的忌讳,又是可以想见的。而一旦杨阁老失位,以杨家这一房底蕴,又不足以和牛家争斗……皇上难不难?皇上也很难!
权仲白琢磨着封锦的态度,口中也应和了他一声,“的确,皇嗣太少,也不大好。就是太子在位时,这一切也都不是问题……皇上还应再立新后,从名门中采选良家女,要比眼下这样强得多了。”
和封锦一样,也是看出来问题出在皇嗣上,但却宁肯采选新后,都不愿意推荐自己家的权瑞婷……
封锦对权仲白的欣赏,亦不由得要再增几分,他说,“难怪皇上这样信你,我看,就是权美人有了皇嗣,他也一样信你的。”
略顿了顿,方才露出真心话来,“牛琦莹此人本色如何,相信不用我多加评述,愚蠢二字,尚且不足以形容。但此事烦就烦在,牛家也不是没有厉害角色,不至于保不住她的位置,却又不足以**住所有的声音。一旦上位,只怕党同伐异的动静小不了,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他要弄倒的几个人里,也有我封子绣的亲眷。”
权仲白毫不怀疑,一旦牛淑妃上位成了太后,必定会和她头顶的太皇太后联成一体,再结合牛德宝一家,大肆排挤杨家、桂家,当然也不介意多对付一个封锦,反正燕云卫统领这样的职位,不落在自己人手里,他们也决不会安心的。至于宜春票号、东南船队等等,估计也都会欣然笑纳,以显示天下之母的气度。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是这个道理,封锦又不是傻的,当然要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