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婆婆教训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赵氏在林家更是说了算的，哪有这样被人数落的时候。
赵氏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脸都憋红了。
王伯举撇着嘴，笑嘻嘻的看着赵氏。
里正的名头，在这村里还是有用的，他就不信，这林家敢有人冒着得罪里正的危险得罪他。
和妹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王氏也是一脸得色。
兄妹两人一早就商量好了，说什么今天也要压林家一头。
赵氏气的喘粗气，一双眸子更是冰冷的瞪着王氏。
终归是自己的婆婆，王氏有些心虚，就躲到王伯举身后，假装没看到赵氏那意味难明的目光。
柳苗叹了口气。
果然，下一刻赵氏捕捉到她。“老2家的，你还杵那干啥呢？”
“我这就去看看那鸡、鸭、鹅啥的，都下蛋了，鸡食啥的也得跟上喽。”今天正好轮到柳苗的班，她正好借口躲出去。
柳苗想的好，可赵氏这会儿正下不来台，又哪里能放走她。
“吃吃吃，一天你竟知道吃，那粮食不花钱咋地？那人都没吃的应头应晌的，那畜生你管她干啥玩意……”赵氏越骂越顺口，“……没良心的东西，吃着俺家的，喝着俺家的，胳膊肘往外拐，她咋没替好人死了呢……”赵氏也是气急了，这话骂的就很不客气，且明显有指桑骂槐的嫌疑。
柳苗低着头站在门边，也不吭声。
王氏兄妹起初还不在意，王氏那更是脸皮厚的，直接当成了耳旁风。
可王伯举不是天天在赵氏的“熏陶”下生活的，越听越觉得不是味儿，这脸上就挂不住了。
“婶子这话说的？”王伯举干笑两声，“这鸡鸭鹅啥的咋惹了婶子生这么大的气呢？”转头就板着脸数落王氏，“爹娘在家是咋教你的？”
王氏一脸狐疑，呐呐不吭声，只一双眼睛不解的瞪着哥哥。
王伯举给妹子使了个颜色，板着脸大声训斥道：“爹娘没教过你吗，出了门字要孝敬公婆，你那公婆就是你的天，公婆心里不舒坦了，你就得想着办法让他们心里舒坦。”
王氏“啊啊”两声，也没闹明白哥哥说的啥。要不是知道哥哥不会让她吃亏，说不得这个时候就得吵起来。
赵氏看王伯举比她骂的还欢实，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反而不骂了。
柳苗蹙眉，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王伯举还在大声呵斥王氏。
“……没看到婶子都说了吗，那鸡鸭鹅的，养着闹心，林家是大户人家，也不差那点儿东西，这婶子身体重要还是那鸡鸭鹅重要，啊？”说着就捅了王氏一下。
“啊，啊……”王氏看看虎着脸的赵氏，又看看不断使眼色的哥哥，“那……那自然是俺娘重要。”
“啪”的一声，王伯举大巴掌拍的炕沿冒出一股烟。
这农村都是土炕，这炕上又是有孔的席子，不冒土就怪了。
“着啊，你都知道婶子重要了，那赶紧的，把那鸡鸭鹅都抓了，眼不见为净，送到婶子看不见的地方去，俺家正好没这玩意，那鸡架啥的也空了老鼻子时候了，妹子你赶紧的，都给俺抓走，别在这碍婶子的眼……你看看，再把婶子气个好歹的咋整。”王伯举说着，伸手拉住赵氏，“婶子啊，有俺在，你老就放宽了心吧，瞧瞧这给气的，脸都白了。妹子你还不快着点儿啊？”
王伯举那边不住的催促，这赵氏脸色越来越难看。
尼玛，这是明抢啊！
柳苗好悬没气乐了。
这王伯举，可比他妹子王氏聪明多了。
“哎哎……”王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俺这就去抓，娘啊，你老可放宽心了，你要是还不解气啊，俺就把他们都杀了，肯定不能让您老碍眼了。”
赵氏好悬没气个倒仰。
这对抠门的赵氏来说，简直就像在拿刀子剜她的肉。
“老大，你……你还是不是俺儿子？”赵氏手都哆嗦了，甩了老半天也没甩开王伯举。
“俺……”林元峰愁眉苦脸，看看娘，又看看板着脸的媳妇，“娘啊，要不……要不就给大哥他家……”
知道林元峰耳朵根子软，却从没想到居然怕老婆怕成这样。
“哎呀……”赵氏突然像是被谁踩了尾巴似的尖叫一声，“俺不活了啊，俺白养活个儿子啊，眼里没有老人啊，都是白眼狼，眼里没有老人啊……”赵氏哭天抹泪的，也只敢数落自己的儿子，丝毫没提王氏或者王家。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柳苗深深吸口气，不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还是赵氏的悲哀。
“妹子，你还在这瞅着干啥？”王伯举丝毫没有被赵氏影响，大大咧咧的道：“还不快去鸡架瞅瞅，把那鸡呀、鸭呀啥的都抓到俺家去，别在这碍了婶子的眼。那啥……”王伯举突然嘿嘿两声，“婶子啊，你看你家后院那猪……”
鸡鸭鹅都要弄走还嫌不够，居然又开始惦记猪了。
庄户人家，一般人家都养两头猪，那猪可不单单是要杀了吃肉的，等年底卖了银钱，那差不多是庄户人家大部分的花销了。
赵氏一听这话，嘴唇哆嗦的更厉害了，“老头子啊……”赵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要不，让俺叔爷跟二老说说。”
王伯举的叔爷，不消说，自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里正。
林老爷子一听这话顿时蔫了，“那……要不……就把鸡啊、鸭啊抓走就得了……”这是想息事宁人，至少猪就可幸免于难了。
养了一年的鸡鸭鹅好不容易都开张下蛋了，居然白白便宜了别人。
赵氏顿时嚎啕大哭，“俺可怜啊，俺白活了，俺的心头肉啊……不让人活了呀，养这么大啊，一天福没享着呢……”也不知道赵氏到底是在哭那些鸡鸭鹅，还是在哭儿子。
柳苗冷眼旁观，既好笑又好气。王伯举这是赖上林家了，赵氏这算不算是遇到对手了？
很奇怪，赵氏平日里对待儿子、媳妇，那是一拿捏一个准，对待外人居然就软了。
还有林老爷子，他的态度也让柳苗深思。
“娘啊，咱们家要炖鸡咋地？”林业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赵氏哭嚎的更大声了。
外面一阵鸡飞狗跳，伴着王氏的斥骂。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赶紧把这鸡都抓了，给你大舅家送去……”上房屋里众人听得分明，赵氏突然就止住了哭声，一双眼睛恶毒的望着窗外。
“干啥玩意给大舅家，俺还要吃鸡呢。”林业似乎并不怕王氏，站在院子里顶嘴。
“你个熊孩子，你大舅家的不就是你家的啊，到时候你还不是想吃就吃，那鸡蛋……”外面突然压低了声音，屋子里更静了。
原来王伯举家的就是大房的，柳苗还不至于傻到以为王氏在说“王家的就是林家的”。
打量众人的脸色，林老爷子一反之前强硬的姿态，撅着嘴，倒像是个赌气的孩子。
林元峰已经抱头窝在炕沿上，小姑子总是容易让人忽略的存在，此时更是坐在赵氏身边陪着掉眼泪。
赵氏一双眸子恨不得要喷火。
突然对上相公眯起的眸子，柳苗心咯噔一下……
056疯狂的婆婆
成亲有一段时间了，柳苗对林元浩的性子多少有了一点儿了解。
这是个至情至性的小男人，他的包容也只是对待家里人的。
柳苗一看林元浩看王伯举的眼神就知道要坏菜。
林元浩本来是坐在炕梢的，所以谁也没注意到他。柳苗赶紧上前一步抓住他胳膊，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他。
两人视线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们夫妻在林家是不被重视的，赵氏气成那样都没想到这个二儿子，可见无论眼里还是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儿子的地位。
林元浩看懂了媳妇的意思，可那是他亲娘啊，他能挑理吗？
对上林元浩愧疚的眼神，柳苗心中叹了口气。
林元浩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她不能用自己的世界观影响他。而且……瞥了一眼洋洋自得的王伯举，似乎……有点欺人太甚了。
柳苗松开手，林元浩感激一笑。
“老2家的，你给我把菜刀拿来。”赵氏突然发话，柳苗一愣。“娘啊，你要菜刀干啥？”不是柳苗顶撞，实在是这个时候……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儿来。
“咋地？俺连你也指使不动了？”赵氏眼睛一瞪，“还不去拿来。”
“啊……唉……”柳苗去了厨房，犹豫了一下，挑了一把平日里切猪菜的钝刀。
“婶子你这是干啥呀？”王伯举见柳苗真拿了菜刀，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离赵氏就远了。
赵氏没理他，伸腿就要下地。
柳苗松了口气，赶紧把鞋递过去。
赵氏看也不看，趿拉鞋就奔出屋。柳苗赶紧跟上，“娘啊，您慢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