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冷莫然冷声吩咐道。
夜色,皎洁的月光透过镂空的窗户斜斜射入屋中,偶有温软的风起,即便罩着纱灯,那烛火依旧摇摆不定,握着狼毫笔的大手愕然用力,咔嚓声响,毛笔在手心里折断,狼毫上染上的墨汁溅上了明黄色的龙袍,瞬间散开,留下墨色的痕迹。
泛白的关节并没有松开半分,尖锐的木刺一点点深入手心,指缝里那艳红的血迹滴在白色的宣纸上,如同冬日里盛开的寒梅,散发着诡异的美丽。
“该死的冷莫离,该死……”手中的狼毫笔最终化为粉末,被风一吹便再也没有了痕迹。
蓦然站起身子,避开所有的宫人和侍卫直直的朝着蝶苑宫的方向而去。
“皇上……”蝶苑宫的宫女见到冷莫然驾到,莫不惊慌的跪倒在地。
“舞阳姑娘还不肯用膳么?”冷莫然的声音异常的冷淡,却隐约透着几抹淡淡的无奈。
“回皇上,舞阳姑娘说不饿,不想吃东西。”宫女一脸惶恐的说道。
“你们先退下。”冷莫然摆了摆手。
“是……”一干宫女退了下去,硕大的宫殿霎時空洞有些寂寞。
冷莫然站在门外,有些失神的凝望着这富丽堂皇的蝶苑宫,为佳人而造,却不想最后只是一场笑话,一花一树,一草一木,皆是用心良苦,假山凉亭,雕梁画柱,而这耗费硕大工程的温泉莫不是费尽心思,独宠秋晨墨染,外疼若儿,费尽心思铲除异己,独独是为了护着那心思单纯的女子,却不想,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浅笑,她竟然爱上了别的男子,还是他憎恨的男子,什么山盟海誓最终化为乌有。
冷莫离有何好,她竟然为了那个孽子要杀她,摸了摸手腕处淡淡的刀痕,行刺,这般愚蠢的事情,她也做得出来,当真不怕死么,手指微微用力,眉目微拧,未经过处理的伤口依旧疼痛着,那般决然的姿态,再不是谷中那个巧笑嫣然的柔弱女子。
对她,他终究少了几分戒备,才会让她得手,伤口不深,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背叛,这便是冷莫离想要的么。
屋内响起断断续续的琴声,活着这凄美的夜色平添几抹哀伤,琴音似乎带着难以言语的哀伤,透过指尖在夜色里一点点弥漫开来,冷莫然便那般决然的凝立在原地,颀长单薄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琴声由开始的断断续续开始变得急速起来,她素来喜欢弹琴,琴声明快优美,如同她的人一般,永远挂着浅浅的笑意,可是自从登基之后他几乎未曾听过她的琴声,他以为她可以等,等他扫除所有的障碍,开始最终她都等不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可是心底这微微的心疼又是为了何故,在很多地方他都和冷莫离过分相似,相似到无法容忍同样的存在,对人向来凶狠手辣,对她终究存了一份情,与感情无关,只是惦念着那点曾经拥有,以后或许都不可能再拥有的感情和快乐。
眼底浮起一抹淡淡的杀意,他给她机会,整整一日,她似乎都不曾珍惜过,那么便别怪他不念旧情。
似乎感觉到冷莫然的杀意一般,那琴声蓦然最后最高点滑落,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弦断,艳红的鲜血染红了纸糊的门窗,那印在门窗上淡淡的黑影一点点滑落,直至再也看不到痕迹。
冷莫然大手蓦然松开,剩余的半截铁钉落地,从头到尾那张脸上未出现过除了冷漠意外其他的表情,黑眸深邃若同最黑暗的子夜時分,俊逸的面容背对着月色而立,淡淡的阴影莫名生出淡淡的邪气,对待宠爱了十年的秋晨墨染他都未曾留过情面,即便那是假充,十年那般漫长的岁月总还是会留下些什么,而这个女子曾经被他放在了最柔软的位置,如今他便要把她连根拔起,再不留下一点痕迹。
对待敌人,他未从手软过,即便是不起眼的角色,说不定哪一天便会成为致命的杀手锏,所以宁愿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小舞,朕会替你报仇的,你心思单纯,自是逃不过冷莫离设下的陷阱,大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小玉子……”暗哑的嗓音似乎透着几分疲惫。
“皇上……”秦小玉从黑暗中走出,半垂着头一脸的恭敬。
“烧了这蝶苑宫,自此之后这里便是禁地,擅入者死……”最后那个死字落音极重,甩了甩衣袖,高大的身子没入黑暗中,再无半分迟疑。
漫天大火烧红了整个皇宫,宫中所有人惶恐不安,却不知那温软内敛的舞阳姑娘何以自焚,大火整整烧了一夜,而那宫人的心却久久不能平息。
☆、90.君王無情權位之爭
皇宫,盈香宫。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小路子尖锐的声响带着淡淡的焦急在宫外响起。
“不懂规矩,何事如此惊慌。”贵妃榻上,太妃一脸的雍容,身边的莫商,则是一脸的冷漠,完全没有平日里半分放蕩不羁的邪魅姿态。
“太妃娘娘息怒,王爷息怒,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路子一脸的惊慌之色,跪倒在地,不停用手扇打着耳光
“得了,得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太妃娘娘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小路子起身
“是,蝶苑宫突然着火了,而且火势好大。”小路子一脸谄媚的说道
“蝶苑宫,着火就着火呗,宫中这么多宫殿烧几所也无妨。”太妃淡淡的说道
“娘娘您忘了,那个舞阳姑娘,皇上的师妹不是住在舞阳宫么,奴才刚好探听得蝶苑宫中所有的宫女都无碍,只是舞阳姑娘被困在了火场。”小路子为自己的探听本事沾沾自喜
“舞阳……”太妃微蹙着眉目,似乎忆起这么个人,”就是那个和若儿相似的女子。
“是的,娘娘,就是那个舞阳。”小路子得意的说道
“什么大惊小怪的,好了出去,守在殿外,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本宫呆会自己过去看看。”半眯着眉目望了眼外面艳红的火焰,这皇帝又是玩的哪一出。这宫里面能够在皇帝眼皮底下做小动作的人少之又少,这场火来的还真是莫名其妙。
“是,娘娘……”没有得赏,小路子微微失落,却见太妃娘娘今日心情不太好,也不敢多加耽搁,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母妃,既然有事,儿臣便先告退了。”莫商站起身子,脸色并不太好看。
“站住……”太妃冷了嗓音,”非得要母妃出动暗卫把你绑来么,何時咱们母子见面还需这般复杂的程序。”
“母妃不是昨日才见过儿臣,母妃多虑了。”莫商低垂着头冷声说道。
“放肆……”凤眸蓦然睁开,目光沉沉的落在莫商的身上,”那件事情你到底还要责备母妃到什么時候,母妃不是跟你说过,那个女子形迹可疑,不能留在身边,你偏偏不信。”
“已经是陈年旧事了,母妃还提这件事情作甚?”莫商情绪起伏不大,只是那深邃的黑眸霎時变得冷冽了起来。
“母妃几日便诧异,你怎么就会为了小九的妾室和母妃大吵一闹,今日细看才发觉那眉眼确实很像两年前的流儿,商儿,你怎么可以如此糊涂,当着百官和你皇兄的面,竟然去敬那女子桃花酒,母妃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太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气的整个身子微微颤抖着。”还是说那女子没死,变成什么凤秋晨,又再次迷惑你了。”
“秋晨是九哥的妾室,又怎么会是那已经死了两年的女子,只是相似的人而已。”莫商冷冷的说道,”儿臣的事情儿臣自会处理,不劳母妃操心。”后面一句话说的极为疏离,太妃的面容霎時变的惨白,凝望着莫商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九哥已经答应了你皇兄的赐婚,则良日便会迎娶西凉公主,此事定然出乎你皇兄的掌控之外,此刻你皇兄必定勃然大怒,本宫恐这朝中会出大事,母妃只是想警告你,在此关键時刻,你最好把握好自己的方向,切记不能以自己的喜好行事。”太妃警告性的望了一眼莫商,情绪已经不似先前那般起伏,端起一旁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赐婚,九哥应允了,不可能。”莫商第一時间便是想着那傲然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接受的了,而且以九哥对她的宠溺,不该同意才是,不过他曾未看透过九哥,九哥和皇兄属于同一类型的人,同意也似乎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有些慌乱的站起身子,她该是很难过,从她昨夜里的反应,那般傲然的语气怎么可能忍受的了九哥娶别的女子。
“你去哪?”茶杯落地,霎時四分五裂。
“儿臣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莫商拱了拱手,便欲离去。
“你手握离国四分之一的兵权,此刻又是非常時期,别以为你皇兄现在信任你,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你去便能改变些什么么?”太妃恼怒的说道。
莫商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不说话,此刻心心担忧的便是那女子的反应如何,心底已经凌乱了到底把她当成了谁。
“商儿,你真是太让母妃失望了。”太妃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便这般不听她的话呢。
“儿臣不喜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母妃不需在为儿臣百般算计。”便是那皇位,令他曾未享受过一天寻常百信般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