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袭拽地长袍,静静的背对着月色而立,墨色的发丝及腰披散,偶尔有调皮的枫叶落入那拽地的长袍处,红白相称,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
“皇上,夜深了,西凉归降,明日还要早朝。”秦小玉一袭深色宫衣,大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拂尘,俊逸的面容似挂着一抹淡淡的忧心,这三年皇上是累了,要处理外乱,又要应付群臣,天灾人祸,不至深夜,根本没有休息的時间,而每逢月圆之日,皇上必有此小习性,一壶酒,一碟糕点,静坐在天明。而今夜并不是圆月之夜,看来皇上又来思念皇后了
“秦小玉,笔墨伺候。”冷漠然恍若没有听见秦小玉的话,高大的身子蓦然转过,冷峻的面容面无表情,黑瞳幽深,暗如子夜,随着他转身落座的动作,风似乎大了起来,那原本跌落在衣摆处的落叶尽数被扬起,簌簌的声响,红至诡异
“是……”秦小玉微微诧异,转而明了的转过身子,这也算是这三年来养成的习性,每日无论多晚,多忙,那幅肖像总是无数次的描绘,女子或是浅笑,或是哀伤,或是沉默,各种表情,各种形态,明明是清秀婉约之姿,却偏偏因着那上挑的眉眼,妖娆至极
凤墨染,究竟和秋晨墨染有何联系,是皇上至始至终爱过的女子么,为何偏偏不是那记忆中的容颜
白色的宣纸铺开,狼毫笔握在手心里,一绽并不算是太明亮的烛火,灯罩笼上,烛火到没有受到风的影响,如同每一次一般,秦小玉自觉的站在一旁轻轻的磨墨。
夜,似乎更加的深了,深到连那风卷起落叶的声音也渐渐的消散,都到了休息的時刻,唯有那狼毫笔触动宣纸的声音微微响起,硕大的龙翔宫竟然连个宫女和侍卫都没有。
冷漠然半弓着身躯,一脸的认真,唇角偶尔扬起,那笑意尽是晃了人的眼眸,仿若那件事情极为重要,重要到他需要花上更多的精力。
落笔,骨骼分明的长指仿若撫摸心爱之人的轮廓,顺着那线条轻轻而过,最后点在那上扬的唇角处,画像中,女子一脸婉约的笑,眉目上挑,唇角上扬,甚至连那一身素白的衣裳也仿若镀上了生命,栩栩如生,看得出来画像的人用尽了心思。
墨儿,薄唇轻启,却终究无声,只是一个淡淡的弧度,目光静静的凝望着那画像上的女子,即便闭上眼睛他也忘不了她的容颜,无论是哭泣,微笑,亦或是悲伤难过,已经整整三年了,墨儿,你究竟去了哪里。你的手可有好些,莫商和秋晨可有照顾好你。
時间仿若凝滞一般久久不前,冷漠然静静捧着那画像似乎在忆及往事,秦小玉站在身后,也不敢出声。
许久之后,那暗哑的嗓音方才略带沙哑的响起,”好生收起来。”
“是……”秦小玉万分珍重的接过冷漠然手中的画像,除了他并没有人知晓皇上这个性子,有時候他当真不明白,为何皇上会留下他,留下一个知晓他心思和许多秘密的奴才,很多時候他都会觉得,皇上许是太寂寞,寂寞到需要留个人在身边,见证那些曾经存在过的东西,而他显然很适合这个角色。
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在唇齿间萦绕,轻轻推门而入,捧着那画像一直入了那龙翔宫后殿的侧门,硕大的殿堂内,挂满了画像,画像上的女子却从来只有一人,轻轻将手中的画像挂起,唇角蓦然扬起一抹浅笑,还记得初次和皇上进入時,自己几乎要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上千副画像,寄挂的又岂止是皇上的思念这般简单。
那个叫做凤墨染,那个被皇上封为逃后的女子她会回来的,静静望了片刻,也不敢多做停留,小心翼翼的合上门,转而重新回到冷漠然所凝立的凉亭。
“皇上,已经挂好了。”是一年,或者更加久一点皇上才将这悬挂画像的重任交给他的,是否是因为那画像过多,多到会刺痛了皇上的眉目。
“秦小玉,要一起喝杯酒么?”冷漠然不知道何時已然坐下了身躯,自斟自酌的喝着壶中的佳酿。
“奴才不敢……”秦小玉一脸的恭敬。
“无趣,朕已经许久不曾和人痛快的对饮过了。”已经久到要忘了当初那集齐在一起干杯的兴致和喜意,莫商的邪魅,小九的冷漠,墨儿的婉约,秋晨的霸道,何時还能聚在一起再来一杯。唇角蓦然扬起,那笑意却愈加的落寞。
这并不仅仅只是秋晨口中的报复,是墨儿她不想留下,但是他不会放手的,不会……
愈加分离的久,便发现那思念与日俱增,增长到即便是呼吸都会觉得疼痛的紧,似乎觉得那小杯的酒无法尽兴,干脆执起那酒壶大口大口喝着那桂花酿,不時酒水顺着唇角滴落,打湿了那素白的衣袍,黑瞳微微眯起,再也望不见内间流转的情绪。
“皇上,喝酒伤身……”秦小玉脸色凝重了几分,皇上偶尔也会邀他喝上几杯,但是他不敢,唯一敢和皇上偶尔对饮的人朝堂里除了李斯将军,再无第二人了。
“秦小玉,朕怎么会留一个这般无趣的奴才在身边长达十数年之后。”冷漠然幽幽的说道,酒香弥漫开来,分外的誘惑。
秦小玉并不答话,只是低垂着头,为何,是因为他曾经和墨染小皇后同一日入宫,同一日陪伴在皇上的身边。
冷漠然似乎也未想过他会答话,甚至连他自己的问话也只是随性,依旧漫不经心的喝着壶中的佳酿,直到天空中突然传来海东青尖锐凌厉的声响。
秦小玉吓了一跳,那海东青却傲慢的停在了冷漠然的面前,黑瞳微微眯起,抽下那海东青腿部所绑的布条,海东青展翅而起,傲慢的如同某个人的性子。
“皇上……”秦小玉讶异,那布条上究竟写了什么,竟然皇上失了神。
冷漠然蓦然站直了身躯,唇角的笑意尽是秦小玉许久未见的欣喜光泽。
☆、351.接近尾聲
大漠,一望无际的黄沙,金灿灿在烈日下泛着炙热的光泽。风起,黄沙飞扬
系着铃铛的白色骆驼缓缓踩着那深陷的泥沙前行,那是亮眼的金色,在阳光下泛着贵气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罕见的白色骆驼,也不是那金亮的铃铛,而是坐在骆驼上,神态悠闲的如同漫步在林间小道的一男一女,男子一袭绛紫色长袍,头裹着黑色的纱巾,诡异的绿眸泛着淡淡的宠溺,女子一袭素白的衣,同色的头巾,绝美的面容因为烈日暴晒的缘故而透着几许淡淡的晕红,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许久的冷莫离和秋晨
而与他们的悠闲格格不入的便是那跑在骆驼前不远处的男子,青色长衫破烂不堪,此刻踉跄的小步跑着,步子陷入黄沙中,显然寸步难行,粗重的喘气声很快便会风淹没,大手死死捂住胸口,还不時回过头凝望着那骆驼上的一男一女,脸上尽是惊恐和狠戾的神色
“渴了么?”秋晨身子微动,冷莫离揽住那柔软腰身的手立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另一只手掏出腰间的水壶,旋开瓶盖递到秋晨的嘴边
秋晨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接过水壶轻轻抿了口,转而递到冷莫离的唇边,在沙漠水是最重要的东西,而这水在烈日的暴晒下,显然已经成了温水,喝起来也不过是充其量润润喉咙而已
“你说他还能跑多远……”秋晨眯了眉目,冷冷凝望着那依旧狼狈逃命的男子
“不出十步远。”冷莫离头都未抬,卷起袖角轻轻擦拭着秋晨脸上的细汗,还不忘在那红唇上偷的一个香吻。中了他一掌,又缺水缺食的逃亡了两日,再不倒下都是奇迹了
果然不出十步远,那男子便重重的摔倒在地,脚上剧烈的疼痛再是隐忍不住,鼠目透出一抹狠戾残暴的光泽,冷冷的凝望着那逐渐靠近坐在骆驼上的年轻男女。
“你们究竟是谁,为何偏偏要对老子穷追不舍。”从沙漠边缘一直追到了这沙漠中心,沙漠是何地,他们都不怕死么。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他的武艺也不算低,而这两日竟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只有逃命的劲,而眼前的二人却如同是在游山玩水一般不亦乐乎。他停,他们也停。他逃,他们便追,却总是隔着数丈的距离,缺水缺食,加上先前重了那男人一掌,此刻他的耐性再好,也已然到了忍耐的边缘。
“官兵抓强盗的游戏不是挺好玩的么,为何要停下来,无趣。”秋晨微微挑眉,温软的口气似乎还带着几分淡淡的责备。
“不要多管闲事,我大漠野狼岂不是好惹的。”那女子脸上玩味的淡笑让他心下莫名一凉,那日他刚刚抢劫完一商队,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刚好碰上这对男女。
“大漠野狼,我还以为是大漠老鼠,专逃……”秋晨眯着眉目淡淡的笑道。冷莫离并未说话,依旧细心的擦拭着秋晨脸上的汗水,似乎其他的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
“那些人究竟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多管闲事。”大手狠狠抓着身边的一把黄沙,鼠目快速转动,似乎在思索什么阴险的计谋。
“无关……”秋晨冷冷的说道,这个男人还真是心狠手辣,竟然连幼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若不是他们刚好路过,只怕连那唯一的子嗣也留不下,想起那妇孺抱着年幼的孩子抱着当家之主痛哭的模样,这个男人就等同于与死神挂上了钩,而他竟然自以为聪明的逃亡到沙漠深处,刚好想要进入沙漠游玩,多一项游戏也不错。