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为什么要畏惧?就算是自己这个新娘子不招他待见,就算明天他就对自己手起剑落……可好歹今晚这顿饭,他也得给自己吃饱啊!
想想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还摊上了这么一个弱身子,摊上破姐破爹破夫君……赫连澈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眼神上也就倔强地给他瞪了回去!
陆寒夜看向门口那个扰乱他们的女子时,眉头一折:她是那样地羸弱,脸色是那般地苍白,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畏惧。
陆寒夜烦躁着,这样瘦弱胆怯的女子,怕是留在府中做婢女都不行。
正要挥挥手让她退下去,陆寒夜紧接着就在她的眸子中看到了——委屈?倔强?!
三月的傍晚,云霞的光亮正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给每一个人的身上打上了一圈儿温和的彩晕。陆寒夜眼前的那个女子,一身淡蓝色衣装,一张苍白的小脸儿,一双充溢着畏惧和胆怯的眸子里,却闪耀着无法让人忽略的宁静和倔强!
许多年以后,陆寒夜还会想起这初见的一刻,就在这一刻,那双胆怯却依旧坚定倔强的眸子,印刻到了他内心深处。
只是现在陆寒夜还意识不到。
“你来这里做什么?”在众人看来,陆寒夜只是淡淡地扫了赫连澈一眼,便继续用膳。
“吃饭。”赫连澈回答得很老实。她是不是太冒失了?擅自换了行头就跑出来了?还当着这几个男人都在的场合?
听着赫连澈毫不害羞的回应,陆寒夜有些惊讶。这个女人,她不是很害怕自己么?她不是应该一下子跑出去,避免跟自己见面的么?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用。”顿了一顿,陆寒夜也只是又抬头看了赫连澈一眼,便不置可否地,直接站起身走了。
留下三个人迷惑地看着陆寒夜的背影。
公输扬转向花雨楼:“夜哥这是什么意思?看到这个疯女人就没有食欲了么?”花雨楼却是不理会公输扬的揶揄,很是热情地唤着赫连澈过来一起吃饭。
赫连澈原本觉得好尴尬,把陆寒夜都给气走了,不过听公输扬这样一句话,立即来气了。她猛地走过来,直接坐在陆寒夜刚坐过的椅子上,轻蔑地盯着公输扬:“喂!黑乌鸦!”
公输扬早已蹦了起来,惊讶地指着赫连澈:“哎呀呀!你这个疯女人,竟然坐在夜哥的椅子上!啊!你还敢叫我乌鸦!”
赫连澈听他还一口一个“疯女人”地叫着,不由得也跟他较上劲儿了。整个人往椅子里一靠,得意地睥睨着他:“我怎么不可以坐?我是王妃,他走了我最大!我爱怎么坐你管得着?”
公输扬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如此泼辣,想着自己堂堂一个黑衣帅男,站在人堆里那是极显眼的,竟然一直被这个疯女人“姐姐妹妹”地叫着,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她竟然还嚣张地朝自己喊“黑乌鸦”!
不行,不行!公输扬几乎是暴走了。最后,他一撇头看见天色沉暗下来了,气呼呼地站起来指着赫连澈:“三倍!三倍!这都是你逼的!”
赫连澈眨巴着眼朝花雨楼求解:“那只黑乌鸦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看着花雨楼干笑着朝自己摇摇头,赫连澈只好把满腔郁闷恶狠狠地朝着一盘水晶肘子发泄。她那甩了筷子直接下手的方式,看得一旁的公输扬瞪圆了眼:哇!要不要这么给力?三倍的药效,她还吃了这么多?!
公输扬的唇角渐渐地翘成一把镰刀:今夜,将会有一场浩劫!
入夜,公输扬走进凌王府书房,轻声暗示:“师兄,该去就寝了。今夜即便是太子大婚,圣上也不会放松对我们这边儿的查看的。”
陆寒夜不满地折了眉梢儿,却也只好放下书卷起身。他自然是注意到公输扬那极力憋忍着的笑意,临出门时冷地瞥了他一眼吩咐:“有功夫的话,就去改良一下暗卫们用的银针护腕。”
望着陆寒夜走向新房的背影,公输扬几乎要跳起来了。他一蹦几丈远,站在花雨楼面前笑得直不起腰。
“这么兴奋?”花雨楼好奇着。
“按她吃的分量,六倍都有了!夜哥今晚怕是真的出不来了!”
“那也不好说吧!”花雨楼心虚,低低地回了一句,唯恐公输扬听见。
☆、第六章 尴尬的一晚
陆寒夜仰头看着天上晶亮的星子,天枢、天璇、天玑等七星,它们永远都是那么和谐地排列在夜空,组成指引方向的北斗七星。
天上的星子尚且安好并存,可这人间的兄弟呢?尤其是,这皇族中的兄弟情义呢?
早已是不复存在。
陆寒夜忽然想起了曾经豪爽不拘的五皇兄,还有喜欢找他品酒赏花的十二弟……然而他们都已不在这人世,南辰国陆氏皇族这一辈中,如今竟只剩下了太子和他。
若不是从小他便被派出皇宫,留在“蓝谷”天渊老人的膝下教导,他怕是也被那些人害死了。
有些仇恨,不论早晚,终究都是要报的;有些失去的东西,不管用何种手段,他都是要拿回曾属于他的一切。
远远地,陆寒夜就能感觉到已经有人在暗中徘徊了。他敏锐地觉察出来那些人不是王府的暗卫。接着忍吧!陆寒夜收起这些遐思,终于大阔步地走过去推开新房的门,又关好。
陆寒夜朝里面睨了一眼,赫连澈正静静地窝在被子里,睡得很安稳的样子。
这个睡了吃,吃了睡的女人,也挺招花雨楼那孩子的喜欢,有三分可爱之处,却偏生话多,留在府里也是个麻烦。明日还是吩咐暗卫们带走吧!陆寒夜想着,也就照例走过去要点了赫连澈的穴道,把她甩一边儿准备自个睡觉。
却不料,赫连澈竟是感觉到了陆寒夜的靠近,正在闭目酣睡的她忽然睁开眼睛,痴痴地盯着陆寒夜。
陆寒夜忽然也就想起下午那双带着瑟瑟的害怕,委屈,却依旧倔强不退缩的眸子。
此时此刻,这双眸子里却带着的,是压抑的渴求,它们正直直地盯着陆寒夜,盯得陆寒夜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陆寒夜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有些烦躁,不想再去看赫连澈的眼睛:“既然你已经躺下了,那就呆在床上好好睡吧。”说完,陆寒夜就准备过去把椅子拼起来躺着。
“不要动!”赫连澈强忍着体内的一股股冲动,脸色潮红,趁陆寒夜转身的刹那,她迅速用一把银钗抵在他的后脖颈:“把解药给我!”
陆寒夜也就顺势站住,感受到赫连澈压抑的喘息,他心中有了底儿,看来是公输扬给她下那种药了:“我并没有解药。”
赫连澈那个郁闷啊!“那你命令那只黑乌鸦给我拿过来!”
陆寒夜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笨,他挑眉:“那你就不怕我出去了,就把你锁在屋子里不管不问?”
赫连澈一听他这么说立即急了,忽然间她把钗子一甩,整个人便如同一只八爪鱼似的迅速从后面抱住了陆寒夜:“要不你做解药也行……你自己看着办!”
感受着陆寒夜身上传来的丝丝温暖,赫连澈身上感觉那个美啊!她心里更是美好:反正陆寒夜是个断袖,他一定死也不会跟自己那啥的,一会儿他一定会命令公输扬给自己拿解药。
至于这会儿,不蹭白不蹭!
想着,赫连澈又抱着那个散发着沉沉暗香的身子享受地扭了扭。
该死!感受着身后那一团儿温热的柔软,陆寒夜这一次不像刚才那样心跳漏掉一拍,他竟然不自觉地心跳加速起来了。烦躁于自己这样的反应,陆寒夜一把将赫连澈甩了下去:“离我远些!”
“哎呀!”赫连澈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腰际磕在床沿儿,猛地一阵疼痛袭遍全身。这个身子太弱了,那难以抑制的冲击和剧烈疼痛的交替下,赫连澈竟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陆寒夜看着倒在地上的赫连澈,她的身子是那样的娇弱。她原本苍白的面容上,此时正蔓延着一种诱人的红晕,而她虽然昏迷,胸口却依旧因为药性的作用剧烈起伏着,红润的小唇也充满渴求地一张一合。
陆寒夜忽然觉得喉间一紧,身体一阵燥热。看着窗外晃动的黑影,陆寒夜眉头一折,还是弯腰把赫连澈抱到了床上,抱着她一起躺下。
低眉的瞬间,陆寒夜觉察到她的身体在散发出一种静谧的香气。
陆寒夜忽然想起了自己五岁生日那天,蝶母妃轻轻地抱着他把他放在暖榻上,屋子里散发着轻轻的暖意。那是他最后一次感受母妃的气息。并且从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蝶母妃,自己被送往蓝谷的那一天,也是母妃遇害的忌日。
依旧是那双心如蛇蝎的母子做下的!陆寒夜在暗夜中邪魅地冷笑。
陆寒夜再次往外看的时候,时间也过去半个时辰了。窗外已经没有了那些讨人厌的影子,他也就迅速起身,敏捷地从窗子里飞出去了。
到了书房门外,正看到公输扬和花雨楼正在激烈争辩着“王爷今晚会不会失身”,陆寒夜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公输扬,自觉去修炼一下自己的脾性!三个时辰之后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