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一把年纪了，放下柳苗的手腕叹了口气。
“这人月子都没好利索咋就下地了呢……”习惯性的想要责备两句，可一想到这是县太爷的家里，到了嘴边的话又收回去了。“忧思太重，切忌不要动怒……”末了老大夫叹了口气，“好好养着吧。”幸好这之前给吃了药，不然这场病来势汹汹，这闺女怕是命都要没了。
老大夫就坐的桌边开始写方子，一看旁边的药箱，就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哪位大夫之前看过了？”这童家也真是，都请了大夫干嘛还叫自己来？难不成是之前那人医术不济？可老大夫自认在八虎县医术出类拔萃，这童家到底请了谁先于自己来呢？
“这是我们家姑奶奶的药箱。”小丫头在一旁伺候着，就道：“姑奶奶早上清醒那会儿自己让熬的药，吃下去高热才退下去许多。”
“竟然还是名大夫！”老大夫有些惊讶。
“升儿，你派个人去抓药，老大夫今天就留在咱们府上吧。”童老夫人打断了老大夫的话，不过还是干脆把人留下来。府上有两个病人，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再有事。
这是县太爷府上，老大夫纵然有所不满也不敢说什么。
童升赶紧应了一声，就让人给老大夫安排歇息的地方。
“你衙门也不清闲，就先去县衙吧。”童老夫人摆摆手让童升回去，看得出来，这是一位非常有主见的老夫人。
“娘您老也歇歇，鸿儿和妹子都病了，您老别再累着了。”如果媳妇能顶事儿就好了，也不用老母亲这么辛苦。不过这个想法刚刚一有，就被他自动忽略了。“柳家医馆那边我已经让人去送信。妹子这不会有事的。”
童老夫人叹了口气，“可怜的闺女啊。”都是那狠心的婆家啊，咋能这么不把人当回事呢。童老夫人一想就有气，就道：“我看她那婆家也不把你妹子放在心上，也不用给他们送信了，我倒是要看看，他们会不会主动问问我闺女。”
老娘这是真当亲闺女了，童升心里讪讪，也说不出滋味。“我知道了娘。”
“苗儿那徒弟叫小安吧，那孩子不错。你给送信做得对。”童老夫人就想起那胖乎乎的脸蛋。“再让人给他送去十两银子，我听苗儿说那医馆是那孩子开的。”老夫人这是怕小安这几日没有柳苗坐堂吃亏。
柳家还在乎这十两银子？
童升苦笑，可有些话他不好对娘说。就点了点头，“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的。”
童升离开了，童老夫人在嬷嬷和丫鬟的劝说下回去吃了饭，然后又休息了一会儿。
鸿儿听说姑姑病了，一大早吵着要来看姑姑。被童老夫人哄着给拦下了。是怕柳苗的病气过给孩子。
童继鸿才五岁，还是天真的年纪，没看到熟悉的奶娘就问，“奶娘去哪了？”大户人家，一般亲娘都没有奶娘亲，那是从孩子出生就一直在旁边伺候的。远比普通的主仆来的近。
童老夫人想到那奶娘居然勾结外人来害自己的孙子，当下就板了脸。“鸿儿乖，奶娘病了。去田庄修养了。”
“姑姑病了，奶娘也病了。”鸿儿就瘪着嘴，“是不是他们都被鸿儿过了病气。”小家伙还不大懂得，不过奶奶刚刚说不让看姑姑是怕过了病气，就也想到这个说辞。
童老夫人看着孙子通红的眼睛。心疼的什么似的。“我们鸿儿乖，不是鸿儿过了病气给姑姑。姑姑是想你姑父了。”童老夫人就叹气，想到柳苗睡梦中喊的话……看来那个没见面的女婿在闺女心中分量很重啊。
“奶奶，奶娘什么时候回来啊？”鸿儿想到吃饭没有奶娘，睡觉没有奶娘，就有点儿想。
童老夫人暗恨，“鸿儿乖，奶娘好了就回来了。”小孩子嘛，过几天等好了，再给他找个老实稳重的嬷嬷在跟前伺候就好。这一次说啥都不能让那几个逆子的人有机可乘了。童老夫人一想到那几个庶出就恨得牙根痒痒，当初真不该手软，留下他们反而惦记着害自己的亲孙子……
柳苗睡到中午的时候高热已经完全退下来了，不过身体还是沉沉的，脑袋更是重的难受。
强撑着看了老大夫开的方子，柳苗才知道感情小月的时候没养好。果然，医者不自医是有道理的。
老大夫的方子没什么问题，柳苗根据自己的情况酌情又删减了几味药材。在小丫头的服侍下喝了半碗粥，之后又喝了药，柳苗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柳苗醒了，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叫来伺候的丫鬟，让准备了热水。
“姑奶奶，您要洗漱奴婢伺候您擦一擦吧，就别洗了。”这大病还没好利索，泡澡再有个好歹，小丫头就不住的劝着。
“没事儿，一会儿去给鸿儿用针，我现在觉得好多了。”柳苗喝了药，用酒水给手消了毒，就让小丫头提着药箱去了正房。
126师徒
手边有现成的针，柳苗本想给自己扎几针的，可一想有几个穴位不方便，就干脆算了。
这会儿又对医者不自医这句话有了深层次的体会。
正房里童老夫人正在劝说鸿儿喝药，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是感觉到自己好多了，小家伙换药后说什么都不肯吃药。
柳苗进屋的时候童老夫人正坐在床边哄着。
“不喝药也成啊，那今天扎针就得换个大号的。”柳苗就特意把粗针拿出来，鸿儿见到姑姑的惊喜在看到那跟粗针的时候吓得小脸发白。
“鸿儿听话，奶奶喂我吃药。”小家伙很识时务的把半碗药痛快喝了。惹得童老夫人一阵感慨，“看来我这个老婆子说话也没人听喽。”
鸿儿抱着童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鸿儿乖，最听奶奶的话了。”
柳苗虚弱的笑了一下，也没精神多说话。
小丫头帮小少爷宽衣，柳苗稳了稳心神，开始针灸。
一个时辰的针灸下来，柳苗觉得精神不济，童老夫人看她脸色不好就赶紧让小丫头扶着回房。
柳苗有心问一问给没给家里送信，可一想到林家待她的态度，估计自己就是死了他们也不放在心上，干脆就算了。
柳苗回屋就躺下了，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有动静。起初柳苗没有在意，可不大一会儿就听到小丫头在院子里提到“医馆、徒弟”等字眼，柳苗心里暖暖的，却也对林家更失望。小安都知道派个人来问问，可林家压根当没她这个人了。
林元浩也不知道在哪……柳苗在病中，心里难受，屋里就她一个人，渐渐的眼泪就打湿了枕头。
“……嘘。小声点儿，姑奶奶睡着了……”是伺候她那个小丫头的动静，柳苗迷迷糊糊睡着，就没张开眼睛。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估计是小丫头退出去了，身子难受的厉害，柳苗始终没有张开眼睛。
小安一张小脸通红，静静的站在床边，看着往日里什么事儿都一脸淡然的师傅一脸的泪痕，没来由的心里就是一阵难受。
师傅似乎不大舒坦。即使是睡着也皱着眉头。
小安蹲跪在床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擦着柳苗脸颊上的泪珠。许是本身是大夫会养生，柳苗的皮肤很好。指腹下的皮肤软软的带着弹性。小安的心没来由的一跳，脸似乎更红了几分，可就是不舍得挪开手。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柳苗轻轻哼了一声，吓得小安赶紧收手。指腹上似乎还停留着滑滑腻腻的感觉，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师傅……”小安蹲跪在床边轻轻唤着。
柳苗觉得迷迷糊糊似做了一个梦，梦中似有一个人在为他伤心……是相公吗？
迷迷糊糊张开眼睛，入眼处是小安那张胖嘟嘟的包子脸。柳苗一怔，继而皱眉，“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医馆出了事儿？”鸿儿得的是传染病，柳苗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小安跟着就是怕他传染，看了看天色。这么晚了小安还过来，是出了啥事儿？
“师傅，你都这样了还惦记医馆。”小安眼睛红了，“都怪小安不好，小安要是能学到师傅的一成也不会让师傅这么辛苦了。”小安红着眼睛。声音有点儿哽咽。
这话是咋说的啊？
柳苗觉得头似乎更疼了，就闭着眼睛捂着额头。
“师傅你是不是难受了。我给你倒杯水喝。”小安赶紧结束唠叨，起身去倒水，结果因为膝盖本就肿胀，这一起身又撞到了床边的小凳子。小安也顾不得了，踉跄着去倒水。
“怎么了？”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赶紧进屋，一看小安倒了水就赶紧到床边扶起柳苗，“姑奶奶您有事就叫奴婢，奴婢一直在外面伺候呢。”小丫头急的什么似的，这姑奶奶也是的，不喜欢人在跟前伺候，可病成这样，这要是有个好歹，老夫人和老爷那边都不好交代。
柳苗喝了口水，觉得精神似乎好了一点儿，就让小丫头拿了个软枕靠在身后。
“小安，你怎么来了？”柳苗旧事重提，在她看来，要是没事儿小安是不会过来的。再说这都晚上了，要是不是什么大事儿，童老夫人应该也不会让他一个半大小子进内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