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夜一直闭着的凤目渐渐地睁开了,暗夜深沉,但也深沉不过他古井一般的潭眸。看着怀中安分睡熟的小女子,陆寒夜的唇角渐渐地上扬成一把钩子。
这个爱演的小女子,此刻总算是消停下来了。这一天下来,他也不知道在她脸上看到多少种表情,并且还都是切换迅速,速度之快让人膛目。
可是,他总能一下子就把她的小小心思看到底。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眉飞色舞卖力地表演,他按耐着心中的好笑,不动声色,等着她自己泄气败下阵来。
并且,不知为何,向来最讨厌演戏伪装的陆寒夜,却对赫连澈的这个小把戏厌恶不起来,他只是觉得赫连澈眼珠子一提溜脸上就变表情的样子……很可爱。
那种小女人般的狡黠,和可爱。
原来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么?自己的三个师弟们,也可以在自己面前顽皮,甚至偶尔来捉弄自己,但是陆寒夜心中从来也没有产生出这样一种奇异的情绪——
虽然,他还道不清这种情绪算作什么。
陆寒夜正放任着自己的思绪,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
不仅仅是动,她是在翻腾。陆寒夜折了眉头看着开始不老实的赫连澈,她正由原本的背对着他睡眠,一下下地翻过来,小脑袋刚好舒舒服服地抵在他的下颌。
“嗯。”
仿佛是找到了满意的窝,赫连澈还在睡梦中表示赞许地嗯唔两声。
陆寒夜无声低眉,极其郁…闷地盯着怀里的小女子:好!就这样睡吧!要是明天她敢赖在自己身上,看他不拧断她的脖子!
是谁说过“梦的最高境界便是一夜无梦”来着?赫连澈清早悠悠转醒,还没睁开眼,就觉得自己真是睡了个千年囫囵觉。
舒服啊……赫连澈心中美美地想着,眼睛也滴溜溜地睁开了。
第一眼,赫连澈觉得自己是刚睁开眼犯眼晕;
第二眼,赫连澈觉得是自己睡过了脑袋迷糊;
第三眼……哇靠!要不要这么狗血?!自己眼前,正有一双深井般的潭眸,不含丝毫喜怒地盯着自己,并且自己要是再往前一点,唇都要贴到他的脸上了!
更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赫连澈一反应过来,便立即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把自己给“抽”出来。
没错,是抽出来——醒来的她正如一直八爪鱼般,手脚见缝插针地把他抱了个严实。
摆正好自己的位置,赫连澈觉得自己终于跟陆寒夜平等了:他(她)们终于谁也不挨着谁地平躺在床上。
“说了动了就是大狗熊的!你堂堂凌王爷,就这么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么!”赫连澈心中那叫一个怒气冲冲啊!趁自己睡着了来这一手?太阴损了!
陆寒夜心中好笑地睨了她一眼,便不动声色地起身,继续面无表情。
赫连澈看他这样,微微有些惊讶。咦?他就一句表示都没有么?虽然自己也不奢望他会说一句抱歉,但是他怎么也得吱一声吧!
看着陆寒夜刀削般的侧面,和铜墙铁壁一般的胸膛,她知道这样的男子定力有多强。
她忽然也就惶恐起来,自己的睡相老不老实她自然是心中有数的:“那个……该不会是……”
赫连澈怯怯地瞄着陆寒夜求证,并在心中神天菩萨地喊着让陆寒夜摇摇头。
陆寒夜,看着经过一系自我列质疑之后,最终依旧“不攻自破”的赫连澈,心中真是大爽:哈!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对付这个女人,自己根本不需要说一句话!在她一系列自我演绎之后,摊在她面前的,就是她自己把自己给打败的结果!
就这心理素质……还演戏呢!陆寒夜挑眉看着渐渐萎靡下来的赫连澈,心中甚是好笑。伸出去要“拧断”她脖子的手,却是很随意地转了方向:“去把衣服拿过来。”
赫连澈涨红着小脸儿去了。
“大……笨熊。”陆寒夜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把“大狗熊”换了一个字。
赫连澈出了屋门的时候,看到外面有忙碌的迹象,一个个下人来来去去收拾摆弄,看得赫连澈很是不解:“怎么,王府是要来客人么?”
“婢女莫盈,参见王爷王妃。”一个身着浅绿色春衫、端庄白皙的女子安静地过来行礼,眼眉中只是平静,看不出一丝别的情绪。
赫连澈很是惊喜地拍拍手:“呵呀呀!凌王府里总算看到个婢女了!还生得这么标致动人!啧啧!”
“她不是婢女。”一身低沉紫衣的陆寒夜走出来,低头看了一眼莫盈,虽然白皙端庄依旧,但比去年真的是消瘦了不少:“莫盈,是本王去年纳的侧妃。”
赫连澈惊讶地转过头,不解地看着陆寒夜。
“一大早寒气重,你先回去吧。”陆寒夜淡淡地对莫盈吩咐。
☆、第十二章 为什么要跑?(二更)
赫连澈没有去用膳厅跟陆寒夜一起用早膳。
她很是八卦地跑到了“晨风楚雨”,一把把正在研究配药的花雨楼揪了出来:“喂!小楼弟弟,姐姐跟你打听个事儿!”
片刻之后,赫连澈在花雨楼的讲述之下惊讶得合不拢嘴:“啥?那个莫盈,竟然真的在秋水别苑种了一年的花?那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不跑啊!”
花雨楼不解地看向赫连澈:“王妃姐姐,莫盈为什么要跑啊?”
“啊!那是脱离凌王府的好机会啊!困在这里跟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绑在一起,那简直是噩梦啊!”赫连澈说着,又想起昨晚陆寒夜鬼魅一般地跟她脸对脸……虽然是她自己主动的。
花雨楼如同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滑稽的事儿,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赫连澈:“王妃姐姐,凌王府的主人可是夜哥哥啊!哪一个女人见到夜哥哥之后不是心甘情愿,不是死心塌地的?她当然不会跑啊!”
赫连澈无语地扶额:好吧,原来想跑的只有自己。自己的身子虽然被强加了身份和责任,但自己的心和爱情一定得是自由的!
属于她的爱情,一定要由她亲自找到!
想到这里,赫连澈也就闷闷地辞别了花雨楼,出了“晨风楚雨”,依旧到昨天的大柳树下“强身健体”,修习古月心法去了。
陆寒夜在下了朝之后被一个人截住了,那人正是南辰国当今太子——陆天合。
“七皇弟,新婚大吉啊?”
陆天合在长相上也算是一流美男子了,但是跟陆寒夜的雕刻般的美感不同,陆天合更像当今皇后明毓秀那般,生得风韵圆润。
不错,陆天合正是当今皇后明毓秀的独子。
“托太子的福,还好!”陆寒夜稍稍低眉,看似谦卑,但他眼中却是波澜不惊的淡然。
“哦?你还好,我可就不好了。”陆天合忽然间冷了颜色,极不满道:“昨日太子妃奉旨回相府探望丞相夫人,见到了你们七王妃,回来之后便患了肠疾,其症状诡异,太医费了好大劲才止住。七皇弟不觉得这其中有些奇怪么?”
陆寒夜眼中闪过一丝邪魅,这种脑子一热就来的顽皮,倒像是赫连澈的作风。不过陆寒夜微微地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陆天合:“是有些奇怪。赫连明镜……他不是忠心拥护太子的么?怎么会舍得对当今太子妃下手?”
“自然不是赫连丞相做的!赫连相府,那可是太子妃的娘家!”陆天合对于陆寒夜的挑拨离间十分气愤,但是无奈,他又没有证据指认这就是陆寒夜的七王妃干的好事。
“这就是了。我想赫连明镜也不会坑害自己女儿吧?那就一定是太子妃自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明日就是太子妃回门的日子了,太子您可得多花时间照顾太子妃啊!别让赫连明镜以为您不重视他的嫡亲女儿!”陆寒夜淡淡地挑眉,毫不客气地揶揄。
“哼!”陆天合负气甩袖而去:“走着瞧!”
看陆天合走远了,陆寒夜方收起冷笑,走向凌王府的马车。
出了皇宫之后,陆寒夜并没有直接回凌王府,而是去了听月城靠近城郊的秋水别苑。因为莫盈在这里的关系,陆寒夜已经一年没有到过这儿了。
“王爷!”藏玉阁的几个兄弟一看到陆寒夜来,无不是开心极了。
“嗯。离之呢?”陆寒夜看着这个并不算小的别苑一花一草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是有些隐隐的惊讶的——莫盈那个女人,真的是对自己痴心?
不会!陆寒夜随即也就否定,莫输德那个老狐狸,能够沉耐住脾性十年磨一剑,培养出来的女儿必然也不可小觑的。
“夜,你来了!”离之从屋子里走出,看到气宇轩昂的陆寒夜立在阳光中等着自己,心中弥漫出一丝甜甜的暖意。
“嗯。昨晚让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陆寒夜和离之一起落在在庭院的石桌前。
离之知道陆寒夜指的是调查赫连澈的事情,也就把搜索来的情报讲出:“赫连澈作为相府的庶女,母亲云若初当年又是出身青楼,这十六年来她过得不比一个下人好到哪里去。”
陆寒夜不置可否,端起清茶慢慢地饮着。
离之看着陆寒夜雕刻般的侧面,犹豫了一下,也就接着说下去:“不过赫连澈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青梅竹马,那个人便是名动京都的冷面公子韩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